姚昕自小虽然清茶淡饭,但也算是娇生惯养,少有受过这般磨砺。 每每自己坚持不住的时候,她就不停地告诉自己,只有完全取得了水月溪的信任,她才能并肩站在她身侧,她才能更好的去做自己的任务,她才能保护水月国的百姓不收欺凌,她才能更快地回不归山,才能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 这是她告诉自己的话。 可脑海里不停浮现的一幕却是余清洲的草地上,她给她放萤火虫,给她吹筚篥,她们一起讨论月亮,一起相拥着入眠。 她问她会对那样的自己陌生吗,她说会,但她却说那样的自己不影响她们呆在一起。 那个晚上,她不是周国的使臣,她也不是水月国的公主。 水月溪听闻消息赶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姚昕站起来时双腿打颤,以致于摔在冷硬的玉阶上,疼得龇牙咧嘴。 她两布并作一步跨到她身侧,扶起她,质问她:“姚昕,你在做什么!” 姚昕愣愣地看着眼前人,她好像很生气。 可她就是水月溪,就是水月国高高在上的公主,是她计划里缺一不可的关键。 姚昕忽地对她露出笑容,轻声道:“求神灵保佑,护你一世安康。” 话音刚落下,手臂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楚,姚昕顿时面色都狰狞了。 水月溪这才注意到她那日受伤的地方此刻渗出了一大片血迹,在一身白衣里格外惹眼。 她面露不忍,心疼道:“明明自己才是那个需要保佑的人,偏偏还要来逞强来求神灵去保佑别人。你在想什么啊,姚昕?” 姚昕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肃穆,她看着水月溪,一字一句道:“你不是别人。” 水月溪也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忽地问姚昕:“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要你好。”姚昕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水月溪的关心,“想要你安康,想要你岁岁年年乐于斯。” “我不需要!”水月溪抓紧了姚昕的肩头,“跟我回去,你的伤还没好。” “我不!”姚昕坚定道,她拉开水月溪落在她肩头的头,看了眼塔外的风景,人来人往,金碧辉煌,“我很快就能得到神灵的关注了,我一定要求得他保佑你。” “岑溪。”她握上水月溪的双手,恳求般说道:“就让我为你做点事吧,好吗?” 水月溪神色微动,答应她的话语就要钻出了口,目光里却闯入一抹鲜红,她将心软的话咽回肚子里,勉强地温言道:“等你伤好了,我们再来,好不好?” 姚昕看向已经跪拜过了的阶梯,又望了望还未造访的阶梯,她摇了摇头,“就今日,岑溪你看,我就只剩一半了。” “岑溪,你先下去等我。” 姚昕将水月溪望塔下推了推,水月溪却拉住她的手不放,她望了眼上方的路,请求道:“你去休息,剩下的我来,我一定一阶不落的跪拜完!” 姚昕不说话,水月溪忙竖起四指:“昕儿,你信我。我发誓!” 姚昕握上她发誓的手,笑着摇了摇头,“不一样的,哪儿有这样一人一半的道理。再耽误下去,神明看见了可就要不开心了,会以为我不虔诚,就不关注我了。” 水月溪忙道:“神明不会怪罪你的,她会看到你的虔诚,会心疼你。” 姚昕还是摇头,“这一次听我的,好吗?岑溪。” 水月溪看着这样的姚昕,沉默了,她薄唇抿得紧,脸色越发不悦,姚昕只觉得周身的气温骤降,下一刻听到水月溪说:“这一次,听我的。” 姚昕唇色发白,站立不稳,现在全靠水月溪的扶着才能站稳。 她本就不是真心来求信物的,但真的跪拜上了,她却是由衷地想要求一个信物送给眼前人,保佑眼前人一辈子幸福安康。 姚昕摇了摇头,目光忽地落在宝塔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到了仅有的一面白色竹伞。 “司越来了。”姚昕冷不防说了这么一句。 司越来了,可以叫司越把水月溪带走了。 可水月溪似乎料想到了姚昕的意图似的,她在回头看到宝塔下拥挤的人群中那一面白伞纸伞时的反应超过了姚昕的预料。 她似乎很震惊。 姚昕正要叫她回去,别见到水月溪抬起手,落下。 她说:“昕儿,对不起了。” 姚昕不解,水月溪的手刀已然落下,她晕了过去,被水月溪打横抱起走下了宝塔。 司越刚走到宝塔下就看到自家大人晕倒在水月溪的怀里,他脸色阴沉,近乎可以滴出水来,周身也酝酿起了一股不正常的威亚。 水月溪只是轻飘飘地瞥了眼他,冷声道了句:“今日之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明白,墨隐卫,斗。” 她将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其中威胁的意味异常明显。 司越的瞳孔猛地收缩,“你到底是谁?!”他只知水月泽不是善类,却不料竟连他的这一层身份都知晓! 但他还是不逞多让站在水月溪面前,伸出手,拦住水月溪的去路,冷着声问道:“你把她怎么了?” “怎么了?我把她怎么了?”水月溪只觉得好笑,冷声道:“应该问问你们想把我怎么了。” 司越一顿,他知道姚昕是对水月溪打了主意的,也正是如此,他今日才更不能把姚昕交给她! 水月溪看了眼怀里昏睡着的,额间全是细汗的人,缓缓道:“她今日是叫你去寻大公主来这里看戏了吧。” 司越不语。 水月溪继而冷声警告道:“我不会伤害她,你也只需要做好你的分内之事,我们各取所需。” 司越僵住。 “还有,别再试图挑衅我,就算你再修炼个百年千年,也打不过我。” 这句话犹如一把利刃直接刺在了司越最柔软最致命的地方! 随着话音而出的还有水月溪的威压,一瞬间整个神庙的气温骤降了几度,一股毫无源头的狂风突然袭上,顿时上千信客一阵人仰马翻,而司越置身在威压的正中心,全身僵硬,动弹不得,连阻拦的话也说不出。 ----
第三十五章 执棋以观天下4 姚昕是在一个非常陌生的房间里醒来的。 水月溪下手是真的狠,她脖子那里到现在还痛,左臂渗血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身上的衣物也换了身干净的白衣。 这房间的布置是标准的周国的风俗,却又处处透着一种文人清雅的气息,整个屋子该有的家具一样也不少,同样的,奢侈的物件一样也没有。 比如没有金丝的门帘,也没有绣花勾勒的屏风,只有镂空花鸟纹的木屏风,窗柩下没有美人塌,倒是有一方棋茶桌,也是木制的。 窗外种了一株肆意生长的花树,上面没有一片绿叶,只开了四五簇小巧的红花。 屋内有书柜,上面也摆满了书籍,墙上挂着一副字画,写的字…… 姚昕一边垂着酸痛的后脖子,一边站在那字画前端详,直到她双腿站得发软她才临时决定放弃欣赏字画,因为那字画上的字绝对是西域的文字,不然她不可能不认识! 这时屋外传来了脚步声,房门被推开,进来的人是水月溪,她手里还端了一个木盘,上面放了三样东西——瘦肉粥,滚烫的药,香甜的蜜饯儿。 水月溪见姚昕起了床,她叫姚昕先来吃饭,然后喝药,喝完药继续去休息。 对于神庙里的事情,姚昕说:“待我伤好,我再去一次神庙。” 水月溪面色极其不悦,阴沉着脸将瘦肉粥端给她,冷声道:“我说了我不需要,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见眼前人不悦,姚昕便也识时务的闭了嘴,顺从地喝粥喝药,又问水月溪:“这里是哪里?” 水月溪见姚昕这般乖顺,面色缓和了许多,回应道:“这是父王赐我的宅子,搁置了三年,一直未收拾妥当,所以也就一直没搬进来。” 姚昕点了点头,又环顾着四周东瞧希望,水月溪往她嘴前递了块蜜饯,不容拒绝道:“感觉喝药,喝完药去床上休息。” 姚昕就着她递来的姿势,乖巧地将那蜜饯儿含进嘴里,又乖巧地点了点头。 水月溪见此,心思微动,面容上的神色也温和了起来。 姚昕实时的问道:“岑溪,我要休息多久?” 水月溪不解,她便解释道:“我不回官驿,陆洋和司越他们会着急的。而且我的身份也不允许我待在你府上太久,我还是得早些回官驿才好。” 姚昕望了望窗外,只有院子外的高墙上有一束阳光,阳光有些暗,带着橘色的那种金,应该是落日时分。 水月溪眸子暗了暗,淡声道:“等你伤痊愈了再回去。” 姚昕大惊,却见水月溪将自己吃过的碗筷收拾进木盘里,又继续道:“你放心,我已经传信给了周国官驿,你因神庙一行中暑晕倒,被我接回公主府休养。” “可是——” 姚昕的话还没说出口,水月溪就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她瞥了眼姚昕,继续道:“我已经请了父王的旨意,他已经颁下王旨,命我好生照顾首使大人。” 姚昕刚提起一口气要说话又被水月溪打断,她还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说:“你也尽管放心,我只是个手无实权的公主,没有人会怀疑你和我之间有什么有损邦交的举措。” 姚昕欲言又止,心中的滋味有些怪异。 水月溪亲自伺候着姚昕上了床,确定她真的肯闭眼休息后才端着木盘出去了。 窗外的夜色也降临,屋内有些黑,姚昕隐隐约约看到了烛台坐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去点个蜡烛。 但她也只能这么在心里想着,现实里那是万万不敢的。 她可不想惹水月溪不快。 更何况,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就好生在这里养伤吧。 兵部的邸司郎同财政的郝司郎走得近,最坐不住的人应该是刑部的致司郎,他绝对会与邸司郎见面,就怕邸司郎为了军饷而与郝司郎狼狈为奸。 因着西域十三国会议的召开,现在水月国吏部司郎的位置还空缺着。这个位置也算是权势的巅峰,暗中觊觎之人不在少数,尤以郝司郎最为势在必得。 现在水月国朝政三足鼎立,郝司郎若是能借此机会拉拢兵部的邸司郎,那无意于如虎添翼,但同时他也深知邸司郎为人刚正,此番对他抛出橄榄枝无非只是想要得到他手里的财政权。 他当然可以给邸司郎无尽的财势供他去富养军队,只需要他像狗一样听话就好了。 但在给钱之前,他需要看到邸司郎投靠的真心。 恰好他名下产业一直有着一些不痛不痒的麻烦事儿,这些麻烦事儿以前都是何司郎替他摆平的,免不了要得罪些人。 左右邸司郎性子直,早在晨议中就得罪了不少人,想来他也是愿意为他再得罪一些人的。
67 首页 上一页 36 37 38 39 40 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