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 话落片刻,先是柳明玉从后殿出来,几个小太监抬着一张椅子放在龙椅旁边。等她安坐了,皇帝才有些困倦地出来。 见皇帝坐好,柳明玉才开始理政。 “户部和工部的折子,孤已经批阅了,你们按照批文行事就好。还有何事,皆可启奏。” 有几个官员上疏政事,柳明玉都一一处理了,官员领命而去。一切秩序井然,井井有条。 而皇帝则在龙椅上百无聊赖地坐着,时不时瞧一眼旁边摆着的自鸣钟,不耐烦地等待下朝。 看着这副情形,阮棠忽然有了个可怕的想法。 这个想法太恐怖,跳出来的时候,把她自己都吓着了: 这样的人凭什么当皇帝?柳明玉才是那个应当坐在龙椅上的人。 她冒出一身冷汗。这可是诛九族的事。 虽然她九族就剩自己了。 不过……这个想法,却越想越合理。 这个国家的事,大大小小,哪一件不是柳明玉亲力亲为。总有人指责她发展党羽、培养爪牙,可如今朝中办实事的,正是她的这些“爪牙”。若没有她在,那些贪官随意把自己的亲信塞进朝廷,只怕大祁早就从根烂掉了。 而柳明玉,却要一边受着民间妖魔化的诽谤,一边还要被太后打压猜忌。 一边,还要和自己的小狗吵架…… 阮棠的手不自知地攥紧了。 其他的事情都议得差不多了,礼部的人上书道: “这是为立后一事择选的秀女人选,请皇帝和摄政王过目。” 柳明玉示意太监将那折子拿来,不料皇帝却说道: “朕不看。” 柳明玉一怔,旋即笑道: “想必陛下是已经心中有数了。” “对,朕是有数了,”皇帝肯定地说道,“朕要娶晴眉。” 晴眉? 那个群芳苑的花魁? 堂堂天朝上国的皇后,是妓|女? 满朝文武震惊不已,谁都知道这事不妥,但谁都不敢说话。 最后,是柳明玉说道: “立后是大事,请陛下不要玩笑。” 皇帝不乐意了: “什么叫玩笑?朕就喜欢她!她会哄朕开心,不像你们选的那些人,一个个的只会劝朕,无趣。” 柳明玉面无表情: “陛下请慎言。” 皇帝闹起了孩子脾气: “你们议吧,朕自己去和太后说!” 正上着朝呢,他竟一甩袖子走了。那群太监和宫女也不敢劝,只能赶紧也跟了出去。 这下子,就只把柳明玉自己撂在原地,面对满朝面面相觑的文武官员。 柳明玉没有动。片刻,黑着脸说道: “无妨,有孤在,接着议。”
第五十七章 职责所在, 阮棠带领的从龙卫要保护皇帝的安全,因此皇帝一走,她也得带人跟着走。 其实这种时候, 柳明玉是需要有人陪在身边的吧…… 她随着皇帝离开, 但一步一回头, 却见这个女人安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 亦步亦趋地跟在皇帝身边,阮棠低垂着眼眸, 有些恼怒地想: 这样的皇帝, 柳明玉拼命保他干什么?那女人不是很有城府吗, 怎么会做这么傻的事情? 她拿出一点算计我的心思, 用来好好对待她自己, 不成吗? 皇帝在大殿上叫嚣着要去找太后,果然一下了朝就奔太后的宫殿而去, 倒把太后吓了一跳。 “皇帝这个时辰不是在上朝么?怎么到哀家这来了,”太后问道, 让宫女给皇帝奉茶,“还生了这么大的气?” 皇帝喝了几口茶水, 这口气才算是顺了, 委屈地跟太后告状: “皇姐竟然在大殿上驳朕的话,让朕闹了个好大的没脸。” 柳明玉没说什么, 他倒先在太后面前委屈起来, 好像柳明玉做了多么大逆不道的事一样。 太后皱了皱眉: “她怎么了?” 皇帝说道: “还不是为了立后的事!她选的那些人朕还不知道?都是她的自己人,她就是想在朕身边插钉子。” 若不是阮棠方才亲眼所见,恐怕也要被这套话术给唬过去了。可是她看见了, 礼部的折子皇帝连看都没看,完全就是在私自揣测。 其实太后又何尝不知道皇帝在无理取闹, 但没办法,毕竟这是她的儿子,只能宠着。听皇帝这样说,太后便问道: “那皇帝想娶谁呢?” 皇帝坚定地说道: “朕要娶晴眉!” 太后想了想: “晴眉……群芳苑的那个花魁?” “就是她。” 皇帝点点头。 太后知道柳明玉为何动那么大的气了,也语重心长地劝道: “皇帝啊,你皇姐也是为了你好。一国之国母,需要有个体面的出身才是。” “体面的出身多简单,随便编一个就是了,”皇帝说道,“何况母亲当年的出身也不好啊,如今不也是一朝的太后了。” 太后听得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当年,她只是先帝皇后身边的一个宫女,偶得先帝宠幸,诞下了一个公主。可先帝并没有给她名分的意思,依然让她做皇后的宫女,连公主也要养在皇后膝下。 若不是后来公主不明不白地死了,死因又查到皇后头上,她恐怕一辈子都只是个宫女。皇后失了势,也为了安抚她的丧女之痛,皇帝才给了她一个名分,她才得以再诞下当今的皇帝。 那些支持英王的人,往往私下里就喜欢拿太后和英王的生母说事。只是她没想到,如今连自己的儿子也要用这东西说事了。 太后冷着脸: “你若是喜欢晴眉,纳她入宫也无妨,立后是万万不可的。” 皇帝也渐渐回过味来:既然都不同意立晴眉为后,那就先纳入后宫也无妨。反正到时候成了朕的人,朕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于是,皇帝终于松了口,有些撒娇地说道: “这可是母亲说的,那朕就纳晴眉入宫了。” 太后也松一口气: “你肯让步就好了。不怪明玉说你,你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那样的事,明玉不能不驳斥你,是皇帝你做事太没有分寸了。” 皇帝当然知道自己没用,但他想着自己不必有用,他是皇帝,别人都必须辅佐他。有太后和摄政王在,他就可以每天不用理那些烦人的政事。因此,听太后这样责怪自己,皇帝有些心虚,狡辩道: “没、没有,朕没有坚持要立晴眉为后,朕后来说了,只纳入后宫也行。但皇姐还是不允,她说这件事不要朕来管。” 太后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她真是这么说的?” 若果真如此,那柳明玉可是有些过分了。 皇帝没什么底气地眨眨眼,马马虎虎地说道: “嗯……对啊,皇姐就是这么说的。” 说罢,站起身来: “母亲,朕昨日和贵妃说好了,要去他宫中用午膳的。朕先走了!” 话落,就带着小太监离开了,生怕晚走一步就要被太后多问几句。 望着皇帝的背影,太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余光乜到一旁站着的女孩,也不看她,呷了一口茶,才不紧不慢地问道: “怎么,留下来,是有话要跟哀家讲?” 头一次被太后主动问话,阮棠有些紧张,忙行了个大礼,说道: “太后明鉴,摄政王并没有说那样的话。” 太后的动作一停,忽然重新审视起眼前的人。阮棠不敢抬头,但能感觉到太后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轮转了许久,似乎要把她的心看透似的。 良久,太后笑了: “傻姑娘,起来吧。” 阮棠小心翼翼地起来。 “知道哀家为什么说你傻么?”太后徐徐说道,“你一个新晋升的官吏,竟敢对皇帝的家事指手画脚。摄政王和皇帝的事,有你插嘴的余地吗?” 阮棠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僭越,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臣只是担心太后和摄政王之间有嫌隙,毕竟……毕竟摄政王是我朝肱骨,若伤了君臣之礼,是伤了我大祁的根本。” 太后瞥了她一眼: “你和柳明玉很像,都喜欢说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阮棠想鼓起勇气请示,去看看柳明玉。但太后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而是吩咐道: “坐过去,陪哀家下盘棋吧。” “臣……” 阮棠哪有心思下棋,一想到柳明玉那时的神情,她整个心思都是乱的。 太后已经命人摆上棋盘了,见她迟疑,缓缓地问道: “小姑娘,你是想抗命吗?” 阮棠没办法,只好在太后的对面坐了。 …… “您、您说什么?”群芳苑里,晴眉不可置信地问道,“您是在拿奴家打趣吗?” 柳明玉面无表情,心说若真是打趣就好了。 她没有回答晴眉的问题,而是直接问道: “孤只是来问你的意思。入宫,你肯吗?” 晴眉的心跳得厉害,逐渐红了眼眶。听柳明玉这样问,一下子跪倒在柳明玉的脚边: “摄政王千岁,奴家、奴家知道这是恩赐,本来不该如此不识抬举的,可是奴家已经有了心上人!” 她啜泣起来: “奴家知道自己的命贱,不配追求什么。可是奴家是真的爱她,没有她,奴家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她伏在地上,心里七上八下地等着柳明玉的回应。 一个青楼中人,如何能够抗衡皇家的命令呢。晴眉甚至打定了主意,如果柳明玉执意要讨好皇帝,去调查这个所谓的心上人,然后以此胁迫她入宫,那么她一定现在就一头撞死在当场。 过了许久许久,才听得头顶传来一声叹息。 “孤知道了,”柳明玉仍然是那副淡然的神情,却将指节捏得硌硌作响,“你不要急,这件事,孤会想办法成全你。” 晴眉泪流满面,抬头望着她: “您说真的?” 柳明玉无所谓地轻轻一笑: “反正太后已经赏了孤一耳光,再赏一个也无妨。” 说着,又看向晴眉: “对了,往后别再给孤下那种药了,酒都变苦了,会不好喝的。” 怔了片刻,晴眉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做的那些事,摄政王自始至终都知道。而即便如此,摄政王还是愿意成全她。 她叩首在地,泣不成声。 这时,却听房间门外有动静。 鸨母在门外说道: “晴眉姑娘,张员外给你送礼物来了。” 身为花魁,晴眉的客人都争相为她一掷千金,这种事情太常见了。晴眉赶紧收拾收拾神色,把眼泪拭干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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