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鹿在地上挣扎了两下,终于死了。 皇上很高兴: “不错,彭爱卿不仅在捕猎中表现优异,还救驾有功!来人呐,朕要封——” 话音未落,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陛下,稍等!” 敢打断圣旨的,除了柳明玉,还能有谁?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看向柳明玉。 柳明玉从座位上站起来,行了个礼: “陛下明鉴,救驾有功的不是彭朗,而是另有其人。”
第五十五章 这话一出, 在场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皇帝皱了皱眉,惹得彭朗胆战心惊,生怕用陷阱捉鹿的事暴露, 落得个欺君之罪。 柳明玉站起身来, 命人把雄鹿的尸体摆好, 指了指雄鹿原本刺在胸膛的那支箭簇。 “禀陛下,”她冷声说道,“此箭因为扎得不够深, 先前并没有伤到雄鹿的心脏。适才是有人用一粒石子打中了这支箭, 把这支箭往内推了几寸, 方才刺中心脏。” 她看了看彭朗, 也不等皇帝的旨意, 自己就自然地坐了下去,悠悠地拱最后一句火: “如果不是雄鹿先被这支箭刺死, 彭朗是无法射中它的。” 这一番话说完,几个靠得切近的老臣就窃窃私语起来。他们老眼昏花, 刚才场面又那样混乱,并没有看见那个飞来的石子。不过好像确实是这头鹿先倒下不动, 彭朗才射中了它的。 柳明玉的话落, 宋朝暮便站起来: “启禀圣上,臣方才坐得最近, 看得清楚, 确实是雄鹿先死,彭朗的箭才射中。” 彭朗吓了一跳,慌忙跪下, 急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想着怎么解释: “圣、圣上……” 皇帝看了看他, 又看了看摄政王。 “去看看。” 他吩咐护卫在身边的白骨。 白骨立刻上前,仔细验看了一下先射中的那支箭,禀报道: “陛下,这支箭的箭尾,确实有被钝器捶打的痕迹。” 皇帝呵呵地笑了几声,饶有兴致地看着热闹,问彭朗: “爱卿,你的箭上,为何会有这种痕迹呢?” 彭朗汗如雨下,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此时,英王又站起来: “圣上,即使能证明确如摄政王所言,那又能如何呢?一粒石子,猎场内的石子数都数不清,难道就不能是方才彭朗自己踢到的石子打中了箭尾?刚才场面那样混乱,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皇帝想了想,觉得英王说的好像也不无道理。 宋朝暮争论道: “英王如何证明这石子是彭朗自己踢到的?” 英王冷笑一声: “那宋大人又如何证明,这石子是其他人打来的?” 正僵持不下,忽然见虎贲军中有人来报: “陛下,虎贲军抓获一个擅闯猎场的人。” 接着,就看见几个虎贲军押着一个人过来。 是阮棠。 柳明玉并不意外,安稳地坐在那里看着。 太后和皇帝有些惊讶,没料到她怎么会被虎贲军这样捉住。 从龙卫长史彭疏解释道: “此人原本是从龙卫,只因她的马出了事,不能伴驾,所以臣没有让她跟过来。没想到她竟偷偷溜了过来,这才被虎贲军抓住了。” 皇帝点点头: “这没什么的,既然来了,那就归队吧。” 不料话音未落,英王就说道: “圣上,不可!” 他快步走出坐席,恭敬行礼,一副十分担忧皇帝安危的样子: “圣上,她的上级明明命她不要来,她却抗命私自前来,分明是居心叵测!说不定……说不定那枚石子,就是她意欲行刺,故意制造混乱!” 他当然认识阮棠,不过之前就是他把阮棠卖到赌场的。他生怕事情败露,索性今日假公济私,杀了阮棠,免除后患。 宋朝暮看了一眼柳明玉的神色,分辩道: “英王爷,她若真有这样的能耐,何必还要制造混乱。想要杀谁,直接用暗器行刺,岂不是更方便?” 这倒确实是。要真有这样的准头,那就瞄准暗杀对象的脑袋好了,费那么大的劲瞄一支箭簇是何必呢。 见宋朝暮把英王怼得说不出话来,柳明玉才不急不慢地开口: “英王的话说得不对。” 她的一双凤眸微微眯起,似有几分嘲弄: “阮棠并非抗命私自前来,是孤叫她来的。” 说着,她十分单纯地望着皇帝: “陛下,孤是看阮棠是个小孩子,想着她大概喜欢看热闹,就带她来猎场玩玩。她还小呢,您不会跟她计较吧?” 皇帝是没什么意见的,皇姐爱怎样就怎样。 柳明玉再次看向英王的眼神有些挑衅: “进了猎场,孤就让她随便转转,不想却被虎贲军误会了。怎么,英王,这不行么?” 阮棠跪在正中,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本来在树冠里藏得好好的,也没想让柳明玉上来提石子的事。皇帝正为彭朗高兴呢,柳明玉这么突兀地说出来,打扰了皇帝的兴致,万一皇帝连柳明玉一起迁怒可怎么办? 听见柳明玉禀报皇帝的时候,阮棠就在心里急得直跺脚,心说这女人真是不要命了。她一个劲地给柳明玉递眼色,想让这女人别说了,却忘了隐蔽自己,这才被虎贲军抓住的。 而今,这女人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为了她上骗皇帝下怼亲王。 这女人今日真是吃错了药了,平日里不是恨不得我离得远远的吗,这次却这么拼尽全力为我说话…… 阮棠把脑袋埋得很低,让所有人都看不见她的表情。 我没有觉得她好,我没有觉得她好,才没有……哼。 柳明玉说话这么冲,英王不高兴了: “那么,就请摄政王您明言,她一个五品的小侍卫,竟然能孤身在皇家猎场里出入自由?” 柳明玉随性地依偎在靠椅上,慵懒一笑,淡淡地说道: “她有摄政王印玺,自然是能够自如出入的。”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又是一惊。 这么一个黑黑的小姑娘,小小的五品从龙卫,竟有摄政王的印玺? 英王的表情也凝固住了: “摄政王,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柳明玉只是笑着招了招手: “阮棠,过来。” 这个境遇下,阮棠没有办法不去。和柳明玉分开才多长时间,她就又像只小狗似的奔向柳明玉了。 众目睽睽之下,摄政王亲自抬起粉白纤长的手,在这个女孩的脸上摸索着。咔哒一声,打开了止咬器。 阮棠的下半张面孔露出来。 一边的面颊上刻着“摄政王”三个血字。 所有人都震惊了。 柳明玉笑道: “英王知道的,这孩子从前跟着孤。摄政王印玺那么重,孤不愿随身戴着,就在她的脸上刻了同样的字。使用时,只需在这里印一下就好了。” 英王被她怼得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却还是得强撑着恭敬的笑容,不能失了礼数: “带人不比带印玺更麻烦?” 柳明玉回答道: “孤喜欢。” 得了,这女人开始不讲理了。英王一肚子气,憋得面红耳赤,正想着该如何回敬过去,却被人抢走了话头。 “小家伙,你叫阮棠?”明鸾好奇地打量着她,问道,“方才那枚石子,是你打的吗?” 她老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只不过一直没找到机会。刚才柳明玉给她递了个眼色,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阮棠偷偷瞄着柳明玉的神色,会意,给明鸾行礼道: “是臣打的。” 柳明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如此,恐怕彭朗的功劳要归属别人了。” 彭朗生怕她们这么追查下去,连挖陷阱的事也说出来,急得脸红筋胀,质问阮棠: “你怎么证明那个石子是你打的?你叫它它会答应吗!” 明鸾兴奋起来: “这样吧,当着我们的面,你们再比一次射箭怎么样?皇兄皇姐,如此可好?” 只要有热闹看,皇帝就高兴,因此很爽快地就定了下来。 一听说竟要当着皇帝和满朝文武的面比射箭,彭朗脸都白了。他哪里比得过阮棠,自己不过是个三脚猫的功夫,甚至连这点箭术也是阮棠教的。 阮棠倒十分坦然: “臣领命。” 明知道自己的弟弟肯定比不过阮棠,彭疏气得满心窝火,心中恨死了这个生事的摄政王。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应战。 他主动去准备比射用的靶子和弓箭。来到武库取箭矢的时候,他想了想,将一只箭矢尾部的羽毛悄悄拔去了几根。 皇家猎场的箭都是狼牙大箭,尾部的羽毛也茂密。他只将一个方向的毛拔下去几根,不仔细看的话还真看不出什么。 这支箭给阮棠用。这下,彭朗可未必会输了。彭疏心里的算盘打得叮当响,做好了手脚,若无其事地把弓箭送过来。 来到赛场,他将两份弓箭都摆在桌子上,由阮棠和彭朗去取。 此时,一个下人默默溜到柳明玉身边,低声禀报道: “小的看见方才彭长史在左边那支箭上做了手脚。” 柳明玉乜了眼那支箭,心中了然,就让探子退下了,仍若无其事地观望着比赛。 “阮棠,左边的是你的。” 彭疏在那里主持着比赛,把有问题的弓箭交给阮棠。 两个人都搭好了弓箭,正要瞄准靶心,却听坐席间有人说道: “等等。” 是柳明玉。 这女人又要做什么?彭朗头疼得厉害。 柳明玉浅浅地笑着,看起来十分纯良: “陛下,孤也想和这些年轻人们玩玩,您不会不允吧。” 皇帝往前探了探身子,问道: “皇姐想怎么样?” “射靶子多没意思,”柳明玉笑道,“孤想,不如孤亲自拿些什么,让他们射孤手中的东西,岂不有趣?” 确实有趣,皇帝兴致勃勃地准了。 柳明玉款步来到这两人的对面,扫视四周,随手折了一朵花拿在手上。 “彭朗,你先来吧,”她笑眯眯地看着彭朗,“拿出你猎鹿时的能耐。” 彭朗紧张得手心里满是冷汗,连箭都快握不住了。他颤颤巍巍地试图瞄准那朵花,可是箭头却好像不听使唤,总是差那么几分。 场上一下安静了,所有人都屏息凝气地等待他的战果,连皇帝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瞄了半天,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射了出去。 只见箭头顺着花朵的上方飞了过去,连片花瓣也没碰到。箭矢飞过带起来的风甚至都吹不到花瓣。 彭朗懊丧地垂下头,不敢看观众们的神情。别说是满朝的大臣,连皇帝的脸都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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