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呆呆地不说话,倒把晴眉吓了一跳,伸手在她眼前晃: “你怎么了?“ 阮棠面色发青,像是生病了似的。半晌,才艰难地回过神来。 一个连人身自由都受限的人,怎么会弄到这么阴狠的药? 她正要说话,耳朵却捕捉到一点声音,似乎是好几层墙外传来的脚步声。这声音够小了,但顶级的乾元就是最好的猎手,猎物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 比起和晴眉纠缠,她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我是偷跑出来的,时辰到了,我该回去了。” 阮棠沉声道。 晴眉也巴不得她走,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她走远了,这才重新关好门。 阮棠走出一段路,然后立刻折返回来。她躲开晴眉房间的窗子,一跃上了屋顶,像只匍匐的猎狗般伏在屋檐上。 果然,她那会并没有听错,有人来找晴眉了。 只是没用想到,来者居然是……白骨姐姐? 她歪着脑袋多看了好几眼,发现确实是白骨。 一见晴眉,白骨快走两步扑上去,把晴眉抱在怀里。 “你好像瘦了,没有好好吃饭吗?”白骨小声说道,“凛川好远,每天都见不到你,我下次不去了。” 晴眉笑了: “多大的人了,还闹小孩子脾气。” 白骨从怀里摸出一个玉镯子,放在晴眉手中: “只有凛川才产这种玉,我特意买的,喜欢吗?” 晴眉看得出来很喜欢,但嘴里说道: “还给我买什么东西,花这个冤枉钱干嘛呀。” 白骨嘻嘻一笑: “放心吧,给你赎身的钱我都存着呢。” 晴眉点了点她的衣袖: “谁说这个钱了,我是说你应该多照顾照顾自己。看你的袖子,又开线了。” 说罢,晴眉让她坐下,自己则拿出针线,在对面坐了,一针一线地给她封着袖口。 白骨就这么痴痴地望着晴眉。晴眉并不抬头,半晌,才说道: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犹豫了一会儿,白骨鼓起勇气: “这次陪柳王爷去巡查,听说我有了心上人,柳王爷给了我好多钱,让我给心上人买东西。她还说……” 晴眉仍专注地缝着针线,十分随意地问道: “那女人说什么?” “她说,废除青楼的国策已经在几个州郡试行了,早晚要把京城的女孩子们也从青楼中救出来,”白骨的眼中一闪一闪的,“如果真的可行,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 晴眉的动作忽然停下。 她终于抬起头,看着白骨的眼睛: “那我们恩人的仇,就不报了吗?” 白骨一时语塞: “我……” 两个人凑得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低,阮棠逐渐听不清了,只好把整只耳朵都贴上去听。 忽然听见“嗯”的一声。 阮棠吓了一跳,从缝隙间看过去,见晴眉被白骨打横抱起,这俩人往床那边走了。 床帘拉了下来。 阮棠面红耳赤,飞身逃离现场。 得赶紧告诉柳明玉下毒的事。她这样想着,一路狂奔地来到摄政王府,路上还看见了英王府的人在给穷人施粥。 衣着残破的人们拖儿带女,在粥厂前排起长长的队,领到粥饭后无不感激涕零: “英王爷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哪……” “我们这种小民百姓的命,在摄政王眼里只是草芥,幸好有英王爷啊!” 阮棠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想多留意一些,但终究没时间停下来。 即便如此,还是来不及。 来到摄政王府时,王府大门的下人说,柳明玉已经进宫去了。 “进宫?”阮棠气喘吁吁,“她走、走了多久了?” 下人回想着时间:“诶呀,走了半天了,这会儿应该早就到了。” 这女人平时都不紧不慢的,这种时候急什么!阮棠气鼓鼓地想。她是从书院偷跑出来的,早课快要开始了,她再不回去就要被人发现了。 没法子,她只好先回书院去,以后再想办法给柳明玉传消息。 小狗走后,柳明玉的卧室。 卧室今日点了很重的香,门和窗都关得紧紧的,好让味道不能散发到外面去。 但只要进了屋,就会被浓重的血腥味撞个跟头。 原本幽静的卧室里,血淋淋的布堆满了垃圾桶,用来擦身子的热水已经放凉了,丝丝缕缕的血在水面上飘动着。 柳明玉把整个自己都藏在被子里,仿佛这样就不会有人伤害到她了。 早上小狗一走,她就来月事了。 平日把抑制坤泽性征的药当饭吃,代价就是亏欠的东西会在经期加倍地找回来。 半年不来一次,来一次就是半年的量。 她的出血量极大,疼得整个下半身都没有知觉。小腹里似乎有个铅块,把整个子宫往下拉坠,时常还有刀割般的刺痛从两腿之间传上来。两面夹击的疼痛,几乎要把她的身体都撕裂了。 这个样子,是没法见人了。因此她吩咐了看门的人,对外只说她出去了,谁都不要放进来。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卧室门外有下人禀报: “王爷,安神的药煎好了。” “放门口吧。” 柳明玉说道。待屋外的人走了,才自己出来,把药端了进去。 药很苦,她皱着眉,一点一点地喝着。喝完了药,又藏在被窝里躺了一会儿,才觉得睡意逐渐涌上来。 太好了,孤终于困了。她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睡一觉就好了,起来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了。 睡吧。 …… 阮棠以为瑶瑶会告病假,没想到这孩子还是强撑着来上早课了。 瑶瑶的眼里全是血丝,呆呆地看着书,连写出来的字都是颤抖的。阮棠偷偷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指尖凉得吓人。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阮棠迫不及待地将瑶瑶拉到无人的地方。 “瑶瑶,杀害你姐姐的不是摄政王,”阮棠想让她知道真相,语气急得有些喘,“是英王,他要利用你姐姐害摄政王!” 这种滔天之恨,至少得恨对人吧?别像自己一样,恨了柳明玉那么长时间,结果发现恨错了人。 没想到,瑶瑶竟生气了。 认识这么久,瑶瑶从未跟她有过任何吵架拌嘴。而此时此刻,瑶瑶却忽然生起她的气: “你收了摄政王的钱吗,为什么要这么说?” 阮棠被这句话怼懵了: “什……” “英王是我姐的救命恩人!”瑶瑶气得满脸通红,“当初我姐姐刚从婆家逃出来,是英王府收留了她,让她去府上当差!没有英王,我和姐姐就饿死了!” 阮棠没想到还有这回事,怪不得即使是挨了云世英的欺负,瑶瑶也不肯吭声。 她蓦然想起当时路过的粥厂。 瑶珠死亡的消息,从一开始就是英王的人在推波助澜地传播,还偏偏这个时候办粥厂,显得自己多有爱心似的。其实英王根本就是想毁掉柳明玉的名声,自己则树立一个宅心仁厚的形象,要买人心罢了。 柳明玉是靠杀人和政变上位的“乱臣贼子”,英王却是纯正的皇室。在这个战场上,英王太容易取胜了。 想着,阮棠的思绪又落到柳明玉身上。 连我都看出英王的手段,这个女人肯定也是知道的吧?为什么不采取行动呢? 这女人明明没有那么坏,怎么总要忍受这些不白之冤? 哎呀真急死小狗了。 阮棠扶住瑶瑶的肩: “我……我会想办法证明给你看的,你先不要轻举妄动……” 不料瑶瑶用力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瑶瑶!” 她想追上瑶瑶,告诉这孩子,就算柳明玉真是坏人,英王也绝对没有想象得那么好。当初瑶珠在英王府当侍女,却从不让英王府的人知道瑶瑶的存在,这还不能证明什么吗? 没想到这小孩跑得还挺快,转过院墙就没影了。听书院门口的人说,瑶瑶请了假去收拾姐姐的遗物,阮棠怕她出什么事,也告了假出去。 街上人来人往,阮棠逆着人潮追过去,本来速度就慢,又忽然被人拽住了胳膊。 什么人?她回过头去,见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看衣着像是乡下人,一双手死死地抓着她。 没等她问,这婆子倒先开口了,咧着一张大嘴哭号: “小贱货,我们家花钱娶的你,你竟敢偷着跑!没良心的白眼狼!” 这婆子不是自己来的,身边还围着几个男男女女。一个年轻些的男人也帮腔道: “就是,你男人毕竟是你男人,他对你那么好,你就舍得丢下他跑了?” “我不认识你们!” 阮棠用力一挣,就甩开了婆子的手。婆子就势往地上一躺,捂着腰部惨叫不已,好像腰间盘被摔成了八瓣似的。 这下,与她同来的人更不肯放阮棠走了,一人一句地骂阮棠不孝顺,丢下男人离家出走就罢了,还当街把婆婆摔坏了。 这么大的动静引起不少人围观,里里外外挤了好几层,让阮棠想跑都没地方跑,只能被水泄不通地围在中间。 几个男人按住阮棠的肩,又去抬她的腿,一边把她往旁边的马车里面塞,一边喊道: “我们来抓偷跑的媳妇,这是家事,外人都别管!” 看热闹的人也都义愤填膺,纷纷指责起阮棠: “这种媳妇,就该抓回去吊起来打!” “当街抓你都算给你面子,要是我家媳妇这样,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打死!” 这几个人看阮棠一个女孩,原以为三两下就能塞上车,不料阮棠飞起一脚,就把最近的一个男人踢倒在地。她反身抱住来抓自己肩膀的男人,一个过肩摔就扔了出去。 “我再说一遍,”阮棠盯着那早就爬起来了的婆子,“我不认识你们。” 见婆子还要喊,阮棠先开口道: “有本事就去官府,让衙门口的人断一断这个案子。” 一提官府,这伙人就犹豫了。见这架势,围观的人们也议论起来: “那就去官府呗,是他们花钱娶的媳妇,他们有理啊。” “怎么不敢去?难道这女的真不认识他们?” 正僵持不下,却见人群纷纷让开一条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走了进来,满脸堆笑: “劳驾各位让路,怎么了这是?” 这地方离英王府办的粥厂不远,这人就是从粥厂来的。 听得这人问,这群人叽叽喳喳地就讲起来。男人捻着胡子,笑容满面地听完了,拊掌说道: “咳,这事儿多简单呐,证明一下她是不是这家的媳妇不就得了?”
134 首页 上一页 41 42 43 44 45 4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