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阮棠回答,柳明玉吩咐白骨: “先从县令大人的头发烧起吧。” 话音落下,仿佛一块巨石砸中了县令,这男人浑身一僵,目眦尽裂地想说什么,却忽然整个人狠狠抽搐,栽倒在地。 孤还以为多大能耐,原来这就吓死过去了。柳明玉腹诽着。 见此,他身边的一个男孩瞪着柳明玉,在沉默的人群中逐渐放开哭声: “你把我娘带走了,还吓我爹……你这个坏人呜呜呜……” 柳明玉笑眯眯地听着,余光见被卖女孩那列中有人颤抖着后退一步,就知道这男孩前半句话的意思了。 男孩捶打着一旁祖母的背,撒泼嚎啕: “都怪姐姐!要不是她卖的太便宜,咱家现在已经搬出村子,在镇子上住了!” 大概是彻底绝望了,老妇没有阻止男孩,反而破罐子破摔地一起发疯,指着那个队列中的女人: “这是你的儿子,那是你的丈夫!大难临头,你就这么好意思自己走啊?” “好了,”柳明玉善解人意地提醒老妇,“像您这种猪猡,您的儿孙自然世世代代也是猪猡,这不是靠一个媳妇就能改变的。” 说着,又怜爱地看向那男孩: “他是小猪猡,那女人是人,猪猡怎么可能是人的儿子?” 随后用一种哄小孩吃糖的语气,向男孩道: “小猪猡乖乖,张嘴了,啊——” 话音未落,白骨已经捏开他的嘴,一把将火折捅了进去。 与此同时,铺满火油和柴禾的村落瞬间燃起熊熊大火,火舌从四面八方一齐涌来,像是遇到羊群的恶狼,把所有的绝望和恐惧都撕成碎片,化作火焰上方的一点灰烬,肆意地扬撒出骨肉、指甲和头发烧焦的恶臭。 世上所有的哭声都在此刻一起作响,几乎要把人的耳膜刮下一层血来。 “白骨,传孤的命令,”柳明玉摆弄着阮棠的脸颊,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样好的景致,一定要看尽兴了才能走。” 一同站在高处的女孩子们像一群战栗的雕像,扭曲的火光映在眼中,神情复杂。 只有柳明玉带来的御林军还在来回巡视,遇到有跑出来的,就补一刀后扔进火海。 阮棠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是该笑他们罪有应得,还是忌惮柳明玉的狠辣,甚至是……感激柳明玉替自己报仇? 无论如何,至少这女人肯定是尽兴了……阮棠正想抬眸,却微微怔住。 她感受到柳明玉的手心有冷汗。 悄悄抬眼,只见柳明玉死盯着那片火海,脸上没有平素伪善的笑容,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就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 ……她想到了什么?阮棠不明白。 她们之间隔得太远了,虽然伏在柳明玉膝头,阮棠也听不见她心里的声音。 娘,您还记得咱家灭门那晚的火么?它直到今天还没熄灭,我每夜都被那场大火灼烧着。 柳明玉如是想。 *** “……啊!” 阮棠一个激灵,在马车角落里惊醒过来。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正在回阮府的路上。本来她说等西郊县的病情完全好了再回家,但柳明玉却说,西郊县很快就会痊愈的,不用她管。 即使经历了这样可怕的事,但她实在太累,一上车就忍不住睡着了,又做噩梦惊醒。 这车子怎么不动啊……大概是停靠在驿站了。阮棠想着,忽然又看到一个和噩梦一样可怕的女人。 “醒了?” 柳明玉笑眯眯地问,微微歪着头,一缕碎发飘然垂落。 很好看。 但阮棠无心欣赏。 好看的坏女人看穿了阮棠的想法,回答道: “该处理的都处理完毕了。白骨给那些女孩分发了钱财,送她们回家了。那些被家里人卖到这的,孤安排她们去了最近的学堂。” ……还真是好心啊,这又不是你要烧死她们的时候了,阮棠腹诽道。 见小狗呆呆的,柳明玉心里好笑,于是戏谑道: “吻孤一下。” “我……” 阮棠抗拒,柳明玉立刻向车窗外道: “白骨,去把那些女孩抓回来——” 话音未落,她的脸颊上就落了一点被迫的温存。 阮棠习惯性地抿唇,舌尖不小心碰到唇间残留的气息,脸又红成了脆柿子。 她后怕地摸着仍在颈上的脑袋,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你真的会放了我娘和晚云?” “方才和孤做那种事的时候,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柳明玉半眯起眼睛,“如今说起你娘和那个晚云,你又怕了?” 阮棠局促地语塞。 她确实是在柳明玉身上狠了一把,因为当时她已完全没有了理智。 幸好她还不够熟稔,不知该怎样标记坤泽,只是胡乱地折腾了一番,否则真不知如何收场了。 就在她慌乱的时候,忽然发觉一点温软在她的腺体上吻了一下。 干什么!阮棠吓了一跳,羞愤地捂着脸,却退无可退。 柳明玉单膝伏在车座上,双臂支撑着身体前倾,两人的面孔之间只有寸余的间隔。 “小黑狗长大了,会咬人了,”柳明玉抿着意犹未尽的舌尖,“那副凶巴巴的样子,很可爱。” 阮棠觉得她肯定是在嘲讽自己: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我知道自己从来不可爱,丑死了。” 因为有阮庐的对比,阮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想的。 “丑?为何?一定要肤白才好看?” 柳明玉捏着她的下巴,嗅着她呼吸间的气味说道: “孤就喜欢你这副小黑狗的样子,恨不得把你藏起来,让你将孤咬得满身牙印。” “你……变态!” 阮棠竭力挣开她,不料用力太猛,竟不小心从身后的车门摔了出去。 我、我要摔死了!惊慌之间,阮棠忘了车子是停住的,挣扎的手忽然碰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就紧紧抓住。 “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牵孤的手——” 她听见那个玩味的声音,紧接着整个人都被骤然拉起。等她再反应过来…… 已经被柳明玉抱在了怀里。 感受到小黑狗怦然的心跳,柳明玉才慢悠悠地继续道: “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哪么多人啊……阮棠腹诽着,无意间的一个转头,却让她整个人都定住了。 车门的帘子已被掀起。而跪在车门外的,是阮府上上下下的所有人等。 包括她的父亲,嫡母,以及阮庐。只是不见娘亲和晚云。 原来车子已经到了阮府门口,柳明玉因见小狗还睡着,就没急着下车,这些人就必须一直跪在雪里等候接驾。 阮棠的脸一下就红了,柳明玉却像没看见似的,就这样抱着她下了车,仿佛带着故意地向阮知府笑道: “阮大人,您的千金,孤给您送回来了。” 阮知府不知道她这样重视阮棠,以为她知道了什么,大冷天的却直冒热汗,把眉毛上的冰都化开了: “禀王、王爷,臣、下官……” 柳明玉体贴地拦住他支吾的话语: “毕竟阮棠是阮公子的妹妹,看着阮公子的面子,孤不想她受伤罢了。” 阮知府的心这才放下:看来王爷还是喜欢庐儿,对阮棠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正要谢恩,又见柳明玉已将阮棠放下,徐徐说道: “孤近日会来贵府上提亲,阮大人,您好好准备吧。” 一听这话,阮知府激动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主母和阮庐也欣喜地对视一眼,差点当着摄政王的面笑出声来。 嫌阮棠的站位碍事,阮知府不耐烦地扒拉开她,向着柳明玉的背影颤声大喊: “阮家承蒙摄政王恩泽,不胜荣幸!” 阖府的人都欢天喜地地跟着喊起来,一时间竟山呼海啸,谄媚的语气快要把阮府的大门给酥倒了。 只有阮棠受冷地抱着肩,瑟缩在一旁,仿佛根本不是这个家的人。 第二天一早,除了崔氏一房的整个阮府都忙活起来,张灯结彩,置办嫁妆,给阮庐定的嫁衣添了金线还不满意,又叫来凛川府最好的裁缝,要连夜在上头添一只金凤。 看着儿子出人头地,主母骄傲得每根头发都恨不得朝天上长: “我们庐儿是摄政王的正室王夫!哪像那些贱种,贱种生的只能是贱种,世世代代地做外室去吧!” 阮庐对镜试着发簪,轻蔑地笑道: “父亲这次虽未除了阮棠,可日后嫁过去,我就是王府里的当家王夫。王爷偶尔看她两眼,也不过是因着我的面子。要整她一个没名没分的姘头,还不是手拿把掐么?” “就是。” 主母也昂首挺胸地试起新打的耳坠。 唯有崔氏的偏房,还是寥落地安静着。 沉默半晌,阮棠才安慰道: “娘,您别太担心了,主母肯定忙着和摄政王套近乎,不会很快为难咱们的。” 崔氏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晚云用手绞着帕子,也不知在想什么。 阮棠心说要真是成婚就好了,若是被娘亲知道真相…… 柳明玉说会保住娘亲和晚云姐姐,也不知道能做到什么程度。 阮棠不敢对她抱太大希望,默默垂下眸子,心中兵荒马乱地琢磨着退路,手里加紧给娘亲做护膝。 牢狱之中,娘亲的寒腿肯定受不了,但愿这双护膝不会被人搜去,好歹让娘亲舒服一点吧…… 终究还是到了柳明玉提亲的日子。 阮府人等几乎一夜没睡,将府里布置得金碧辉煌,喜气顺着墙头往外溢。 前来围观摄政王娶亲的人把巷口都挤满了,饶是有阮府的下人拦着,依然伸长了脖子往里边瞧,还互相议论着: “阮家这次可是一步登天啦!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我听说,他家那个女儿在王爷面前也是得脸的?” “屁,阮家女儿长得丑,又是外室生的,难听点就叫杂种!王爷怎么能看上她?” “看来这还是生儿子有用啊……” 阮知府喜气洋洋地听着,胸口戴着一朵大红花,不一会儿就要把小厮叫过来一次,问问王爷来了没有。 半个时辰过去,终于从人群的外沿传来声音: “来了!王爷来了!” 一个人悄悄拉住身边人的袖口: “我看王爷这咋不像来提亲……” 身边人啐道: “摄政王的事,你懂个屁!” 有殷勤的人高声喊道: “草民给王爷请安,王爷福如东海,长命百岁!” 一时间,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乱七八糟的吉祥话说了一队,乱哄哄吵得人心烦。 巷子里的人一跪下,阮知府就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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