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不清系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是否怀揣着可怕的目的,便不敢表现出丝毫熟稔。 她也从不在乎系统的催促,因为她不觉得秦姝之得知真相后会杀她,而且死在秦姝之手上,对她而言也并不是个坏结局,那简直像死在神明怀抱中一样安宁。 她发觉,秦姝之将自己压抑得太狠了,无论是喜是哀,是爱是恨,一概被淡化抹平,留不下一丝痕迹,漠然得令她都心惊。她便忍不住一直以各种不寻常的手段去刺激她,哪怕能勾起一丝愤怒也好。 但她其实没料到秦姝之会那么敏感,哪怕认为她已死,还能在相处的细微末节中发现异常,产生疑心,逐渐放下杀念。 后来她得知圣道,得知其明可战却不为,得知那苦难的由来并非仅是战而不敌,竟也与她曾经的恼怒气话有关……她宁愿自己当初一早便已死去。 但如今好不容易回来,她还不那么想死,所以她将大部分精力投注到了那邪术之上,要让秦姝之拥有不需要做出任何牺牲,也能彻底掌控她的能力。 她做到了,终于摒除了后顾之忧,又随着华凝光的记忆看到了那段过去:秦姝之近乎没有理智的举动,与得知她已死后的绝望与疯狂。 胸口好像漏了个洞,不断有风穿过,痛苦与迷茫交织。 秦姝之表现地那么在乎她,当初到底为何要走呢,她被抛下后那五年的挣扎又算什么呢。 记忆中决绝离开的背影,与如今压在身上实在的躯体相交映,兰景淮张了张唇,没敢问出来,怕打碎这如幻影般的现实。 有什么可问的,总归她也无法怪怨她。 身体很烫,她在秦姝之身上感受到宁静与悲伤,化作泪滴无声地融入肩颈处的布料,微微发凉。 “不要哭。” 兰景淮翻了个身,二人便侧躺过来,清瘦的女人很轻易被牢牢稳固在怀里。她往下挪一点,吻上她眼角的泪。 苦得她舌根发麻,却又探出舌尖,将她脸上的每一滴泪都舔舐干净。 每当这种时候,秦姝之便真的觉得她像只狗,不懂人性,不通情爱,但却最为珍视她。 “那五年里,我从未见过你流泪。” “我曾幻想过,那会是什么样子,我觉得一定会很美,但每每一细想,便要被愤怒烧着了。” “我会杀死所有欺负你的人,令你落泪更加罪无可恕。” “可你如今在为我而哭。” 秦姝之长睫颤了颤,泪珠都进了兰景淮的唇舌,那柔软令她无法继续落泪。她以指腹摩挲着她的眼角,轻声道:“你也在为我哭。” “是啊,因为我太疼了。” 在女人遽然浮出紧张的注视中,兰景淮扯了下唇角,笑得涩然:“我猜不到那毒素带给你多少疼,便越想越觉得疼。” 秦姝之抿了下唇,神色温柔而无奈,“那不要紧,我也不记得了,你莫再多想。” “那有什么是要紧的呢?” 兰景淮驱不散这段记忆,稍微一触碰便似针扎,眼前女人乌青的唇瓣,更是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心脏如被无数毒虫啃噬。 她熄不灭身体里沸腾的血,也止不住眼里流出的泪。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能有这么多泪可流,哪怕是曾经被抛弃时,她也只哭了一小会儿。 秦姝之注视着她,眸光浮现细碎的不忍,不知如何安慰,便捧住她的脸,将唇印在她的额间。 “小淮乖,不去想了,给我讲讲你去另一个世界的故事,好不好?” 眉间轻柔拂过的痒,令心间舒展了些,她却皱了皱鼻子,嘟囔:“没什么好讲的,那个世界一点都不有趣。” “真的吗?”秦姝之认真与她对望。 在姐姐怀里的时候,将平日乖张莫测的性情隐下来,兰景淮秾昳妖冶的容貌透出纯净,血眸被泪冲刷得清透澄明,更显出面庞尚且年轻的青涩。 女孩对她有发自本能的依赖,闻言便不自觉地仔细去想了。 “嗯…其实,那边的食物有很多种类,菜谱也特别多,我想要是你也在,说不准你能找见桃子以外喜欢的食物。” “如果你记下了菜谱,以后可以尝试去做给我。” “好呀。” 兰景淮蓦而雀跃了几分,发觉那二十四年的人生并不是半点意义也没有。 “还有其他的吗?这里与那边有何不同?” 秦姝之柔声引导着她。 “很多。”她开始按捺下带尖刺的记忆,主动去回忆,“那边没有灵力,但科技发达,到处都是很高的楼层,飞机能载人到天上飞,汽车开到最快,比金丹修士还要快。他们种植田地靠金属组装的机械,效率可高了,产量也高,不像这里的百姓那般辛苦,还有很多娱乐设施供他们游玩。” “但是那边环境可差了,空气都是污浊的,城市里的夜晚甚至看不到星星。” 那边,他们,这样的词汇暴露出她对那个世界没有半分归属。 秦姝之不太能从这样简单的描述中想象到那个世界的样子,但她的眸光专诚而明亮,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还有呢?小淮的生活如何?” “生活…很富裕,生下我的人待我很好,但我说不清我过得算不算好。” 人在欲望得到满足时才能感到快乐,兰景淮的欲望很少,一是品味他人的痛苦,二是秦姝之宁静的注视。 前者她得到了许多,但失去后者,就好像火焰缺失了氧气,添上再多燃料也无法真正燃烧起来。 她不断地游走于死亡边缘,去引诱别人来伤害她再杀死对方,得到短暂的刺激,以填补心中的巨大空洞。
第31章 秦姝之仿佛明白了她的意思, 便没再继这个话题问下去,轻拢着她的发丝,转而问:“你在那边生活了多久?” “二十四年。”她的目光有一瞬空茫,“真的好久啊…” “原来小淮已经这么大了。”秦姝之眉梢沾上一丝笑, 她好像已经不太熟悉这样的表情了, 肌肉牵动间透着一点生涩, 但足够温柔。 “这样算起来,小淮都比姐姐大了。” 兰景淮怔怔点了下头, 仿佛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她对时间没有太深的概念,二十四年她大多在思念中度过, 除了愈发厌倦生命以外, 并没有得到什么。 她的眼泪不知是在何时停止的, 糖霜似的柔情在她心头融化,令无休止的燃烧逐渐平缓下来。 “我是不是得成熟一点, 不能叫你总是哄我了。” 语气有些怅然, 她在秦姝之面前向来不乐意掩饰自身,神情表达总是近乎赤/裸。 秦姝之无奈地笑, “你还没长大呢。” 除去身体样貌的改变,如今的兰景淮在她眼里其实与从前并无太大改变,带给她的感觉是一样的,情绪简单,乖戾执拗,警惕心重, 漠视人命,热烈且疯狂。 像一只被驯化后的疯犬, 认定一个主人, 守护她, 再望向其他人类时仍满含警惕,如同注视异类。 所以她才能那么轻易在不知情时几次三番在这道灵魂中看到小淮的影子。她笃信这世间不会再有一个和她如此相似的人了。 兰景淮闻言却蹙起眉,“我长大了,你好好看看我,我已经是一个女人了。” “嗯,是,你不是小孩了。” 秾艳大气的五官与她凌然的气质相合,若不细瞧,的确像个二十几岁的女人。 秦姝之顺着她,拍拍她的手臂,“松一松,被你勒得呼吸困难。” 兰景淮很勉强地松了一点力,嘀咕:“你莫不是在敷衍我,分明还是哄小孩的语气。” “没有,我知道你成长了,能隐瞒我一个人面对危险,且选择用那般极端的手段炼制咒印。” 话语中带了那么几分谴责,但兰景淮不怕,秦姝之是个不会发脾气的人,根本奈何不了她。 “我觉得我做得很好,你应当表扬我。” 理直气壮的话才落,脸颊便挨了掐。 如妖似邪的女人,脸颊却受迫于几根纤细的指,被拉扯得稍稍变形,眼神苦兮兮求饶,气质从可怕变成了呆蠢。 丁小五悄悄打了个激灵,觉得故事不知从何时起变得很魔幻。 若非事实摆在眼前,她怎么也不敢信这变态女人居然有如此乖顺的一面,简直和她那位师尊在外威风八面对内却是个怕老婆的怂蛋一样离奇。 但这些转变带来的刺激,还是比不上兰景淮灵魂未泯转世后仍保留着记忆这件事更令人难以置信。 重新投胎,记忆洗净,凭什么她却如此特殊?而且本身还能靠自身十八年修炼至金丹,实在太古怪了。她打算完成任务回去后立刻找师尊请教,其中是否有什么隐秘。 秦姝之心肠太软,本也未用多少力气,被她可怜兮兮一瞧,便准备收手。 但兰景淮得寸进尺得厉害,一偏头,张唇叼住了她的手指,贝齿轻轻磨了磨,像是牙痒了,借她的手磨牙。 “你何时才能改了这个习惯。”秦姝之轻叹。 她由着她闹,记忆被此举勾起,竟悄然浮出几分怀念来。 “改不了。”兰景淮含糊道,“我忍不住…想再亲近些,离得再近些…但我已经抱得这么紧,再近的话…只好如此。” 她的表达向来如此直白,令秦姝之能轻易理解她的心情。想来若是可以,她恨不得将人全部吞下去。 “贪欲甚重。” 秦姝之压指蹭了蹭她的下牙,话语责备,实则纵容。 小淮对她有极强的占有欲与贪婪之心,她心中一直明了。 兰景淮眼珠转了转,赤红的眸子剔透灵动,又打起鬼主意。 她们离得近,几乎鼻尖相抵,能感受到对方讲话间的吐息,比起手指,离她的唇舌更近的自然是秦姝之的双唇。 不动声色地松开牙齿,放她的手指自由,双眸却盯紧了那乌青色的唇瓣。 在秦姝之将目光放在自己手指上那轻浅的牙印上时,她突然袭击,猛地凑过去,像叼上一块肉一样含住她的下唇。 唇瓣被湿软的东西包裹住,秦姝之大脑空了一瞬,所有的感官都被集中于那一小处。 她感觉到那离得极近的吐息,带着火焰的热度拂在她鼻下,唇肉被坚硬的齿轻轻啃咬,奇秘的酥痒遍布全身,如波浪向上方涌动,聚集在头顶,一阵痒麻。 她好像脱离了对头部掌控,脖颈僵住,面部肌肉静止,无法言语,只是本能地抬手去推兰景淮的脸。 察觉到她的抗拒,兰景淮很不甘心地退开,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眼睛仍旧盯着。 “口感真好,以前怎么没想到还可以这样呢。” 秦姝之怔了良久,勉强聚拢外散飘忽的思绪,望着她纯粹的赤瞳,似有千言万语要从喉间涌出。 但最后只是复杂地摇了摇头,叹道:“你什么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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