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里,丁小五却是不淡定了,震惊到几乎破音的声音兀而传来。 [这金丹居然是你自己修炼来的??] 兰景淮蹙了蹙眉,收回意识,“不然呢?” [怎么可能!!!我一直以为是华凝光用秘法强行给这具身体提了修为……] [在灵气如此稀薄的世界里,以凡人之身十八年修成金丹,除非你吞了什么高级仙丹,否则绝不可能!!哪怕资质再好都不可能!!] [因为灵气根本不够啊你明白吗!?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真的是人类吗?] [难道这个地方还有什么珍贵的异果被你误吞了?灵气这么少,得多少万年才能长出来啊……] 丁小五紧皱着眉,絮絮叨叨地怀疑着人生。 兰景淮眸色微黯,唇边勾起一抹不着痕迹的冷笑,不耐烦再听下去,收敛意识重新陷入记忆中。 华凝光几乎将东昭皇族屠尽,只剩下一些没有威胁的幼童,多位大臣不愿听命于她又无力反抗,在大殿上自尽身亡。 但她不在乎,总有人愿意听她的话,收整势力后,亲自领兵一路朝南霖进攻。 南霖的皇族也很有血性,皇帝似乎自知没有胜算,带着皇子皇女带着必死的决心亲自踏上战场,最终皆被她一一斩落于刀下。 抵达皇宫后,临时上位的女帝竟软弱地选择不战而降,她立刻命人将秦恕绑到寝宫,在对方面前转悠了好几圈,可都未见其有什么攻击意图,只是瞧她的眼神格外复杂。 华凝光不懂她的神情是何意思,想再刺激她一番,问她:“我侵你国土,屠你亲人,难道你不想杀了我吗?” 秦姝之却闭上双目,流下一滴清泪,再未多瞧她一眼。 事情暂时急不来的,华凝光无奈只得暂时作罢,离开寝宫去处理政务。 在气运到手之前,为避免灵魂受身体所斥,需每日勤勉运转秘术稳固灵魂。而身份自然也要好好经营,坐稳她的皇位,做出足够多的功绩,世界本源对她的排斥力才能逐渐减少。 战后要处理的事务奇多,早朝一上便是两个多时辰,处理奏折又过去大半日,剩下的时间又要运功,每天只等晚上到寝宫休息。 她找来一些不致命却会令人极其痛苦的毒素,喂给秦恕,随后到床上睡下,盼着秦恕能在夜间行刺,干脆些将这具身体杀了。 可她等了一周,只见着秦恕日日如同雕塑般盘坐于榻上,因毒素而双唇乌青,痛得冷汗津津,仍一次不曾起身尝试杀她。 勉强得了些空闲后,华凝光终于等不下去了,捉来一心想救她的贴身宫女叶流青,在她面前以极残忍的手段一刀刀剖开其血肉。 鲜血染红了房间内的石板地,痛嚎声异常凄厉。 “真是忠心耿耿的姑娘,明明如此弱小,却像个捏不死的蚂蚁一样,想方设法地要救你离开。”华凝光一手掐着宫女的脖子,手里的刀染血,一滴滴落到地上。 她笑着,阴冷似毒蛇,状似蛊惑:“如果不想她死,就来攻击我啊,快来亲手杀了我。” “陛下!!” 可怜的小宫女凄惨地叫着,双手用力抓挠她的臂腕,划出一道道血痕,却那般努力地转头将目光落到秦恕身上,似质问,又似祈求悲哭: “陛下…五年前究竟有何旧缘,令您做出如此抉择啊陛下……” “咦?” 华凝光惊疑地挑了下眉,她意识到了什么,一刀捅进宫女的脖颈,将死透的尸体随手扔到地上,抬眸直直望向秦恕。 她双目紧闭,睫羽上沾着泪,眉眼间朱砂鲜红似血,刻着至深的隐忍与无意泄露的苦痛。 是什么令她在面临神佛都不堪视的惨状时,还能忍耐至此? 华凝光眯起眼,“难不成,你认识我?” 秦姝之猛然睁眸,直白显露出惊愕与茫然,缄默多日第一次开口,生涩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恐惧: “此言…何意?” “哟,真的认识啊,难怪呢。”华凝光仰头哈哈一笑,心里的怀疑终于有了解释,“看来你们感情不错啊,能忍到这个地步,可惜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兰曜清,她已经死了呢。” 她着重咬紧兰曜清三字,将死字拖出长音,眼里的幸灾乐祸与看热闹似的戏谑半分不加掩饰。 原是没有身体记忆闹出得笑话,否则早早解释清楚,许能省下她很多工夫。 秦姝之静止般凝望了她半晌,直至干净的眼白爬满红血丝。 那仿佛组成了她身体一部分的平和与宁然,如同一面镜子被打中,咔嚓咔嚓布满裂痕,最终碎裂一地。 一个向来和顺柔静的女人陷入绝望时,比亲眼见证幼崽被人杀死的母兽还要疯狂。 身体里积累的毒素涌入灵根里,秦姝之主动接纳了使她日夜痛苦的剧毒,生生将碧绿的灵根浸透,转为浓墨似的青。 灵根变异,杀性大增,巨大的灵力漩涡在她周身环绕,女人驱使着裹挟剧毒的灵力拍向华凝光,口中却发出悲鸣,绝望的姿态仿佛将迎来自戕。 灵气轰上胸膛,毒素是从表层一点点开始侵蚀这具身体的,华凝光未曾料到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给自己选择了如此痛苦的死法。 浑身麻痹,她动弹不得,只能忍耐着万千虫蚁啃噬般的痛等待死亡,双眸恶狠狠瞪着秦恕。 所幸对方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痛苦。 多日来,她给她灌下无数可怕的剧毒,却从未见她如此时这般失态过。 气力尽失般跌坐在血泊里,那双漆黑的眼眸被染上墨青,生机却在一寸寸抽离。 秦姝之望着华凝光占据的身体,盯着她的脸,试图寻找出熟悉的痕迹,神色在哀戚与绝望间转换。 直到痛苦反复鞣制,麻木掉最后一丁点知觉,眸光渐转为死寂,空洞如同无底深渊,对视间便能令人神思一晃,险些坠落般瘆出丝丝寒意。 “为什么……” 她看着奄奄一息临近死亡的华凝光,木然发问:“为什么占据她的身体,为什么希望我杀了你。” “你不必知道,反正你的兰曜清再也回不来了。”被疼痛折磨惨叫到失力的女人勉力挤出一个狰狞的笑,虚弱而满怀恶意。 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她看到秦姝之已经干涸的眼眶流下一滴掺杂血色的泪,面庞僵硬如石雕。
第29章 [喂, 你还好吗?] 自观完这段记忆后,兰景淮站在原处已经很久没动静了。 她面无表情,看上去异常平静,但识海内如同受到攻击自动防御般, 又燃起了一片火海。 那烈火比几日前的血焰更恐怖, 燃尽了每一个角落, 连绵无尽头。丁小五只是一个投影,却在恍惚间感受到了将人淹没的滚烫。 “你说, 她何故如此失控呢?” 兰景淮似被唤回了神,盘腿坐在火焰中, 双眸近乎空洞, 赤红的衣摆微微鼓荡。 丁小五正因这段记忆心情激荡不休, 被秦恕在绝望中枯死的模样所撼,闻言十分莫名于她的问题。 [因为在乎你呗, 你们以前不是很要好吗?] 那种感情她甚至难以理解分明。 宁愿被囚禁, 看着亲近之人一一死在屠刀下,都不肯对她出手;在意识到她已被夺舍时陷入疯魔, 令灵根都发生了变异,更不在乎手染鲜血后圣道破,最终更是连命都不要了。 在她的观念里,能为另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的,大概只有母亲对孩子。 可她们之间分明连血缘关系都没有。 “她说,她救不了任何人了。” “原来如此。” 兰景淮微仰起头, 目光落向虚空,仿佛在注视不存在的神明, 喃喃低诉。 “可当初抛下我的是你啊…” “我不是你养来逗趣儿的一条狗吗?” “圣人喜好驯化教养一条疯狗, 让她向善, 不再滥害无辜之人。待她学好了,圣人便要走。” 丁小五听得半懂不懂,试探道:[兴许是有什么误会呢…?] “或许吧。”兰景淮发出一声讥笑,眼眸里的血色浓稠欲滴,恍似血泪,“可你知道在她离开前,我对她说过什么吗?” 丁小五沉默。 在她不知是否有意的放开下,丁小五随着她的回忆看到了一幅久远的画面。 … “小淮,五年之期已至,我该走了。” 女人的眸色含着淡淡的哀伤,却仍以清浅的笑容面对年少的女孩。 两人邻桌而坐,兰景淮把玩着手里的半成品木雕,正在琢磨着如何再下刻刀,闻言茫然地抬头,“走?走去哪儿?” “你忘了吗?我并非东昭人,该回到自己的国家去了。” 秦姝之与之对望,看到女孩思索地歪了下头。 “哦…那好吧,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秦姝之哑然失语,躲闪着垂下眸,难以直面她纯粹的目光。 沉默太久,女孩的目光逐渐浮上一层忐忑。 “我不能带你走。” 她终于说出了口,怅然的语调,藏着深沉的愧疚,不可言说的情绪晦涩难言。 “为什么!!” 可怕的预感降临,兰景淮猛地起身,小脸上难掩恐慌,伸手用力攥住她的衣袖,双眸倔强含泪。 “为什么不带我走?你不要我了吗!?” 秦姝之侧过头,一缕发丝将眼眸掩于其后,轻声解释:“你是东昭皇女,我如何能带你走。” “我不信!你明知道皇帝根本不记得我,皇宫里没有人在乎我!!” 秦姝之敛眸不语。 兰景淮抿起小嘴,努力将泪意憋下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猜测:“是不是带一个人走很麻烦?我不用你养我的,只要让我跟着你就行。” 她仍不说话。 女孩几次深呼吸,又急切补充道:“我最近修为又进步了,一定不会连累你的!我偷偷地离开,以后永远不对其他人说我是皇帝的孩子!” 可再诚恳的保证也换不来女人的侧目。 兰景淮束手无策,像个被人决绝抛弃的小孩,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能令大人回心转意。满心无措之际,眼眶兜不住大颗的眼泪,稍微一眨眼便滑落一串。 她抹掉眼泪,用力摇摇女人的手臂,“你说话啊姐姐,我知道养一个人很麻烦,要么你不要把我当成人类,你把我当成动物,把我当成狗,哪怕你把我栓起来……” “只要像养狗一样养我就好…” 听着她哽咽的声音,秦姝之心脏几乎被揉烂,双唇几次开合,才将字音从堵涩的喉中挤出,“小淮…你不是狗。” “我是!我是的!!” 女孩急切地反驳,绕过椅子跪到她腿边,仰头固执地盯着她,扒在她膝头,试探地发一声不像样子的狗叫。 “汪…” “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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