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能感受到游知榆被她晃得有些站不稳,发出一声极为轻妙的轻哼。她抬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移不开视线,也不知道游知榆有没有移开视线。 来自同一瓶葡萄酒里的酒精,在她们胶着的视线中发酵,变得粘稠,却又同时被躁动不安的鼓点声、轻轻摇晃的舞步和缠绕在一起的呼吸所蒸腾。 消弭,却留下难以平复的余韵。 就在这时,耳机突然切歌,火药引线被这首歌铺到了极致,几乎是在歌曲一开场,梦幻的女声就轻哼出将她们编织在一起的旋律: /kiss me/[2] 有人在听到这一句时,手指不受控地颤了一下。 但这个人不是桑斯南。 因为她已经陷入了失重的漩涡,连这种动作都无力做出。 耳机里的女声还在继续,反复地哼唱着那一句“kiss me kiss me。” 朦胧间。 她抬眼,看到游知榆鼻侧的那一颗棕色小痣,在明亮的灯塔光下似是发着亮,发着令人着迷的眩晕亮光。 风速变慢,桑斯南禁不住动了动喉咙。 “在想什么?”游知榆的脚尖不小心在她脚上踩了踩,嗓音却好似在她的心脏上跳了跳。 这是有实感的触碰。 桑斯南有一瞬间清晰了一下,却又因为触碰的消失,而重新回到了如梦似幻的蓝色幻梦里。 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揪住游知榆的衣角,将自己埋在游知榆被风掀乱的发里,好让自己不会在晃动的大海里失去平衡。 耳机里的女声似是某种来自深海的魔咒,一声一声地重复:kiss me kiss me,高昂地推动着她的心跳。 游知榆离她很近,立体的脸部轮廓氤氲着暗蓝海水和明亮灯塔交映的光,在种种鲜亮的色彩里,还堆叠了已经隐隐浮上水面的金光。 一切都万籁俱寂,一切都浮光掠影。 “蓝色是我最喜欢的颜色。”桑斯南已经确定自己完全浸泡在了这场蓝色幻梦里。 音乐在摇晃,游知榆的目光也在她脸上摇晃,似是扫射全场的探照灯,隐秘而又剧烈地在她脸上搜寻着什么, “嗯?为什么?” 游知榆的声音像是从大海里传出来似的,又或者是从她的心脏里,像是海水在她周边晃悠。 温热的手仍然捧着她的脸颊。 桑斯南在那温热的掌心里晃了晃头,她能感觉到游知榆被风掀乱的发在她脸上飘摇着,她动了动喉咙,却又感觉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让她没能继续说下去。 是不是喝醉了酒都会这样? 明明所有的动作行为都会变得迟钝,但思绪却自由散漫,能上天入地,能将被理智藏住的一切都狠狠挖出来。 为什么喜欢蓝色呢? 因为蓝色是宁静的,又是喧嚣的。而这其中,普鲁士蓝是最接近夜海的颜色,是最接近北浦岛的凌晨三点半的颜色,诞生在一场独特迷离的幻梦里,惊心动魄却又迷离深邃。 酒精带走了她的思绪,让她胡乱地想起了一段话,又胡乱地飘了回来: 没有比普鲁士蓝制作过程更独特的过程了,若不是命运眷顾,必定需要一个艰深的理论才能发明出普鲁士蓝。[3] 早就有人昭示过这个世界:普鲁士蓝的出现是命运的眷顾。 而在她的世界里,游知榆就是普鲁士蓝。 这呼之欲出的结论,缓慢地将所有蓄效的酒精都引了出来。 她缓缓掀开眼,对上的是游知榆静默注视着她的眼,是游知榆淌在她颈间的温热呼吸,是游知榆托住她脸的柔软掌心。 海面在摇晃,地面在摇晃。 眼前的一切都被灌成了普鲁士蓝。 而耳机里的女声仍旧在反复唱着:so kiss me kiss me。 巨大的风吹乱她的发,却又被一双温软的手整理好,仔仔细细的,温温柔柔的,捋到她的耳后。 “很难受吗?”游知榆的声音很轻,却又像海水冲刷她的心脏。 桑斯南的心脏简直都在发晕,在令人发胀的酒精里晃动,在疯狂地负隅抵抗,可引线还是燃到了尽头,烫到了她的唇。 她不得不栽在游知榆的掌心里,阖起沉甸甸的眼皮,极为小声地,亲手将这一场蓝色幻梦引爆, “亲亲我,可以吗?”
第45章 「蓝色漩涡」 整个世界都沉得像一片海。 整个世界都静得像是海底。 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蓝色。 桑斯南只觉得自己头好重, 只觉得自己每呼出一口气,胸腔就被扯得疼一下,脸就会被烫一下。 而能缓解这种疼痛的。 就是轻轻捧着自己的那双手, 比她自己的体温凉太多,只要轻轻拂过, 就能将她的躁动和不安全都抚平。 眼皮重得完全抬不起。 但脚步还仍然被带着, 在切换来切换去的音乐声里晃动。 女人似乎轻轻笑了一下,模糊的声音朝她靠近, “可以啊。” 话落,她晃动的脚步一个踉跄, 接着就直接被带得往前了一步,那阵舒缓的花香味密不透风地裹了过来, 让她感觉自己待在全世界最安全的茧里。 脸上微热的手指托住她的脸。 女人将她缓慢拉近, 呼吸在海风里弥漫,交织, 温热的鼻息好似已经打到了她的唇边,好似已经快要被她吞咽进去。 她极为紧促地屏住了呼吸。 而世界却突然恢复成了一片寂静, 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似的,戛然而止, 牵制住她的女人好似牢牢地攥住了线的一端,没让她得逞。 她有些委屈, 试探着往前探了探。 快要临近火药引爆点之时,捧住她脸颊的手却突然松开。她脸上一空, 下一秒,下巴却被女人柔软的手指别到了一边。 “还是算了。” 女人慵懒的嗓音再一次响起, 在她耳边,似是带着某种故意为之的逗弄。这种落空的感觉实在是让人不好受, 但紧接着,那双从她脸上松开的手,却虚虚地搭在了她的后颈。 距离没有被拉开。甚至比之前要更近。 她被女人带动着轻晃腰肢,闻着那一阵已经快要透进她自己身上的花香味,越发觉得头晕目眩。 海浪经久不息地泼洒在她的世界。 “为什么?”她的耳朵被酒精浸泡得发疼,发烫。 而这时。 绕在她颈间的手也微微抬起,轻轻捏住了她发疼的耳朵,微凉的体温对她的确有些缓解作用。 她抿了抿唇。 而不属于她的气息,已经贴在了她颈间,虚虚地绕了一圈。女人轻懒的嗓音再次出现,这次的距离似乎就在她侧颈处, “虽然我还挺想试一试微醺之后接吻的,但前提是微醺,你看你现在醉成这样,要是明天醒了不认账怎么办。” 她们像是在拥抱,像是踩踏在一种模棱两可的界限跳舞,又像是在互相依靠彼此来缓解酒精上头时的疼痛和余韵。 “依照你的性子,要是我们现在真的亲了,你醒过来之后肯定要躲我,还会觉得自己喝醉了做了傻事,然后我就会生你的气。” 游知榆飘摇的嗓音再次出现,还携带着几分有些娇媚的抱怨。钻进她发烫的耳朵,钻进她们彼此都单薄的衣衫,钻进细细荡漾的柔顺发丝,钻进这一片摇晃着的充斥着念的海洋。 桑斯南晃了晃头,只觉得身体变得越发轻飘飘的。 “可我不想生你的气。” 游知榆这样说着,又捏了捏她的耳朵,似是惩罚,也似是想以这种方式让她好受一些。 她费尽所有力气,勉强掀开了自己沉甸甸的、滚烫的眼皮。终于,看到了那一张朦胧的、迷幻的、恣意漂亮的脸。 时间和海洋似乎总是能将游知榆的美发酵得更加惊心动魄。 现在大概是最具有层次感的时间。太阳已经隐隐从海平面泛出红光,色彩浓烈,顺着海水波纹微微荡漾,已经有零星的机车和电动车从沿海公路一晃而过。北浦岛已经快要醒过来,很像一场明朗又朦胧的夏日电影。 而游知榆就侧对着这些,脸上似乎燃烧着波光涟涟的炽热焰火,垂落在肩背的发被风掀乱,恣意又散漫。她的双手虚虚搭在她的肩上,一边和她在小提琴演奏版本的《卡农》里,在细密的沙滩里晃动,一边望着她,微微弯眼笑。 “你不要生我的气。”桑斯南努力睁开眼睛,无力地揪着游知榆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说。 “好。”游知榆在她耳边轻笑了一声,“我不生你的气。” 桑斯南艰难地呼出一口气,在游知榆的安抚下安心地眯上了眼,极为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喜欢和你跳舞。” “我也是。”游知榆的应答总是如此及时。 “如果能和你一直跳舞的话,那不亲亲也可以。”就算醉得一塌糊涂,这大概也是桑斯南的真心话。 她不想让游知榆生她的气。 “因为你是普鲁士蓝。” 在酒精的控制下,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也不知道自己把这句话重复了多少遍。但至少,她能确定这句话似乎已经被酒精浸泡着,反复地萦绕在她的心底: 你是我的普鲁士蓝。 你是我的普鲁士蓝。 你是我的普鲁士蓝。 这句话不断建构着这天凌晨的所有色彩,像魔咒,也像梦语,更像是……真心话。 总之,在脑海中不知道重复多少遍的“你是我的普鲁士蓝”后,在凌晨的太阳光似是已经快要泼到她沉甸甸的眼皮时,在那些被削弱的蓝如同水纹般晃动进了她的身体后,在那首《卡农》播放快要结束之后,在桑斯南快要渐渐失去意识栽倒在游知榆肩上之前。 游知榆扶住她的脸,在她晃动的视野里,看了她很久,很久,喊她的名字,“桑斯南。” 桑斯南挣扎着想要给出回应。 可游知榆却用食指拦住她微张的唇,在绵烂的海面日光里凝视着她,和她说, “你要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 桑斯南很难在这种时候给出什么回应,因为她完全被竖在她唇边的手指桎梏住,只能迷茫地眨了眨眼。 “等你醒了酒之后,不要因为今天的事躲我。”逐渐蒸腾的海风里,游知榆注视着她, “记住我在这个晚上给你留下了一个问题,你想要的究竟只是一场夏日暧昧,还是一场不会因为夏天结束而结束的,不只是仅仅植根于北浦岛和大海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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