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看了没几页。 明明知道人已经走了,可又控制不住地抬头。 结果又发现人确实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就站在坡下那段围墙边上,一只手里用力地拽着狗绳,另一只手里牵着一个穿着嫩黄色儿童裙的小女孩。 小女孩伸手一指。 游知榆跟着桑斯南一切抬了头,便看到围墙里的那棵树上挂了个黄色风筝。 原来是风筝被树挂住了。 可这么高的树,找桑斯南有用吗?游知榆懒懒地想,刚刚还一条萨摩耶都拽不住呢,难不成桑斯南还会上树? 果不其然,桑斯南站在原地没有动,牵着手里的狗绳,有些迟疑地转过身,蹲下来和小女孩说着话。 游知榆这才发现。 桑斯南手心上似乎还裹着那条丝巾,她今天早上亲手绑上去的,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那上面还是那个漂亮的蝴蝶结。 此时此刻,蝴蝶结正在桑斯南手上飘飘荡荡。 游知榆心想:人都受伤了,眼下帮不了忙,也情有可原。 但出乎意料的是。 下一秒,一直蹲着的桑斯南突然起身,把狗绳放开,然后把鸭舌帽摘了,掏出个发圈把头发束成了高马尾,然后站在树下仰头看了一会,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不会真的要爬树吧? 游知榆这么想着,结果就看到桑斯南走近围墙里,再出现视野中的时候,人已经攀在了树干上,恣意又潇洒。游知榆下意识地站起身,放在膝上的书本掉落了下去,发出响声。 被放开的撒欢萨摩耶在这段路跑了个来回,再回来的时候,桑斯南就上了树,已经快要够到那个被卡在枝桠里的风筝。 萨摩耶在树下傻傻看着,黄色裙子小女孩也是眼巴巴地望着,而树上的女人很快就够到了那个黄色风筝。 可偏偏,这时候。 游知榆看到桑斯南的身形在树上晃了晃,明明黄色风筝已经够到了,但是那片被风鼓动的白衬衫衣角仍然停留在树桠缝隙里,可那只手里拿着黄色风筝的手,试图还去够些什么。 游知榆下意识攥紧手指。 但桑斯南的柔韧性和核心能力不算太差,即使是在一只手已经拿着黄色风筝的情况下,也伸长着手够到了那卡在树桠里的东西。 那边,安分守在下面的萨摩耶兴奋地“汪汪”了几声,黄裙子小女孩也兴奋地鼓起了掌。 这边,游知榆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一瞬间。 树上的桑斯南将卡在树桠里的东西抽了出来,紧接着,意外出现,不知怎么,像是突然失去平衡,那片鼓起来的白衬衫衣角突然开始往下跌。 连带着黄色风筝,以及从树桠里抽出来的…… 丝巾。游知榆的丝巾。 跟着桑斯南一起跌落了下来,跌落在围墙里面,消失在游知榆的视野之中。 犬吠声在一瞬间变得激烈,连带着小孩的尖叫声。游知榆迅速坐了起来,不小心踢到已经掉落在地上的书。 她没回头,也没管,只朝对面跑去。 两个坡之间的直线距离看起来不远,但跑过去还是花了十多分钟,跑出了游知榆一身汗。 但她不敢耽误太多时间。 那里都没其他人路过,只有一条狗和一个小孩,能管什么事。树的目测高度不吓人,但她终归是在远处瞥见的,到底有多高,到底摔下来会成什么样,她也不清楚。 她只能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跑过去。 终于看到那条熟悉的路和围墙时,犬吠声激烈不止,小女孩被吓哭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她越听越紧张。 终于跑到围墙拐角处,她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时候,她终于听到一道虚弱的声音穿出来, “你们可以不要哭吗?” 偏偏这个时候,还很讲礼貌。 把萨摩耶也划分成为了“你们”的行列。 游知榆将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心想还能说话就应该不算严重,走进围墙里,终于看到那个倚坐在树干旁的人影。 白衬衫脏了个彻彻底底,刚刚束起的高马尾,全都是些草屑和黑乎乎的灰尘,脸色有些白,露在短裤外面的两条腿也是脏兮兮的,蹭上了不少灰。 全身上下,最明显的就是磕到的膝盖,红紫淤青布满,还有蹭破皮的地方,正在慢慢地溢出可怖的血迹。 游知榆心惊胆战地走过去。 桑斯南抬眼看到突然出现的游知榆,表情有些惊讶,又连着咳嗽了一声,悄悄捻紧了自己手中被蹭上灰的丝巾, “你怎么来了?” 哭得满脸泪水和鼻涕的小女孩和萨摩耶跟着回头。 游知榆走过去,紧盯着桑斯南膝盖上的伤,“除了这里,还有没有伤到哪儿?” 桑斯南摇摇头,为自己此刻有些狼狈的姿态暴露在游知榆面前感到有些窘迫,“没什么大碍,就是摔了一下膝盖,破了点皮。” “我看见了。”游知榆蹙着眉心拆穿了桑斯南拙劣的谎言,走到桑斯南面前蹲下,被她膝盖上溢出来的血珠刺痛,“你现在还可以动吗?” 桑斯南有些干巴巴地说,“可以。”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似的,说完这句话,桑斯南就想站起来,可膝盖上的伤虽然不严重,但还是让她独自站起来有些困难。 还没等游知榆反应过来,桑斯南刚站起来就往旁边一倒,惊得萨摩耶汪了一声。 游知榆眼疾手快地将人扶住,却还是没避免让桑斯南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 “没事吧?”游知榆有些紧张。 “……”桑斯南脸色都白了几分,但还是摇了摇头,说,“没事。” 游知榆紧抿着唇,将人胳膊往自己肩上一带,便就这么带人往外走,“我送你去医院。” 被带过去的手碰到了柔腻的皮肤。 又看到自己脏兮兮的手将人白腻的肩蹭脏,桑斯南心一惊,瞬间将手抬了起来,“好,等下……等下可以打辆车。” 游知榆点点头。 等搀着人走出围墙了,桑斯南却又停住,回头看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黄裙子小女孩,轻轻牵起唇角,笑了一下, “好了,快回去吧小沛。” 黄裙子小女孩寸步不离,疯狂摇头,“呜呜呜呜都是我让你受伤的,我不要回去。” “你个小屁孩,这么有责任心做什么。”桑斯南又笑了一下,然后将自己的手从游知榆身上松开。 游知榆怔了几秒。 却又看到桑斯南一瘸一拐地朝黄裙子小女孩走近,将黄裙子小女孩头发上蹭到的树叶拿了出来,摇晃的黄昏弥漫下来,在她嘴角的梨涡里投出漂亮的光影。 “我没事。” “再说了,这个……”说到这里,桑斯南回头看了一眼游知榆,敛了敛嘴角,停顿了几秒,继续说了下去, “姐姐,这个姐姐会送我去医院的。” “你别担心。” 黄裙子小女孩呜呜呜地看过来,“真的吗姐姐。” 游知榆没想到自己还会被这么小的小孩喊姐姐,她慢条斯理地走过去,点头,“当然。” 黄裙子小女孩终于她们两个联手哄了回去,只是还哭戚戚地拿着手里的黄色风筝。 等人走远了。 “走吧。”游知榆说,侧头却看到桑斯南的嘴角仍待着似有似无的笑容,柔软无害的眼睛此时此刻看起来莹着绵烂的光。她没见过有人伤成这样还笑的,更何况桑斯南平时就不怎么笑。 “你笑什么?”她问。 桑斯南卡了一秒,嘴角的笑容瞬间收敛起来,竟然露出疑惑的表情,反过来问她,“有吗?” 游知榆发现桑斯南的笑点很奇怪,“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现在不是争论这种事情的时候。 等到了医院,急诊医生给桑斯南包扎好膝盖,嘱咐,“没什么大碍,伤口结痂之前暂时不要碰水。” 游知榆终于松了口气。 但桑斯南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伤。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里,桑斯南有些别扭地被游知榆搀扶着往外走。 其实她完全可以自己走,但不知怎么,她感觉这样被扶着好像也不错。走了几步,手指隐隐约约地触碰到对方肩上的皮肤,她下意识地缩了回去。 手握成拳,让自己的手指离得远一些。 刚刚已经打了电话让明冬知去接田兰慧。桑斯南被游知榆扶着坐在医院走廊座椅上时,又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把自己一直揣在兜里的丝巾拿了出来,上面已经蹭上了脏兮兮的灰。 “这个我洗一下再还给你?”她问。 游知榆目光在脏了的丝巾上停留几秒,而后又望着桑斯南的眼,有些欲言又止,可还是开了口, “只不过是一条丝巾而已。” 桑斯南愣住,瞳仁在医院走廊黯淡的灯光下显得很黑。 “我的意思是……”游知榆反复斟酌了一遍自己的想法,很坦诚地说,“它不值得让你受伤。” 桑斯南静默了几秒,纤长的眼睫垂了下去,“对你来说,的确只不过是一条丝巾。” “可我查了,这条丝巾五千四百块。” 对她来说,用来包仅仅只是被蹭破皮的伤口,染上她手心里的血迹,已经是不可思议的做法了。 更别说,是任由这样昂贵的丝巾挂在树枝上,被粗糙的树枝勾出丝线,变成一条残破的丝巾。所以在从树上跌落的那一秒,她第一时间想的是: 幸好丝巾没有被勾出线。 昏暗的走廊光线明明灭灭,游知榆像是被她气到了,静默地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桑斯南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在游知榆面前溢出来的尖锐,这种尖锐明明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她惊得在那瞬间抬起头,可又对上了游知榆的眼,只能笨拙地补充, “我知道你没有那个意思。” 游知榆盯着她,“那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桑斯南梗住,把手里的丝巾塞过去,想含糊地糊弄过去,“没什么意思。” 游知榆却突然把手往后一背,没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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