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烬雪指尖伸入口中,尝试性探了探。 这个微微突起,似乎是...道侣印? 江炎玉给她烙道侣印了? 这种东西一般都是烙在胸前或耳后,她居然放在舌尖,真是彻底疯了。 道侣印只是种身份象征,没什么实际作用。唯一烦人的,是这玩意一旦烙上,就绝对无法消除,其他限制倒没什么。 不过,消除不了也无所谓,反正这具躯壳应该也不会用多久了。 云烬雪撑着身子从软塌上爬起来,跟着她往外走。 这次没死成,应该是因为药液大部分都吐出去了。 下次还是换一种方法吧。 那把叫做【天灾】的神武,存放在颠红堂后山一个叫做柒蓬怒山塔的地方。 此塔只有三层,小巧精致,鬼魅邪气,坐落在两座山的缝隙之间,飞翘的屋檐上挂满铃铛,被风一吹,叮铃作响。 江炎玉拿着柄裹在红布里的武器,又拽着一位蒙住眼,反扣双手的犯人,回眸道:“来吧,跟我进去。” 云烬雪定定神,迈步走去。 柒蓬怒山塔的第一层是各种危险的机关,若是第一次来,就算身手再灵巧的人,都必然会受伤。 江炎玉是重生者,上辈子也拿过武器,自然不用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很快就顺利带着人走上阶梯。 一层层阶梯向上走,木质地板吱呀作响,前方快来到二层的高度,能看见暗红色地板,并没有照明,却铺着一层零碎金光。 踩上那地板,转头看去。二楼没什么东西,仅有一只巨大的丹凤金鱼浮在半空,金红相间,尾与鳍长而飘逸。 鱼眼珠圆睁,盯久了会陷进去,又似乎通人性,能看透人心。分明没有水,鱼却游动着,在暗红地板上洒下波光粼粼。 整个二层浮动着暖香,让人睡意昏沉。 云烬雪知道这条丹凤金鱼,原著中有简单提到过,想要通过这一关向上,就必须在鱼面前杀死一个人,否则会陷入沉沉梦境中,无法挣脱。 江炎玉将带来的犯人推到地上,抖开包住武器的布块,露出一截红色刀柄。 她握上去,抽出一把雪亮银色的长刀,刀刃滑出刀鞘的声音十分悦耳,足以见此器平日被如何温养。 云烬雪上前道:“你别杀他,你还不如来杀我,反正都要死一个人。” 本来没指望这人会同意,只是这么一说罢了,谁知江炎玉笑道:“好啊。” 云烬雪一怔。 虽然嘴上答应了,江炎玉还是利索的将那人砍翻,血流满地。 云烬雪看着那具尸体,并不意外。 江炎玉一边擦拭着长刀,一边忽然道:“诶,师姐,你看那是什么?” 她指向丹凤金鱼身后,煞有其事。云烬雪眸光无色,但还是转身过去看看,入目之处只是一片墙壁,什么都没。 没有任何恼怒情绪滋生,只觉得无趣。她正想转回去,后腰却一阵剧痛,似乎有什么东西刺入,又切开肌理从身前破出。 云烬雪睁大眼,口角留下一串鲜血。 她僵硬的低下头,看到那柄长刀从自己小腹刺出,而沾染鲜血的刀尖之上,刻着两个字。 心萤。 云烬雪无声笑起来,连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江炎玉道:“有一件事正好不知道该怎么和师姐说,所以,你自己来体会一下吧。” 拔出长刀,身前人立刻跪倒在地,手捂着伤处急促喘息着。长发流泻,部分落在地上,铺下一段黑锦。 江炎玉将心萤搁在她身边,轻拍着她肩头:“正好我要去拿最好的武器,这个就还给师姐吧。你在这休息一会,我待会再来接你。” 说完,她站起身,继续往三楼走去。 云烬雪撑着地面,窄瘦的脊背颤抖不已。脚步声远去,整个二层只剩下她凌乱的呼吸,血很快将衣服打湿,仿佛盛开一朵玫瑰。 失血让她头脑眩晕,她摸到身边的长刀,撑着地板,往墙壁爬去,在地上拖行出一道血痕。 靠在墙上,云烬雪抱着心萤,颤抖的手指摸到刀上那两个字,再一次笑出来。 她曾经想让江炎玉心中能保留一丝萤火,现在看来,这是不可能的。 血几乎灌进气管,让她咳嗽起来,歪倒下去,吐出一大口血。 这样肯定会死了吧,绝对会了。 她顺势侧躺在地上,把身躯缩在一起,两手握住刀柄,看着不远处地板上的粼粼碎光。 上一次看到这样的大鱼,似乎是在泉海奇潭。 满目绚丽色彩,视野里极近的艳丽女人,忽然靠过来。 让她的心从此乱七八糟,再难收拾。 血不断涌出来,身体被贯穿的痛撕扯着神经,云烬雪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砸在地板上,与红色融合。 她已经意识模糊了,却还是隐隐约约想到。 那一次看见鱼,你给我的,明明是吻啊。 只哭最后一次吧,反正都要离开了。 把所有的情绪都留在这里,绝不带走。 等回到家之后,她会慢慢放下过往十几年经历的一切。虽然有些对不起,但她会尝试忘记所有人,所有爱,或者恨的人。 再次见到父母朋友,他们一定会带她出去旅游,会去吃好吃的,会买新衣服,新鞋子,会逛遍很多地方,会拥抱她。 会紧紧的,温暖至极的拥抱她。 那时候,她一定会把所有这些都全部忘记的。 身体一阵阵发冷,云烬雪握着剑柄,仿佛沉入海底,听到一道女声从遥远处传来。 “你好像很痛苦,想做个美梦吗?” 分明没有睁开眼去看,云烬雪却觉得,这似乎是那条丹凤金鱼在说话。 她想回答,但是困意粘稠。 那声音叹息:“好好做个美梦吧。” 云烬雪安心睡去。 她似乎回到了家中,父母说她瘦了,问她为什么只是去爬个山也会瘦,得赶紧补补了。 她只是笑笑,绝口不提自己在短短一瞬间多出十几年经历的事,她怎么能瞒着父母自己成长了那么多呢?这不是一个乖女儿该做的! 所以她只会回答,要补要补,赶紧多上些美味食物吧,全部要我最爱吃的! 接着,她又梦到小时候的事,和朋友们去放风筝,大家都追着风筝跑,只有她莫名捂着头,叫着说要找个地方躲起来才行。 她梦到很多,从有意识起长到那么大,门框上的身高条一点点变高,衣服短了又短,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用老妈的话说,刚出生就那么一点点大的孩子,现在居然比我还高了。 说着说着就要抹眼泪。父母总是这样,与孩子相关的事,就是容易掉泪,不管是好是坏。 她梦到和家人一起翻开相册,找到曾经在大雨中看到的那张全家福。她想说,这张照片让她下定决定放弃了一个人,而之后,她因为这个决定,还受了很多苦。 不,她不说,她才不说! 似乎是又一年生日,一家三口围坐在桌前,饭已经吃好了,菜都要在桌边捎捎,中间要放上蛋糕。 父亲点燃蜡烛,让她许愿。 她看着父母的脸,许愿说,我想回家。 蜡烛的火光在摇动,父亲问,你不是已经回家了吗? 云烬雪微微发怔。 对啊,我不是已经回到家了吗? 所有画面骤然破碎抽离,云烬雪睁开眼,是熟悉的玉色天花板。 她愣了许久才回神,摸到自己腰间,缠着一圈纱布。伤口被处理过,似乎不再流血了。 耳边听着风声,她有些麻木的想,为什么这样还会活着? 她都不知道自己生命力那么顽强。 忽略哪哪都严重的身体不适,云烬雪爬起来,踩上地面,走向平台,想要试试跳崖。 她这具身体的灵力所剩无几,经脉也毁的差不多了,目前可能一个强壮点的凡人都比她厉害。 她不信,这种情况下,跳崖之后摔个稀碎还能活下来。 可还没走上平台,一道女声传来:“师姐不用白费力气了。” 云烬雪继续往前走。 那人继续道:“我和你绑定了生命,只要我不死,你就不会死,放弃吧。跳下去万一摔的不成样子,那得多疼?” 云烬雪骤然停住脚步。 殿内安静的可怕。 过了好一会,云烬雪将刚刚听到的内容掰开揉碎了重新消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难以置信的看向发声者。 江炎玉从薄纱中走出:“所以啊,师姐不用尝试了,你唯一能死亡的方式,是杀了我。” 云烬雪嗓音干哑:“你开什么玩笑?” 江炎玉慢悠悠解释道:“没开玩笑,舌头疼不疼?我在道侣印里面加了其他咒法,和你分享生命,只要我不死,你就不可能死掉。” 她说的话仿佛两只手,握住云烬雪的神经两头,不断绷紧,颤抖,直到快要断裂。 她无法承受,在心里祈祷: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江炎玉继续道:“在怒山塔里你难道没有感受到吗?血流了那么久,伤口那么严重,为什么你还能活着?” “另外还有那瓶药,你身体一直很虚弱,那种药只需喝下那么点计量就能让你灵力溃散,当然也能要了你的命,但你不是还好好的?” 神经被绷的咯吱作响起来,云烬雪一阵阵眩晕,怪不得...... 眼前闪过阵阵白光,一遍遍回忆她说的话,怒火从未如此强盛,顶的她几乎瞬间丧失理智。 她起初还只是喃喃:“你凭什么这样做...” 到后来,已是哭叫:“你凭什么这样做!你凭什么!我自己想活想死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你有什么权力这样!” 第一次见到她这番癫狂神情,江炎玉新鲜的挑眉:“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一心想死。” “那是我的事!”云烬雪满心悲怆,几乎站不住。 腹间的贯穿伤因为她的动作崩裂,渗出血丝,她却浑然不觉。 深深喘息着,她茫然四望,急匆匆的跑到床头,抽出朗星,又回到江炎玉面前,剑尖指向她,眼眶通红:“把这个咒法取消!” 江炎玉看着朗星,掀掀眼皮:“取消不了。你就算割断舌头也没用,这个咒法已经生效,会跟着你一辈子。” 刚准备掉转剑锋到自己舌下的动作停住,云烬雪被一辈子那三个字几乎击倒。 她愤怒喊道:“你凭什么这样!” 江炎玉温声道:“别那么生气嘛,师姐,又不是没有解法,你杀了我就行呀。” 云烬雪面容潮湿,剑尖颤抖:“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江炎玉:“不啊,我觉得会。” 云烬雪摇头:“你不要逼我了,你不要逼我了!” 那阵浓烈的崩溃与痛苦扑面而来,江炎玉也微红眼眶,提高声线道:“我只是不明白师姐为什么一定要走!我可以答应你,我以后绝对不会再伤害你。你就好好待在我身边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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