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烬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嘴唇颤抖,沉默着。 燕归星扣住自己双手,低头看着茶盏:“是有人欺负您吗?” 云烬雪道:“没,归星不要多想。我真的很好,只是最近有些累了。” 燕归星下意识揉着手指骨节,没有说话。 云烬雪深深呼吸着,故作轻松笑道:“归星真的好棒,如果是我,恐怕现在完全处理不好这些事呢。” 她其实还想问问你心里对我有没有怨气,后不后悔,但她不敢问出口。 茶叶在杯盏中沉浮着,燕归星眼眶泛红,指腹已将手指骨节按出了红色。 在众人窸窣交谈的背景音下,她嗓音微哑道:“师姐别笑了,您不可能没事。” 云烬雪脸上原本就艰难聚出的笑意瞬间溃散。 燕归星低声道:“师姐之后想去哪里的话,可以和归星说一说吗?” 胸腔是麻木的阵痛,云烬雪气音微弱:“归星啊...” 燕归星道:“我不会干涉师姐去何处,我只是想知道师姐在哪里,我会心安,这样可以吗?” 云烬雪说不出话来了。 她真的快撑不住了,也许接下来很快就会死去,回到现世。 她要怎么告诉归星,自己将要去一个遥远到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再相见的地方呢? 没有得到回答,燕归星不再询问,而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垂着头,扣在一起的双手颤抖着:“师姐,遇见您之后,我有太多无力的时刻。因为不够强大,而失去了很多很多。但我已经不后悔了。” 她像是知道云烬雪在心中反复询问的那些问题,强调着:“我不后悔,师姐。” 她抬起头,面容坚定而温和:“我不后悔了。” 不知前方说到什么,众人鼓起掌来。 在掌声中,燕归星直直看着她,双眸如水洗清澈,一字一句道:“师姐不想被宗门限制住,更向往自由,所以离开对吗?没关系的,我可以撑起神极宗,请您相信我,再给我一个机会,我有信心能做到,也一定会努力做到。” 云烬雪心脏在皱缩,她以为自己大概不会再哭了,可还是眼睛红热。 “您就自由飞走吧,不要再受任何牵绊,去哪都好。” 燕归星柔声道:“我唯一祈求您能做到的,是请您务必不要因为我而难过。” 眼泪应声滑落。 坐在后方的江炎玉正努力偷听她们说话,被掌声打断,轻轻啧了声。 注意到旁边的青年在打量自己,她眼风扫过去:“怎么?” 王开济一个激灵,收回目光,磕巴道:“啊就是,被堂主您的气势,震慑住了。” 江炎玉:“...嗯。” 偷偷又看向身边人,王开济又鼓起勇气道:“感谢堂主您刚刚帮我们说话。” 江炎玉道:“没事。我要是不说点什么,燕归星这个又倔又死板的家伙不是得憋屈到死。” 虽然嘴上总不对付,但她心底认可燕归星的品性。 她们之间互斗是她们的事,不代表这些东西也能踩在燕归星头上。 听她语气熟稔,王开济有些疑惑:“你认识我们燕掌门吗?” 认识啊,前世你来我往相互拆台了很久呢。此生也打过不少交道,不过这两段,都不好拿出来说。 江炎玉散漫道:“反正,看着就是个倔脾气。” 王开济嘿嘿笑了声:“我们掌门确实很倔。” 江炎玉也笑笑。 忽然想起来什么,她道:“恭喜你活下来,那样的灾难,不容易。” 王开济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那个时候根本不在宗门。” 江炎玉道:“那就更好运了。” 王开济道:“其实我有挺长一段时间都没回宗门了。” 指尖在脸侧轻点,江炎玉转头看去:“为什么?” 那双红眸气势实在太强,王开济转开视线道:“就是,我家人不愿意让我继续学剑.....其实我刚刚都有点没脸见大师姐。” 轻点的手顿住,江炎玉问道:“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王开济道:“很多年前,我曾经大言不惭的和大师姐说,我未来不会做医修,而是成为能救很多人的剑修,结果现在发现,我还是不适合学剑,完全没有天赋哈哈哈...” 江炎玉观察他衣着,问道:“所以你现在又回来学医了吗?” 王开济道:“是,一年前开始学,今后打算坚定在此道不动摇了。” 江炎玉道:“彻底放弃练剑吗?” 王开济点点头:“是,我们宗门原本的医馆,就是杨氏医署,已经撤离了,并且表示再也不会为神极宗服务。正好我家里不都是医生嘛,我想...神极宗不能没有医修,我们家便来填补这个空缺吧。但要做到和杨氏一样好,还需要努力很久呢。” 江炎玉沉默片刻,道:“这样很棒。” 闻言,王开济有些低落,整理着衣摆:“总归还是违背之前的誓言了,所以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大师姐了。” 江炎玉看着前方那道清瘦背影,良久后才轻声道:“没关系,不管你成为什么样的人,你师姐都会为你骄傲的,她本就是这样的人。” 本就是那样耀眼,温柔,包容,如月光一般的人。 王开济挠挠后脑勺,大笑起来:“哈哈哈,话说,可能是我长的太快了,师姐每次都认不出我,但我总能认出师姐的模样。” 江炎玉没说话。 她陷入思维旋涡。到底为什么呢? 明明没有夺舍,也没有重生。 此生的她,为什么会截然不同呢? ◎作者有话要说: 算算,第二卷 也差不多快要写完了!等疯疯再发一次疯......
第51章 怒塔 ◎我真后悔来找你◎ 云烬雪睁眼醒来时, 外头天刚亮没多久。 隔着飘飘拂动的轻纱,能瞧见天空,一碧如洗。仿佛沉静的海面, 让人忍不住想要跳进去。 身下是暖燥的床铺, 她侧躺在床上,就这么默默看了会。 一只鸟落进视野, 通体红色,尾羽长而艳丽, 长喙锐利, 正伸着细长腿谨慎的往前走。 它脖子灵敏转动,不知在探看什么。就要和她对视时, 眼前罩过来一片红影。 “师姐,起床了, 今天有点忙。” 一只手摸进被子, 从她腰下钻过去, 施力将她抱着坐起来。 身上衣服被人剥掉换上新的,云烬雪任由她动作, 脸颊靠在女人肩头, 再去看平台上, 那只红鸟不见了。 江炎玉替她换好衣服,将人抱下床:“今日早上要去喜乐宴开个会,下午要去怒塔拿天灾。很忙, 所以不睡了好不好?” 云烬雪在想, 那只红鸟去哪里了。 是不是回家了? 她也想回家。 没得到回答,江炎玉也不气恼, 依然浅浅微笑。帮着呆愣愣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女人梳理长发, 还给她没有血色的唇点了些胭脂。 眸中红光流动, 江炎玉亲亲她:“师姐真好看。” 走出听风殿,清晨的日光并不算非常耀眼。随着她往前走时,看着满目的红山如浪,听着身后跟着许多人,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声响,几人来到喜乐宴之外的会客亭。 其实最近的睡眠时间不算短。在发现她总是状态很差之后,江炎玉并没有每晚都来折腾她了,就算有,也会很快结束。所以按理说,她应该已经睡饱了,足够清醒。 但现在无论看什么,都似乎隔着曾非常薄的透明薄膜,不似真实,声音也被什么过滤了一般,带着点杂色。 遥遥可见喜乐宴的邪红建筑逐渐逼近,又擦肩而过,掌心出了层汗,云烬雪呼吸加速又放缓。 会客亭是个长方形建筑体,不算通透,高处地面一大截,像块长红盒子。 此刻窗户大开,侧着望去,一扇扇朱红整齐堆砌,能听见里面传来的污言秽语,以及放声大笑,手掌拍在桌面的脆响。 其中,又夹杂着琵琶与古筝相互奏鸣的柔缓乐曲。 会客厅外站着不少人,都穿着色彩不同花样也完全不同的奇异服饰,个个背剑拿刀,满脸凶悍,警惕瞪视着围在外圈的红衣门徒。 云烬雪微微站住脚。 察觉到身后人停住,江炎玉回眸问道:“怎么了师姐。” 云烬雪问道:“你要杀人吗?” 江炎玉笑道:“不杀。” 云烬雪绷紧表情,与她对视着:“真的吗?” 江炎玉笑笑,指尖揉揉她耳下:“先来吧。” 胸腔中爆发出近乎极端的厌恶感,云烬雪咬着唇,垂下头,静立不动。 江炎玉微微歪头:“怎么了?” 云烬雪忍耐片刻,还是未能忍住,蹙眉道:“为什么一定要杀人?” 江炎玉道:“我还没杀呢。” 云烬雪揉揉眉心:“你...” “好啦,先进去吧。”江炎玉微微弯腰,轻扶着她脊背:“不管我做什么,师姐都得陪着我才行,对吧,不然我可不愿意了。” 会客厅里满满当当坐着十几个人,分列长亭两边,相对而坐。此刻所有人基本上都在拍桌大笑,互相调侃,酒杯乱掷,吵闹劲快要掀翻屋顶。 长亭尽头有两人正在弹奏乐曲,曲声悠悠,与亭内场景格格不入。 桌上堆满吃食酒器,浓肥蜜.肉,晶莹颤动。虽是开了窗,却依然满是腥肉气味,凝固不化。 这味道让人有些反胃,云烬雪别开脸。 江炎玉带着人来到首位软塌上盘腿坐下,面前的矮桌上也堆满食物。她问道:“师姐饿不饿?” 云烬雪摇头。 席间有人叫道:“呦!堂主来啦!” 江炎玉瞧过去:“嗯。” 那人拍掌道:“堂主说只要献上好礼就让我们入伙,可是真的?” 在场十几人,基本上都是各个宗门世家所通缉的对象,在围堵夹击之下一直东躲西藏,狼狈鼠窜。 他们曾经很多次尝试来颠红堂避难,都被推脱说已经不接受坏人入堂了。他们对这分明是最坏的顶头坏人异常不解,但也毫无办法。 但不知什么原因,这段时间他们突然松了口,说只要能献上堂主承认的好礼,就可以入颠红堂躲避,来逃开正道的追杀。 江炎玉端起酒杯抿了口:“自然是真的。” 有个赤着上身,肌肉虬扎的汉子道:“爷这礼物,包管让堂主大开眼界!” 江炎玉抿唇轻笑,放下酒杯。 有一个绿毛似乎喝大了,舌头不打弯,迷离视线飘到酌月身边的女人身上,两眼瞬间放光,掌心抹去胡上荤腥:“那是谁?” 他对面一汉子嚼着花生米:“一看就是堂主的女人啊。” 旁边一人道:“堂主不也是女的?为什么还需要女人?” 汉子打个酒嗝:“那不是什么...爱美...之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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