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着的心被放下来,云烬雪道:“...原来如此。” 兔琦道:“哈哈哈我装严肃,你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云烬雪柔声笑道:“嗯,被你吓到了。” 没经历一些糟糕的事,真好。 兔琦眨巴大眼睛,揉着肚皮:“哎呦,我好像又饿了,不管了,先吃一波。” 她蹲在方才拿来的果蔬间,一手一个狂啃起来,嘴角沾着碎屑,还不忘抬抬下巴,让云烬雪也多吃些。 “嗯。”咬着胡萝卜的小尖,云烬雪看着她吃完带来的所有东西,胡萝卜连一小半都没下去。 兔琦擦擦嘴,问道:“你不饿吗?” 云烬雪将另一根没动的递给她:“我不饿,你多吃些。” 兔琦歪头道:“你应该在这里待很久了,怎么会不饿。” 云烬雪抿唇,片刻后道:“我没必要吃。” 这是一天六顿饭的兔琦所不能理解的:“没必要?吃饭怎么会是没必要的事?” 沉默良久,云烬雪看着手里那根胡萝卜上的小小牙印,轻声慢语:“不吃也饿不死,吃了不就浪费粮食。” 确实不会死。不过,经过这几天无意识的观察,她发现自己如果不进食,体力就会逐渐流逝,最后到方才那种半清醒半朦胧的意识,昏昏沉沉,困意胶着,并且可能永远这样下去,直到江炎玉死去。 她从没想过自己未来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活着,心中悲怆闷痛,却也习惯了似的,无法在表面溢出零星。 兔琦新鲜的不得了:“太厉害了!好羡慕!我就很糟糕了,我饿极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也什么都能吃下去,没有理智的。” 她有些扭捏:“我来搞情报,就是因为这个挣的多,不然的话,一般活计养不活我自己,总是吃穷喽。” 那绒毛耳朵一抖一抖,让人受不了,想去摸摸。云烬雪默默看了会,道:“你出去的时候要小心,不要被抓住了。” 兔琦道:“没关系,我做这个也有五六年了。哦对,所以你要不要逃走呢?我可以带你出去。” 云烬雪张张口,想说自己想出去。 可仔细想想,出去又能怎样呢,找个角落荒度此生吗?那和留在这里有什么区别? 出去之后,离江炎玉是远了,但并没有意义。 她这次出逃,许多人都看到了,也知道她并没有出去颠红堂。江炎玉那家伙若是想找自己,就不会去外面,只是派人在堂内搜一搜。 自己若是跑出去了,外面那么大,想藏起来很容易,随便找哪个山洼洼里一趟,绝对找不到人。 她是轻松了,但江炎玉现在那不稳定的发疯状态,若是找不到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迁怒他人。 还是算了。 云烬雪仰头,叹息一声,松了劲道躺下去,又被那石头硌着,拧了拧眉,正要伸手去拨开,忽然发现那兔琦已经在她身边睡着了。 望着小女孩水蜜桃般的睡颜,云烬雪心道:真像小孩子,吃饱了就要睡。 她拨开石块,也躺下睡着了。 云烬雪是被一股肉味香醒的。 她睁眼看去,小空间内点着一柄烛火,散发着暖光融融。屋檐破口外是片段星天,外面天黑了。 兔琦正在啃烧鸡,手上捧着一只,脚边还放着两三只,在自己身边还放了半只。 “我看你好像胃口不太好,半只鸡够吃吗?” 云烬雪瞧着那焦香烧鸡发怔,指尖碰了碰烧鸡下的垫纸:“够了,多谢小兔子。” 兔琦呲牙笑道:“不用谢,我从厨房偷来的。” 云烬雪抬眸瞧她,侧身靠在木箱边缘,某一个动作大了,扯着腹间伤口,疼的她呼吸一窒。 慢慢放松着身体,忍着疼劲过去,云烬雪捧起烧鸡,撕下一小条,放入口中轻嚼。 焦香四溢,汁水在齿舌间流动,香的她几乎冒眼泪。 就算想立刻去死,饿了那么久,身体本能还是对食物渴望。 并且可耻的,因为这一小口酥肉,她那死灰般的心被吹出火星。她居然还想活下去。 默默吃了会,云烬雪问道:“你去厨房偷东西,不怕被发现吗?” 兔琦狼吞虎咽,恨不得骨头都搅碎吞下去,摸去唇上油腥:“害怕诶,但是饿的不行了不能不去,我宁愿被打死都不要饿死。” 云烬雪本想说,你不用那么辛苦,我可以想办法让堂主给你个好差。这念头一出来,前几日那碎心裂肺的争吵又浮现脑海,将话堵了回去。 差点忘记自己是什么处境了。 嘴上说过恨,说过不想再见面,那时也那么痛苦绝望,现在因为想请她帮忙就扭头转回去,这算什么? 别太可笑了。 云烬雪放下烧鸡,捂住小腹。 这里被那个人从内到外都摧残过,现在又添了这大概好不了的伤,倒是时时刻刻在提醒她了。 她仰头看那一小片星空,明亮干净,但那点清澈无法洗去前几日斑驳在自己心窍上的黑点,那是痛恨,是酸楚,是失望至极,是越酿越陈的苦酒。 太苦了,以至于刚尝到那么点香,又被沉沉压下去。 兔琦惊讶道:“你不会又吃饱了吧?你的胃是有多么小一点啊。” 云烬雪头枕着木箱,只是笑笑。 兔琦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这会又想起来,她吃饭睡着之前的问题,这人还没回复自己,便又问道:“所以你想不想出去呢?离开红镜山。” 云烬雪道:“出不出去都一样,我现在只想回家。” 兔琦道:“你家在哪里?” “在.....”星星在闪闪发亮,她的眼睛似乎也水光波动。 “在远方。” 兔琦不是个细心孩子,但也听得出这句话语气不对。 她抬头看,半躺在角落里的白衣女子好看是好看,但过于清瘦柔弱。小屋内只有朦胧灯火,落在她身上,将人衬的比那风中的烛芯还缥缈,如同一截被折断过的柔软柳枝。 兔琦有些难过,问道:“很远吗?远的无论多努力都回不去吗?” 她心想,会有这种地方吗?人只要两条腿没事,慢慢走下去,总有一天能走到目的地的吧。 她视野中的女人笑了笑,又是那种无奈的,温柔的,但又隐隐悲伤的笑。 没有等到回答,也许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 兔琦和女人一起住在这里,有差不多十天了。 这期间,明显感觉到堂内气氛紧张了许多,出来巡逻和搜寻的人数也在翻倍增加。从前几乎没有人能到这块偏僻山石处,现在却有人从上方经过。 虽说这里相当隐蔽,他们没发现,所以很快就离开了,但早晚会搜寻回来,找到此处只是时间问题。 听着脚步声远去,兔琦低声道:“你到底犯了什么罪?他们居然下这么大力气来找你?之前都没有这样找过谁。” 云烬雪揉揉她绒毛耳朵:“大概是那位堂主看我不顺眼吧。” 兔琦嘀咕道:“太过分了,果然颠红堂都不是什么好人。” 她叹了口气,又道:“不过说真的,这样下去早晚会被抓住。我听说那个变态堂主可会折磨人了,你要是落在她手里可就惨了,不然还是逃出去吧。” 日光从小屋破口出泄露进来,透明而暖直。云烬雪望着那天,与漂浮而过的残云,喃喃道:“在里面和外面,看到的都是一样的天,有什么区别呢?” 反正已经这样了,就安安静静的烂下去不行吗?不想挣扎了。要出去的话,好累啊。 兔琦抖抖耳朵,两颗大板牙又笑出来:“你是不是被关太久了?不知道外面有多精彩呀。超级多好吃的,超级多好玩的,我的嘴巴我的眼睛简直应接不暇!唉,不过,我就是又好吃又好玩,才那么缺钱的。” 她弯下腰,凑到云烬雪身边趴下,毛茸茸的脑袋自动凑向女人掌心,打了个哈欠道:“虽然哪里看到的天都一样,但肯定是外面更广阔一些,对吧。” 说完,呼吸沉沉,又睡着了。 更广阔的一些吗? 云烬雪沉思着:即使对于那些始终被枷锁捆住的人而言,也会更广阔吗? . 被兔子喂养一段时间,身体稍微好一些,最起码不像刚开始那般虚弱无力,可以四处走动了。 耐不住那小家伙请求,云烬雪跟着她一起穿行在她挖出的隧道间,见识见识她一点点掘出的新世界。 亲眼见过许多出口可以从不同角度观察堂内后,云烬雪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很厉害。 虽是只兔子,也没有很强的实力,却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在颠红堂内部挖出不少隧道,并通向许多地方,甚至包括堂主的寝殿外。 面对云烬雪的惊诧,兔琦显然非常骄傲:“所以相信我没错,回头我告诉你一条可以通向外面的隧道,那条有些长,你若是想走,需要提前准备好食物,这个我可以给你找。到时候你带上,等你出去之后,就逃得远远的去吧。” 说着,来到山体上的一处出口。 天上是大朵大朵的白云,山脉反射着天光,异常瑰丽。云烬雪站在一块土坡后,正适应着阳光,顺着兔琦所指的方向望去。 “看,那个亭子,那位堂主以前经常出现在这里。” 嵌在半山腰上的玉质红亭几乎与山融合在一起,是观云亭。 距离遥远,但依稀能看清亭边坐着一个人,似乎在发呆。 兔琦道:“果然又在发呆。” 有一段时间没见她了,心绪已稍稍平静,可如今再次瞧见,心头立刻沉闷起来,仿佛争吵尚在昨日,她身上又细细密密的疼痛着。 兔琦看的专注,未注意到女人渐渐苍白的脸色:“话说,好几年之前她就经常在这里发呆,好奇怪啊,到底在看什么呢?” 亭子对面就是绵延红山,如果刚开始看会震惊,会不由自由被吸引其中,可这人都看了好多年了,天天这样,不会腻的吗? 还是说,看着红山,其实是想着其他什么? 正思考着,忽然见那人影动了动,似要转头看过来。 兔琦还未反应过来,身体被骤然拉下,缩在土坡后。女人气喘吁吁道:“她看过来了,不过应该没发现。” 兔琦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磕磕巴巴道:“奇奇奇奇怪,我都在这个位置看她好几年了,从来都没被发现过,怎么今天她就注意到有人在看她了?” 她慌张完,发现女人脸色很差,赶紧扶住她肩膀:“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疲惫感席卷而来,云烬雪颤抖的手扶上少女臂弯,声音虚弱:“没,送我,送我回去好不好。” 兔琦有些着急,将她扶起来:“好好好,我带你回去。” 艰难回到小屋,将女人放下,靠在兽毛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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