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四个菜,还有一个舒池买来的半只烤鸭。 电磁炉煮着排骨山药锅, 其他的都菜看上去也很克扣, 丁芽咬了一口羊肉, 又忍不住拍了张照片。 她厚颜无耻地发给沈穆:怎么样, 我下厨。 舒清问舒池:“今天怎么样啊?” 姐妹俩都很会喝酒,中午吃饭都会喝一点,舒池在这边也没车要开, 更没什么禁忌。 “还可以。” 舒池刚吃了一块烤鸭就瞥见伸手夹菜的丁芽手背上的红。 丁芽的皮肤很白, 那点红就很明显。 她伸手去拉丁芽的手, 问:“烫到了么?” 大概是她的动作太自然,丁芽都没反应过来, 只是呆呆地看着舒池,满脑子都是她主动牵我的手。 舒清也看了眼,“都起水泡了啊。” 舒池把人拉起来往一边走:“过来涂点烫伤膏。” 丁芽乖乖地被舒池拉到了沙发,看舒池从一边桌子上翻来翻去地找药。 舒清压根没站起来,她一边吃虾一边看手机,听着那边的动静提醒了一句:“前几天买的盒子还没拆呢,还在快递盒里。” 新到一个地方总会买点东西备用,舒清这边什么都是刚起步的状态。 舒池直接把快递盒撕了,她的动作有些粗暴,丁芽却看得兴味十足,心满意足地问:“你关心我啊?” 拆快递也好用力,对我用力一点也不错。 舒池也没搭理她,直接开了药膏往她伤口涂,一边拆了包棉签涂开。 丁芽凑过去了一些,小声对舒池说:“我也会做菜,你觉得怎么样?” 她的声音喷在舒池的脸侧,当事人却好像很不解风情,用另一只手把丁芽的头点开,“都是我二姐帮忙的吧。” 丁芽不高兴了,她把手往前伸出来,“你看,这还不能证明吗?” 舒池给她吹了吹,“不要用自己的伤做证明,会留疤的。” 水泡倒是还小,丁芽这个瞬间恨不得自己多被烫几下。 舒池就绷不住她的冷了。 不过舒池本来就不是冷冰冰的类型。 即便勉强装出推拒,丁芽还是能感受到舒池那股天然的关心。 对我的。 等重新坐回去吃饭,舒清还夸了丁芽一句:“这几个菜都小丁做的,你夸她一句呗。” 舒池哦了一声:“挺好吃的。” 丁芽眼睛都亮了,舒池补了一句:“特别是葱爆羊肉。” 丁芽:…… 她气鼓鼓地看着舒池,舒池垂下眼,忍住自己要扬起的笑容。 一边心里暗骂:怎么这么不争气,她稍微一点讨好就能把你完全哄好了。 “下午还去吗?” 舒清又问。 舒池:“去另一家看看,井羽绮老给我布置任务。” 井羽绮这人舒清也见过。 前几年她带着孩子去荆市,舒池那几天犯胃病,还在医院,是井羽绮带她转悠的。 想到井羽绮,舒清感慨道:“她很能干。” 都是女人带着孩子,舒清就很佩服井羽绮:“我要是像她这样想得开就好了。” 舒池不以为意:“你现在也想开了。” 舒清问:“她还是一个人吗?” 舒池嗯了一声。 “也不知道她孩子的爸爸是谁,能让她年纪轻轻就一个人离家出来过。” 舒清扪心自问她完全没有这个胆量。 丁芽也一直觉得井羽绮很神秘,她问舒池:“你知道吗?” 舒池摇头,“从没见过。” 丁芽又问舒清:“二姐你见过绮姐吗?” 她心里又有点酸,即便她跟舒池认识得很早,可井羽绮跟舒池合伙这么多年,感情也不一般。 就算丁芽笃定这俩人没什么,还是很容易无差别吃醋。 舒清嗯了一声:“见过,前年吧,带孩子去荆市玩。” 她夹了一块鸭腿给丁芽,又指了指舒池:“这家伙住院,我去了才知道。” 跟其他在外打拼的人报喜不报忧比,舒池是什么都不报,父母感情淡薄,舒池也淡淡的。 姐妹之间有个群,舒清和舒华偶尔会发点东西,舒池就作回应,很少发自己的事。 丁芽看向舒池。 舒池回答:“胃溃疡。” 舒池给人感觉还挺注意身体的,丁芽跟她认识到现在,很多生活方面的事都是舒池叮嘱的。 她俩之间完全不像是只差了几岁,有时候丁芽觉得舒池像是她的长辈。 舒清嗯了一声:“所以是井羽绮带我出去逛的。” 她叹了口气:“这家伙从小到大都这样,可能以前不能说话,都习惯不说了。” 舒池很少生病,就算不舒服也不开口。 除非是发烧发得站不稳了,舒清只记得她上初中的又一次昏倒了,正好舒清从外面回来,带舒池去的医院。 舒池摇头:“也没有。” 舒清却说开了,丁芽顺势给她续上酒,等着对方开口。 舒清说:“以前我想着这人这样下去很可能要一辈子一个人,就给她介绍相亲。” 丁芽听舒池提过,但不免更不高兴,她压了压,露出好奇的神色:“然后呢?” 舒清笑了笑:“她直接把人吓跑了。” 舒池:“没有。” 她很认真地说:“我条件不好。” 舒清:“得了吧,你条件不要太好。” 她心想:根本就是敷衍见见,不就是喜欢女孩么。 舒池还在狡辩:“看脸的,说我吓人。” 丁芽却急了,大声说:“那是他们不会欣赏,我们舒池这样的可好了。” 舒清笑出了声,“以前总想舒池能找个照顾她的人,现在倒是觉得没什么照顾不照顾的,在一起大家照顾好自己,就是对彼此最好的照顾了。” 她这人讲话很朴实,丁芽也知道这家人文化水平都不高,很多道理却是人脚踏实地得出来的。 至少舒清让她觉得很舒服,舒池让她觉得很想靠近。 她喜欢这样的氛围,出租房折叠桌小方凳,沸腾的锅和电磁炉的声音。 丁芽问:“二姐,舒池打工的时候和你联系得多吗?” 舒池:“你问这个干什么?” 丁芽哼了一声:“又没问你。” 明明是她追来找舒池的,总有几个瞬间比舒池还拽。 舒清摇头:“不怎么联系,她忙得很,我那时候也在搞对象。” 舒清没给丁芽倒酒,这土烧凶得很,怕直接把人放倒了。 她一口一口地喝:“我们几个都十五岁就出去打工了,我在厂里待了很多年,舒池待了两年就跑到这边。” 舒池补充道:“待不住。” 舒清:“你那纺织厂还好吧,电子厂那真是没日没夜。” 她提到这茬还觉得眼睛疼,“小丁不知道,那时候就是睁开眼做到闭眼的,根本没时间想别的事情。” 舒池笑了一声:“所以你去卖酒了。” 女人笑了一声,说:“我长得好看去卖酒不好吗?” 舒清还挺有自信,丁芽是觉得论漂亮,看样子舒清年轻的时候确实是挺漂亮的。 舒池太闷了,又不爱说话,乍看还凶,做销售肯定血本无归吧。 “她后来就说去学做面,又要送外卖,过年都只回来两天。” 过年是打工人放假最长的时候,舒清也只是在年三十和初一见到舒池,这家伙初二就走了。 “感觉她打很多份工。” 丁芽讶异地问:“寒假大学城不是休息吗?” 舒池:“别的地方不休息。” 她没看丁芽,当年对方提出的幼稚愿望,她真心去践行了。 想要赚钱,多赚一点,买得起虚拟抢车位的车,让她喜欢的女孩子高兴。 目的很简单,但攒钱不是那么攒的。 “那时候你去餐馆是吧?” 舒清又喝了口酒,一盘椒盐虾她吃得嘴唇发亮,“爸在电话里说她,后来才反应过来她不会说话。” 舒清笑出了声:“就挂了。” 家里的父亲很凶,对女儿不太好,母亲不帮也不骂,一直像个游离在家庭之外的人。 舒清也不喜欢家里的氛围,感觉像个棺材。 丁芽想了想那个场面,又觉得好笑,“舒池什么时候好的?” 舒清看向舒池,“你没和她说吗?” 舒池摇头。 舒清喝光了酒又去盛饭,“好像是你开面馆之前吧,都几年了?” 舒池没说话。 舒清也觉得挺奇怪的,“小时候她突然哑了去看也没看出怎么治,爸妈都不管。” “后来大姐打工回来说要带舒池去看看,不知道怎么的又没去。” 丁芽能听得出姐妹几个人还不错。 舒清看向舒池:“我和你也去看过一回,医生说心理问题吧?” 舒池点头。 舒清知道为什么舒池会这样。 她叹了口气,换做是她目睹,可能都会疯。 这怎么说呢,这没得说。 她们都是女儿,仿佛那水草缠上的是她们的脖颈,一点点地勒走她们存在的意义。 “那时候医生说得看舒池自己,想开了,想说话了才会好。” 舒清不太懂这种心理问题,但也能理解:“所以你当初是遇到想说话的人了?” 她重重地唉了一声,“果然姐姐不重要啊。” 丁芽看向舒池,舒池没看她,她沉默地吃着饭。” 但丁芽就觉得这个人是自己。 是当年在网上叽叽喳喳很多话的自己。 “我说这么多你为什么就不肯跟我开语音呢?” “哎呀不要害羞啦,你的声音肯定很好听。” “实在不行你可以开个变声器啊,我一个人说话好奇怪哦。” “算了我自己说,那你要回复我的哦。” “不好意思我才看到,刚才我跟小章去语音打游戏了。” “他声音怪好听的,难怪她女朋友每天发说说都在热恋中哈哈。” “书迟你是不是麦坏了啊,我可以买一个寄给你啊。” …… 丁芽想到了当初和舒池说的那些话。 当年她对屏幕背后的人一无所知,只是幻想了一个虚拟的人设。 真人总和幻想有出入。 舒池越是深陷就越是痛苦,她想要得到,又觉得自己不配。 她也不是好听的声音,开变声器也没用,她张嘴只是张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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