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大宗师吗? 掌下横琴琴弦又断去一根。 夏玉面无血色,跪倒在地。 “大师姐……” 琴山的小弟子默默流眼泪,捂着嘴不敢哭出声来。 大宗师的领域实非凡人可踏入,大宗师的一剑,宗师也消受不起。 裂在掌心的那道血线如何也止不住,柴青眸光低垂,方才她也有心试一试季夺魂一剑之下的余威,是以掌心留下他的剑气,此刻冲撞她的筋脉。 比起两年前,季夺魂厉害得可怕。 她攥紧手掌,任由血水流出,直到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柴青后知后觉地醒过来:“别担心,我这就止血。” 姜娆嗯了声,不再关注战局,一心一意看她止血。 有她看着,柴青不敢大意,运起全身真气逼出斩天劈地的霸道剑气,没了剑气破坏血肉肌理,伤口很快处理好。 掌心的伤想要好很容易,但想要再逼季夺魂出一剑,很难。 夏玉浑浑噩噩抬眸。 不甘心。 强烈的不甘在心头爆裂炸响。 冥冥中只听咔嚓一声,好似屏障破碎。 衰败的气息猛地被人强行提起来,血气达到顶峰,她骤然拨弦! “超我境。” 季夺魂讶异挑眉。 剑再出鞘! 只他终究无杀人之心,剑意弱了三分。 烈烈音波再度撞上剑气,小辈们躲在师长身后,睁眼看看战局的念头都不敢升起。 剑势太强。 琴音太烈。 稍微不慎,就有心境溃败之险。 看不得。 不能看。 面对最强者,夏玉发出有生之年最强一击,鲜血沿着唇角溢出。 所有人都在退。 柴青岿然不动的盘腿坐在百丈之地,寸步不让,一掌狠狠压下,拍散席卷而来的音波、锐气。 有她护着,姜娆自然毫发无伤,只是在心疼。 “无碍,我这点伤,比起夏玉来,轻多了。我是想看看,距离大宗师,我还有多远的路要走。” “我知道。” 柴青呲牙一笑:“绛绛,你等我会,我先疗伤。” “好。” 夏玉的身子倒飞出去。 断了弦的横琴被剑气轰为齑粉。 这一战,季夺魂只出两剑,刚刚晋升超我境的夏玉,运气好的话也要在床榻躺上大半年。 她的伤太重了。 “大师姐!” “大师姐!” 周围乱糟糟,夏玉的世界无比安静。 她睁着眼,眼眶滴落血泪,茫茫然地想:不应该。 怎么会有人这么强? 这还是人吗? 这是人能达到的领域吗? 季夺魂是怎么长的。 他是妖怪吗? 再过两三年就要三十而立的琴魔夏玉被打得怀疑人生。 不仅怀疑人生,更怀疑这世道。 怀疑来怀疑去,结果便是,她自闭了。 柴青调理好内伤,拉着姜娆起身拍拍手:“走了,总不能见死不救。我就知道,她喊我来没好事,她倒是痛痛快快地打一架,还不是要我收拾烂摊子?” 杵在远处的大宗师轻飘飘地递来一瞥,见夏玉有人管,挥挥袖子极尽潇洒地走了。 人搬进竹楼,柴青负责为夏玉运功疗伤。 整整七日,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出了门,不等接受琴山弟子的千恩万谢,她苍白着脸,脚下一软,倒进熟悉的怀抱。!
第105章 心所向 柴青这一倒下,昏睡了整整两日两夜。 起先有她在,外人不敢觊觎姜娆美色,然而柴青睡起来没够,更不知何时会醒来,至于琴魔夏玉,夏玉伤势极重,只在疗伤完毕后的翌日清晨短短地醒了半刻钟,之后再度陷入昏睡。 而姜娆甚美。 曾经是清清冷冷不似凡俗的出尘淡然,媚体修成,俨然有小儿怀抱重金招摇过市的危险。 莫说男人,女人见了也把持不住,青秀楼喧嚣了小两日,想去献殷勤的人极多。 姜娆统统不做理会。 玄天宗的少年守在那扇门外,捧着不知给哪儿采摘来的花束,一双眼睛胶着在竹门,望眼欲穿,且等着姜娆出来,冲他笑一笑,哪怕不笑,看他一眼也成。 行这般傻事的不止他一个,甚至有人为谁先谁后大打出手。 夺魂山上的大事小情瞒不过这里的主人,季夺魂却一心闭守房门,由着这些人去闹,再自尝苦果。 凡俗的小情小爱他搞不懂,不过……照他来看,这位九州第一美人确实名不虚传,合欢宗的无上媚体威力大得很,夏玉出身琴山,学的是修身养性的功,习的是清心寡欲的法,尚且不敢托大领教,谨慎到要用眼罩遮蔽双眼,和她相比,七情六欲满身的俗人,没一个能逃过媚体的吸引。 可柴青只是累了,又不是死了,睡了的人总会醒来,名花有主都敢撬人墙角,该揍。 指节一动,他翻开日月宗献上的帛书,上面清晰记录了八百年前仙人临凡之事。 帛书上言——“八百年前,翼国,天大旱,苍生悲苦,国君以牛羊为祭,叩首百回,请天人临凡……” 天人临凡,救翼国百姓于绝望之中,施展降雨之法,得举国重谢。 而那位‘顺应天意’而来的‘天人’,被国君请入当时声势浩大的日月宗,日月宗多为翼国退位君主清修宝地,是以天人在日月宗盘桓数日,心满意足,乘风归去。 九州九国,来这儿的各大宗派,唯有大银霜宗、琴山、日月宗呈上来的线索较为完整。 清楚证明人间曾有不可说的存在来过的痕迹。 季夺魂一手扶额,听着远处混在风声里的争执,深深地为寂寥的人间感到惆怅。 . 青秀楼。 少年被人推搡倒地,用剑指着。 玄天宗的师长闻讯前来,勃然大怒,顾及是在大宗师镇守的地界,不敢放肆,却也一掌拍飞与自家小辈相争之人。 破雪神教的小弟子一口血呕出,脸色煞白。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双方将将斗起来时,听得一声门响,姜娆站在门内,眉目冷淡,声线凉得骇人:“要闹出去闹,不要打扰伤患休息。” 在她身后,琴山的弟子们怒目相视,埋怨这些人搅扰大师姐和柴姑娘养伤。 美人亲自发话,各怀鬼胎的老的少的憋红脸讪讪退去。 “一个个,好厚的脸皮,当谁是傻子?一群见色起意的东西!”琴笙皱眉大骂,才不在意话会不会被当事者听到,左右夺魂山是大宗师的地盘,他们都是大宗师请来的客人,退一万步说,大宗师不理乱七八糟的闲事,真与玄天宗、破雪神教的人斗起来,他们也不怕。 众所周知,琴山的琴阵不是好惹的。 发泄了心中怒气,琴笙轻声道:“少宗主,您先去歇息,柴宗师自有几位师姐看顾。” 琴山的女弟子小鸡啄米似的从旁配合,眼睛亮亮的。 不说大宗师与大师姐一战之时柴青拍下的那两掌有多讲究,只说她耗费七日真气救回夏玉,恩情如海,琴山中人对待恩人向来慷慨。 姜娆摇头。 熬一天是熬,熬三天也是熬,柴青一睡不起,不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她寝食难安。 “不必了。” 她迈步往柴青床前守着。 一间房,用一扇屏风间隔出两间,左边木床躺着破布娃娃的夏玉,右边躺着面色趋于红润,呼吸平稳的柴柴姑娘。 谁也不妨碍谁。 远离众人视线,姜娆俯身亲亲这人,用干净的棉团蘸水,润湿柴青略显干燥的唇。 呆呆瞧着屏风映出来的影子,好一会,琴山弟子反应过来急忙别开脸,忍不住想:姜少宗主和柴宗师感情可真好。 太阳沉入地平线,光芒消逝的前一息,睡饱的某人缓缓睁开眼。 入目,是那张魂牵梦萦的脸庞。 柴青大气不敢喘,唯恐搅了她的好眠,她抿抿唇,小心翼翼凑上前,鼻尖相触,嗅着那抹清香,灵魂都得到升华。 趁喜欢的姑娘在睡觉,偷偷亲她,蜻蜓点水的吻落下,柴青眸子含笑,不早不晚,睡美人在此时撩起眼皮。 姜娆嗓音微哑,忍着心中悸动惊喜:“你醒了?” 得到轻轻的回应,她又问:“饿不饿?” 柴青想的饿和她不一样,顿时身体力行地压在她柔软的身躯:“绛绛……” 身子发烫,腿脚跟着发软,好在姜娆还记得她们在哪儿,一手抵在这人肩膀:“夏玉还在呢。” 夏玉人事不知地当她的‘破布娃娃’,门扇吱呀作响,琴山女弟子端着晚饭进来。 姜娆嫣然浅笑:“这下你懂了?” 柴青不情不愿地闭上眼,装死。 “好了,快起来,去吃点东西。” 她二人发出的动作瞒不过长耳朵的第三人,很快,整座青秀楼的人都晓得柴青醒了。 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吃东西,而是折了一根枯枝找赖在这儿不走的玄天宗等人,挨个削回去,打得觊觎姜娆美色的雄性哭爹喊娘地滚下山。 . 动静太大,让人怀疑夺魂山的主人不是在装死,而是真的死了。 季夺魂当然没死。 他遥遥站在山头,看滚下山的后生们,心情好得不得了,一想到他整日里忧国忧民,一群屁民们活得比他自在,怎能不牙痒? “打得好呀。” “我打得算什么,大宗师打得才叫好。” 柴青神出鬼没地拎着一截枯枝站在三尺外:“我很好奇,若此时出手,能接下你几剑。” 季夺魂转身看她,语气寡淡得还没清水白菜有味道:“几剑不重要,活着才重要。” 他委婉劝说柴青莫要寻死。 活着多好,柴青才不会想不开在羽翼未丰之前挑衅大宗师的威严。 有过一次就够了。 她当吸取教训。 她幽幽道:“夏玉伤太重了。” “会好的。” “是会好,还不知她醒来怎么个模样呢。”可别学她,在阴暗潮湿的地儿种两年蘑菇,一蹶不振。 季夺魂笑了。 “你笑什么?” “你不像晏如非的徒弟。” “这话说得。”柴青反问:“晏如非的徒弟当怎样?” “正气、正直、正经。” 这也太‘正’了,她不服气:“可我偏偏是我师父的徒弟。” “是啊。”季夺魂难得追忆往事,斜睨她一眼:“怪有趣的。” 听起来怎么不像是好话? 言归正传,柴青歇了和他嘴贫的心,认真道:“我该怎样才能成为天下第一?” 要成为新的天下第一,就要打败旧的第一。 好长时间的沉默,久到柴青以为听不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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