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燕地。 马车不停歇地驶进春水镇,小童在街上肆意嬉闹,姜娆撩起帘子望着街旁久违的景象,会心一笑。 “吁——” 马儿停下。 柴青摘了戴在头上的斗笠,利索地跳下车,扬起明白净的小脸,双手叉腰,气沉丹田:“胖婶,我、回、来、啦!” 唰唰唰! 四围冒出一个个毛茸茸的脑袋。 胖婶骂骂咧咧地穿过风雪,脚下响起吱呀吱呀的踩雪声:“谁呀!喊这么大声,叫魂儿呢!” “是我呀,胖婶。” 车帘挑开,姜娆明眸浅笑:“还有我。” 她二人都吱声,唯独夏玉不吱声好像显得不合群,思量一二,她干巴巴道:“也有我。” 胖婶三两步到了近前,心中的疑惑得到完美开解,她一巴掌打在柴青瘦削的肩膀:“你个倒霉孩子,还知道回来啊!” 柴青笑呵呵地立在那挨打。 胖婶惊喜地瞅瞅姜娆,视线克制地移开,见到面无表情的夏姑娘,顿时心花怒放,丝毫没被江湖人吓到的随和坦然:“带朋友回来了呀?哎呦,好俏的小姑娘!” 小姑娘? 夏玉眼睛睁圆,在柴青和姜娆打趣玩味的眼神中硬着头皮开口:“婶婶好。” “柴青回来了!柴青回来了!” “坏先生衣锦还乡啦!!!” 在春水镇,无论“柴青”,还是“坏先生”,喊出去总是如雷贯耳,小镇出了个才华横溢的先生,先生更是名震九州的年轻宗师,你说你认识柴青,还和柴青一起遛过狗,得有多少人羡慕? 得益于小童扯着嗓子走街串巷地大喊,没多会,大部分的人都晓得柴青回来了。 穷极巷的小寡妇伸手逮住到她腰间的小娃子:“你说谁回来了?可不要乱讲!” “没有乱讲,柴青的的确确回来了,不仅她回来了,还带回了她的未婚妻,还有个冷脸的大姐姐!” 未婚妻? 小寡妇面上一喜:“酉酉妹妹!”!
第107章 归故乡 几月前柴青欲出春水镇,前来相送之人甚多,几月后年轻的宗师归来,身畔多了九州第一美人和同为宗师的好友,赶来相见柴青的人围满大半条白虎街。 大人小孩踮起脚尖围观‘衣锦还乡’的坏种,此时再在心底琢磨‘坏种’二字,竟打心眼里觉得亲切。 这是他们小镇走出的武道天才。 想要亲切的心愈来愈烈,然而很多人不敢上前。 胖婶心宽体胖,大大咧咧,挽着柴青手臂热络说话:“这次回来待多久?起码要过年罢!” “对呀对呀!”芙蓉书坊的坊主点头如捣蒜,巴不得先生多逗留些时日。 小寡妇凭着一口气愣是挤进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成功见着那人,大喊一声:“柴青!” 喊完“柴青”,下意识寻索与她关系甚好的“酉酉姑娘”。 根本无需用眼睛多看,姜娆人立在那,俏生生的,恍惚人间春日最先盛开的一朵花,亦如冬日晶莹漂亮教人舍不得移开眼的冰花,九州当属第一的绝色,甫一纳入眼帘,小寡妇呼吸一滞,乖顺地止住脚步,不敢放肆。 早知酉酉姑娘是柴青的未婚妻。 早知柴青的未婚妻是被燕王掳至北野的九州第一美人。 这一见,还是震得许多人莫名地矜持起来。 相逢不敢认。 唯恐冒犯这位金尊玉贵的女子。 胖婶的交谈被迫停下来,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她比小寡妇更先觉察出左邻右舍的不对劲,热情归热情,却各自拘束着,好似只有这样才不会丢柴青的脸。 全然忘了曾几何时他们也曾自然而然地与那美人寒暄。 而当时,姜娆还不叫做姜娆,也不是神秘尊贵的姜国公主,她是与柴青办过订婚宴,有名有实的未婚妻。 小镇的人都很喜欢她。 胖婶更拿她当亲闺女。 小寡妇将姜酉酉姑娘引以为知己。 而今,小寡妇愣在几步之外。 看得出来,她有好好学柴青临走前赠送的《强身二十八式》,身板结实不少,气色红润,周身弥漫着一股健康美,精气神很足。 不等柴青张嘴问 候,姜娆明眸浅笑:“孟姐姐,别来无恙?” 小寡妇神情一怔,激动地手足无措,忙应道:“好、好着呢!”她搓搓手:“你呢?” “蒙姐姐惦念,我也很好。” 一来一回,那种得见第一美人的紧张拘束散去几分。 有小寡妇开了个好头,秀玉、净玉、柔玉忙不迭地凑过来缠着姜娆东问西问,一时之间,柴青这个荣耀满身的本乡人,反而没她的绛绛受欢迎。 许久未见,泰安客栈的店小二脸黑了三个度,主动招呼:“柴青!去客栈吃饭?我请你!” 这话一出来,卖包子、卖豆花、卖烧饼的大爷大娘们暗道臭小子贼机灵,赶紧邀请柴青去自家店填饱五脏庙。 夏玉没想到柴青这人看着不着调,回了本乡,怪受追捧。 这才哪到哪。 更夸张的还在后头。 大姑娘小媳妇打开话匣子顿时将姜娆淹没,柴青这里也热闹得很,晓得坏先生返乡,青阳县爱看话本的大都来了,央着先生出新本子。 被柴青拒绝。 一连三日,柴青几人都是在外面用饭,常常是东家请了西家请,甚而还有几家为此大打出手,念着总不能吃白食,好说歹说打消众人宴请之意。 盈回巷,二进的小院,冷风刮过,琴魔面色苍白地坐在阶前嗑瓜子,稀薄的光线照在身,风嗖嗖的,不时云彩遮住不大的太阳,天象略略阴沉。 却是人们嘴上多多念叨的好日子。 薄雪簌簌,风声阵阵,干净整洁的院儿,只有半残废的夏玉一人在家。 连只狗都没有。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脚下散落的瓜皮屑,感叹柴青做人离谱,坏种当成她这样,和以前十里八乡的大善人待遇都差不离了。 夏玉闭目吹风,不时咳嗽几声。 她伤势未愈,只比残废好一丢丢,奈何不想闷在屋里发霉,谁劝说也不管用,是以出门前柴青特意为她炒了一大盘瓜子。 这人竟也吃完了。 一粒不剩。 瓜子皮嗑得飞快,下嘴皮毛毛躁躁的。 “夏姑娘在家吗?” 大门被敲响。 夏玉百无聊赖 地应了声:“在。” 太虚弱,门外的人压根听不见。 胖婶和小寡妇一人牵狗一人抱猫,笑吟吟走进院:“柴青她们有事忙,难得见她们带朋友回家,夏姑娘可还适应?” 适应。 夏玉眼睫轻眨。 若能再给她一盏茶就好了。 瓜子吃多了。 干。 . 天幕低垂,春水镇,后山坟。 在常规意义上的好日子,柴青恭恭敬敬送师父入土为安。 后山坟除却刺客盟十六名义士,更添一座新坟。 刀圣,晏如非之墓。 柴青与姜娆并肩跪在坟墓前,墓碑旁安置着一束梅花,细雪沾湿她的发,她喉咙微哽:“师父,你曾说春水镇山明水秀,是极好的荣养之地,徒儿带你回来了。师娘还在姜王宫,徒儿无能,带不回她,但徒儿和师父保证,有朝一日,定全须全尾地带师母回家。” 深呼一口气,她轻声道:“师父,我和绛绛一起来看你了。” 姜娆俯身叩首,不顾额头磕得泛红,泣声低语:“爹爹……爹爹!” 柴青搂着她半边肩膀,权当宽慰。 亲人已逝,再是悲痛,也换不回往昔相伴的寸缕光阴,姜娆在墓前哭得不能自已,多年来的委屈、念想,痛快淋漓地宣泄一通。 刀圣晏如非,一个时代的传奇,埋骨于此,与他比邻而居的,是刺客盟十六义士。 铮铮铁骨,英魂不朽。 琅琊十二卫之首——越长恩的人头端正摆上,柴青满怀敬意地同诸位叔伯见礼:“柴青要走的道,现已明了,诸位叔叔伯伯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姜娆红着眼圈腰身弯下去。 一番祭奠,耗损心神。 末了,两人直起身,默契地朝一排排墓碑望去,相互搀扶着走回小镇。 风流云散,雪停,太阳破开云层,有了一分细不可查的温柔。 回来时夏玉坐在院里蛮有闲心地招猫逗狗,胖婶、小寡妇一左一右陪她聊天,竟也唬得琴山大师姐眉开眼笑,委实少见。 “哎呀,你们回来了?”胖婶拍拍袖子:“我去做饭,今晚咱们喝酒吃 肉赏月,谁也不准跑!” 她行事雷厉风行,柴青根本挡不住。 也没必要挡。 日暮时分,柔玉、净玉、秀玉捧着酒水、糕点、卤肉前来。 她们三人得益于柴青馈赠的银票,在青阳县有了自己的家,不再倚门卖笑,如今开个点心铺子,生意还算红火。 年纪到了,说媒的很多,谁也没找个男人成家的打算,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也自觉很好,偶尔回忆起前尘,仿佛是上辈子的经历。 曾经的苦楚凄凉,再没法伤害这三个自立自强的姑娘。 一群人围成一桌,柴青举杯:“为自立自强,干!” “干!” 所有人都有喝酒的资格,夏玉不配。 夏玉伤太重了,好歹是个人,站起来直立行走超过半个时辰都会累倒,遑论饮酒? 她只配喝粥。 于是别人对饮,她捧着一只碗和姜娆碰杯,姜娆眉眼弯弯,好生活色生香的妖精,媚气纵横,夏玉咽下甜粥,转而一口血喷出来,吓了三玉一跳。 胖婶关心则乱急得要给她找大夫,小寡妇瞪大眼:“莫非有毒?!” 姜娆“啊”了一声。 柴青笑得乐不可支。 别人都在担心,她好似被点了笑穴,最后挨了胖婶一胳膊肘:“你怎么回事?” “我还要问你们怎么回事呢?”年轻的柴柴宗师一手搂着夏玉脖子,眉眼飞扬:“她出自琴山,功法特殊,来春水镇之前冒死挑战天下第一大宗师,被季夺魂削了,伤势惨重,而绛绛……” 她眯着眼睛,笑嘻嘻:“绛绛后天无瑕媚体,夏玉道行不够,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这番话在不习武的人听来好似在听天书,胖婶喃喃低问:“真的没大碍?” 夏玉软绵绵拍开柴青压过来的手臂,满脸虚弱,强撑着为自己挽尊:“我超我境了,伤势恢复,就不再受媚体的影响。” “超、超我境?” 满院子人震惊。 柴青撇撇嘴,心道:她超我境,我还无我境呢,我无我境战力,不见得会败给超我境。 重要的是,她比夏玉年轻多了! 但胖婶她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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