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宗师!”姜王强撑着站起身:“柴青欺人太甚!还请大宗师——” 季夺魂“哦”了一句:“她做什么了?” “她日日住在碧波宫,此举岂不等同于寡人将贼寇养在家中?” “是么?” “大宗师——” “好了。”季夺魂淡淡地看他一眼:“聒噪。” “……” 姜王顿时噤声,不敢再言。 自从此人一路从宗师晋升大宗师,有多少次,他的火气、不满都是往肚子里吞咽,曾经是敢怒不敢言,如今,竟是怒容都不敢外露。 其他国的王羡慕他有大宗师保驾护航,又哪知他的苦? 姓季的真是不一样了。 再不是当年那个卑 躬屈膝仰人鼻息的小可怜。 他恍惚一下。 再抬头,寝宫没了那人的影。 季夺魂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使晓得柴青存心赖在宫中膈应人,大宗师的意思,却是让他忍。 姜王气急攻心呕出一口血。 . 他恼怒柴青糟心碍眼,柴青偏要在姜王宫住个舒爽。 普天下能制得住她的人,一个柳茴,身在合欢宗,一个季夺魂,不理会闲杂事务,能管她的两人都兴致缺缺,大大方便了柴柴姑娘肆意妄为。 住进来的第三天,柴青将姜王素来喜爱的后花园改造成练武场。 一刀横扫,地皮掀翻,气得姜王当天没能下了床。 住进来的第五天,她与琴魔在王的寝宫外切磋,夏玉配合她,琴弦波动,具有大杀伤力、破坏力的音波直朝屋瓦冲去。 生是毁了半座寝宫。 反正不是自个的地儿,柴青不心疼,夏玉……夏玉根本不存在“心疼”的意识。 连续几天几宿在不堪忍受的精神折磨中度过,没多久,姜王大病一场。 柴青喜得在渔阳宫设宴。 没人敢对宗师下毒,尤其是排行榜顶尖的两位。 饭菜很丰盛,宫里的御厨给王做菜都没这番用心。 “我要是能气死他就好了。” “不可能。”琴魔品咋着果酒:“若能如此轻易地被气死,那这姜王也太无能了。” 至少北野之战证明了姜王不是无能之辈。 柴青轻哼,不再谈论这话题。 她在渔阳宫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姜娆不敢离她远了,陪娘亲在就近的地方谈心。 “绛绛,我意已决,不会再变了。” 她执意不肯随姜娆一起离开姜国,尽管姜娆已经劝说了不止十遍。 “我有我要做的,你们只管幸福就好。” “阿娘,你——” “绛绛!” 喝醉酒的柴青拎着酒壶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眸若星辰,笑得和个小傻子似的,见了姜啾乖乖行礼,脸蛋透着好看的薄红:“岳、岳母也在呀,我来找绛绛。” 她眼尖地瞧见躲在女人身后的小美 人,伸手拉扯,姜娆一个不慎栽倒在她怀。 姜啾面带笑意:“你们去玩罢。” 她背过身,不去看小年轻卿卿我我的亲昵情态。 柴青搂着人跑了,琴魔背着她的琴坐在姜啾几步外,她不是好事的人,也不爱热闹,更不爱劝人,只是她答应了柴青,试一试。 “你会弹琴吗?” 姜啾一愣,点头:“会。” 夏玉解下她的横琴,音色冷清:“弹给我听。” “……” 约莫江湖人都这么快人快语,姜啾莞尔。 姜娆是她亲生的,母女俩却当真不是同一类人,气质不同,性情不同,待人接物都不同。 倘外人与姜娆命令式的说话,姜娆只会想让这人死一死。 姜啾不一样。 姜啾丝毫不介意她的冒犯,笑容温润如春风,是经历世间疾苦还愿意相信人心有善的那种好心人,她接过夏姑娘递来的琴,席地而坐,琴横于膝,杀人的利器落在她这儿,仿佛真真是个文雅至极的雅物。 夏玉不由地多看她一会儿。 也是多看了一会儿,她发自肺腑地认为让这么一个温温柔柔的女人失去心头挚爱,姜王实在该死。 琴弦拨动。 夏玉才起的涟漪瞬间散去。 她在听。 听这女人的心声。 一曲毕。 姜啾腼腆含笑:“弹得不怎么好。” 夏玉点点头:“是不怎么好,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不会再劝你。” “多谢。” 一个柔弱近乎懦弱的人,也有一颗不容人置喙的心。做好的决定,不轻易更改。姜啾要守在姜王宫复仇,亲生女儿劝了不管用,外人更没有劝说的资格。 这么一想,夏玉又觉得姜王该死了。 可她不是季夺魂的对手。 姜王有季夺魂护着,柴青都不敢擅自行动,柴青是这女人的‘女婿’都做不了什么,她夏玉更不能去管别人的家事。 她揉揉发疼的脑袋,索性坐在一旁弹琴。 琴声悠扬,好人听了心旷神怡,暴戾阴险的歹人听了会头晕脑胀。 病歪歪 的姜王在寝宫头疼欲裂怒极要杀人时,醉酒的柴青小脸红红的,摁着姜娆肩膀躲在假山石背后:“绛绛、绛绛……” 她边喊边流泪,像只受了委屈的大猫。 姜娆扣着她后脑勺,踮起脚尖轻啄她额头,慢慢往下,唇瓣最终贴在染了酒香的唇瓣。 不轻不重地咬了口。 柴青哭得更凶:“我没有在做梦罢?” “没有。”姜娆抱着她腰,下颌搭在她肩膀,声音郁闷:“坏胚子,你这几天是怎么了,怎么总在躲我?” “躲你?”她抽抽噎噎道:“没、没有啊,我没有躲你,我是太、太开心了,害羞……” 这大概是成年后这人为数不多的“害羞”。 姜娆大概明白这种心理。 八年前的坏胚子有点小坏,顶多偷尝小姑娘的嘴巴,还没学会后面的花样。 一如八年前的绛绛,纯情狡黠的小姑娘,不懂诱.惑人的法子,也丝毫没想过有一天她们会以那样的方式重逢,而后一头栽进温柔乡。 “我没有躲你,我不敢……” “不敢什么?” 纯情的大猫泪汪汪地看过来,瞳孔倒映姜娆的影,她嘴巴一张一合,好似呓语:“我不敢,不敢欺负绛绛……” “不敢欺负我,就放任自己喝醉么?” “喝醉?”柴青搂着她纤纤细腰:“没有喝醉,我还要、还要保护你们……” 姜娆失笑,低声问道:“那,坏胚子究竟有没有醉呀?” 醉了才好做坏事。 不醉的话,她也不好意思主动欺负人。 尽管亲近的事儿前头早已做了好多回。 但这一回,和以前的都不一样。 柴青望进她的眼睛,仿佛听到她委婉的心声,心脏跳得失衡,眸眼失神,舌头快要不听使唤:“醉、醉了。” “那我们回房?回渔阳宫?我以前住的地方。”她轻声和心上人咬耳朵:“我想和你在少时歇息的闺房……” 话没说完,整个人已经被带着飞了起来。 秋风在耳畔疾驰而过,风是凉的,心是热的。 清醒时的柴青不敢再如往常‘欺压’她的绛绛,又好似每一次的触碰都带着战栗的味道,每一次的亲近都多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涩。 她如此。 姜娆亦是。 少年时的清纯欢喜,成人后的浓情浪漫,无论坏胚子对绛绛的心思不纯,还是绛绛对坏胚子的日夜念想,这种事,‘第一次’,唯有半醉半醒,最合宜。!
第103章 道与路 暮色降临,天地笼罩在好看的晕黄,光线温柔,姜啾来到女儿居住的渔阳宫,负责守门的婢子早已不知去向。 踌躇须臾,她接着迈动步子,风吹动她绣花的衣摆,在她身上酝酿开超乎这个年纪的柔和、貌美。 菟丝花一般的女人。 姜啾走得很慢,身段优雅,仿佛天塌下来,也乱不了她固有的节奏。 终于。 她来到一扇门前。 方要抬手叩门,远处刮来一阵凉风,轻拂发丝的间隙,门内漫出喑哑忍耐的碎音,她神情微怔,呆呆地杵在原地有几息,蓦的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往后倒退三步。 她来得甚是不巧。 赶上小年轻被翻红浪。 姜啾的耳朵红彤彤的,手指揉揉耳尖,又退开一段距离,转身,望着风起云涌的天色缓缓露出清浅的笑容。 为人母的心,自是女儿好,她就好。 姜娆现在很好。 完全不需要她操心。 事实上,姜啾也的确没为女儿做出怎样的大贡献,她生了她,养了她,前十年养得精细,后面的那些年头,就再没她可发挥的余地。 无意窥听女儿的私隐,她怀着复杂又庆幸的心思,渐渐离去。 暮色如潮轻而易举地淹没纤弱的身影,风中飘来一股桂花香,在无人搅扰的渔阳宫,盛开着一章章浪漫情.事。 姜娆整个的灵魂躯体快要被揉碎。 而雨浪不停。 仰卧在旧日的寝居之地,承受快不能承受的亲密,她眼尾绯红,泪水从脸颊滑落,最后流到柴青指尖。 淡粉的指甲盖被润湿。 她呲牙笑。 像个偷到芦花鸡的憨狐狸,狭长的眼睛盈着光:“别再哭了,绛绛。” 一声绛绛,姜娆哭得更凶。 柴青无措地停下来:“你…不喜欢吗?” 笨蛋! 谁喜欢还要说出来呀。 姜娆兀自哭,哭得我见犹怜,犹不忘递出一道嗔怪的暗示,得了暗示的柴青心花怒放,一步步试探,从试探,到无法无天。 也就半盏茶不到。云雨骤来,不闹上几日誓不罢休。 渔阳宫的门紧紧闭合。 三日后才开。 柴青破境。 真我境升至无我境,分明几日几夜里做得全然是流氓放肆事儿,甫一踏出门,白衣乌发,细腰长腿,一身傲然超脱的气质。 大变活人似的。 瞧清她模样,夏玉明面面无表情,心底却是啧啧称奇,若非晓得柴青是土生土长的凡人,她都要以为这人是不显山不露水、采阴补阴的妖物了。 这飘然欲仙、举世出尘的气质,放到姜娆身上才合理,如今却是两人倒过来。 她举目放胆朝姜娆看去,一看之下,心神大震,急忙挪开眼,道了声造孽。 后天的无瑕媚体,几经滋养,已经到了看一眼就能颤动人心境的地步。 同出一辙的白衣,一纯然,一妖媚,夏玉喉咙一动,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无我境?” 柴青矜持地轻点下巴,得意洋洋的姿态登时毁灭她欺骗性极强的超然气韵,很难不让人怀疑其实这人身后还藏着一根不为人知的猫尾巴。
156 首页 上一页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