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提问一下,喜欢你怎么说 拿着书到柜台付账,一共四十二元钱,她等着店长找零,没想对方还递来一本插画书。“快到中秋了,这是给老顾客的小礼物。”店长是有些年纪的了,一笑脸上便出现岁月的痕迹。 她接过来随手一翻,是有关四季的插画,每个季节择选一种植物作为代表,春有粉桃,夏梧桐,秋是金桂,冬腊梅。 走出书店时不注意和旁人撞在了一起,所幸都没有带什么贵重物品,相互道完歉便错开身走远了。 思考了好多天,她还是决定买本李银河的《同性恋亚文化》来看看,不是歧视什么,是用来了解田晴的一部分。她听说过这个群体,一直无感,现在出现在自己身边,她觉着有必要知道一点。 “你要不要离我远点?” 这句话回想一遍她听出了别种意思,是怕传染给自己一类的担忧吗?可那又不是传染病。只是喜欢同个性别的人,没什么可怕的。 她不讨厌田晴,如对方不讨厌自己。可到了这个时候她嘴笨,怕伤到对方的自尊心不敢多说,只在每次见面时轻轻说几句安慰安慰,拥抱后也不见得田晴多笑一会儿。 她不禁开始怀念起初那个红着一张脸看自己的女孩儿,说是看也只是飞快地扫一眼,然后视线游移,一副怯生生的模样。看到她递来一瓶药,知道她是听见了那场争吵,顾自跟过来,友好地伸出手。 一瓶药不接,她想着应该不会有交集了,但没想到偶尔还是会收到碘伏、OK绷、冰块,她不用,下次就是田晴堵住她给亲自摸上。 她很清楚田晴眼底的同情和自责,可是这身伤和她没有一点关系。一开始不想和她做朋友的,但是对方那小心翼翼的关怀让自己觉得好温暖。 每次决定不说话,决定不想她,都没有用,一个笑就使自己心情好转,有了丝丝活下去的动力。 成了朋友之后,她不想对方知道自己的家庭情况,自己的遭遇,就有意让她误认为是家庭暴力,这样就好……但心底的另一面却好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只说几句话也不至于每天那样憋闷。 她祈求过好多人,妈妈、邻居、娃娃、神仙、玛利亚……一点用没有,畜生还活着,自己还在深坑里。 一天一天囫囵过去,被发现秘密时,她是害怕的又有一种轻松的感觉,自己就是这样的人,随她去吧。 偏偏对方真就是圣母再生了,还来找自己,还是那样善良可爱,听她念诗的声音,自己发抖的身体会逐渐安静下来,备受煎熬的内心会有休息的时间,太好听了,只是听到声音就让她忍不住哭泣。 她设想过无数次田晴和自己绝交的场面,一次都没有实现,她眼底的怜惜自己不觉得虚伪,会去想对方一天有多少次把自己放在心上?她就想这样继续下去,每天有女孩陪在身边,这样就行。 所以事情暴露后她感到气愤,这气愤不止是对那个男人,还有她。装作不知情糊里糊涂活着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做困兽之斗呢? 心里清楚田晴是对的,可是听了她的话,自己就彻底不是个人了,妈妈也会恨死她的,虽然她早就失去做人的资格,妈妈本就恨她。 那次谈崩后,好多天没有见她,试着戒掉对她的依恋,结果只是一样,哭红双眼,瘫倒在地上。 没有一个人这样对她,她根本放不下。她知道迟早有一天会分开,那就为这一天的到来多活几天。 把书递到她手里,田晴瞧了眼封皮瞪大了眼睛,“什么?突然给我。” “我看你在钻牛角尖,试着看一下吧,别那么悲观了。伤身体。”她把准备好的说辞说出来,又想着未免太直接,便补了句“我不是逼你,只是了解一下也好,……我也看过了。” 田晴点点头,翻开书页瞧了瞧目录,来自外部的压力、同性恋是一种生活方式、如何看待同性恋现象……合上书,她抿紧嘴唇不语。白芦想她是不喜欢还是暂时接受不了?心里惴惴不安。 “我重新思考了好多次,我觉着我不是。”她转过脸不好意思一笑,“我对别的同性没什么想法,对异性也是……” 白芦一怔,还不明白她是怎样得出的结论,不过她后面说的话被她捕捉到一个讯息,“‘对别的同性没什么想法’是怎样的意思?你,有喜欢的人了?” “不是!”她立马否定,太过激烈的反应引得白芦很是疑惑,她马上低下头想该怎么和白芦说清,“我对同性没什么想法,假设我喜欢一个人,她的性别和我相同,这说明我只是恰好喜欢上同性,……我的这份喜欢是对这个人的,而不是同性。” “你慢一点,我没太听清。你的意思是你会喜欢上同性别的人,但不是每个同性你都喜欢,这份喜欢是给特定的人的?” 田晴点头,没说什么,白芦莫名感到心慌,她握紧拳头深呼吸几次,“可是你怎么确保自己会喜欢上同性?除非……你有喜欢的人了。” 她这次没否认也不承认,一句话不说望着远处,白芦看她的侧脸,有一肚子的问题要说,但是不能说,她有什么资格? 不说,心里憋闷得慌,每一喘息都是粗重、困难的,好像患了哮喘病。就这样过了好久,她最想知道的还是田晴喜欢的是谁,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天晚了,我先走了。”她起身拍拍裙上沾到的落叶,呼出一口气回头看她,“你呢?要一起回去吗?” “我,再待会吧。家里没什么人,没意思。” 她的下句话都想好了,没成想田晴会说这个,可话已经出口,她只能点点头回道:“也好,我先走了。” 直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见她才收回视线,叹口气躺在落叶铺成的铺被上,仰望昏黄的天空。 面对白芦的疑问,她差点说出了实话,如果说出来会吓到她的吧?一直拿自己当朋友,结果这个恶心的人竟然喜欢自己。她都已经受过一次伤了,难道还要再承受她的? 喜欢一个人。她只有在看过爱情电影后幻想,幻想自己以后的伴侣,有时候她想才十几岁的年纪,竟然会思考这么多没用的。 她没想过自己会喜欢同性,她连听都没听过,活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四周全是有关学习、看书、妈妈……这些每天围绕在身边的物和人。 她确实对同性和异性没什么想法,单是想一下,把对白芦的喜欢转移到别人身上,她都恶心得想吐,不是为了表达什么忠贞不渝,就是单纯的幻想一下都不能。 不像正常人可以想象喜欢别的男孩子或女孩子,她很讨厌,这会让她想起幼时的遭遇,男人的恶心,女人的冷漠,她想想都要吐。这样以偏概全是不对的,她便把这种想法隐藏起来。
第23章 遗失的美好,重新找回那刻依然难忘,但是可能吗 手在门前抬起,空中停留几分钟后放下,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随之泄去。她们之间有了隔阂。 偶尔一次见面说不上几句话,差不多都以“好巧”为开头,“我先走了”作为结束。这种猫抓般的感觉并不好受,她想把话说开,可一想到冷战的起因,任凭再多话也讲不出了。 学校的麻烦和与白芦降至冰点的关系令她疲于应付妈妈的所有询问,每次的交谈几乎两三句话就能完事。她能看到妈妈的疑惑,心里清楚她好几次都想叫住自己好好谈下,只是她不想说,而她太忙。 妈妈不在家的周末她一整天躺在床上,三餐不规律,有上顿忘下顿,大部分时间都用在想念白芦上,她真是病了,闭上眼也能看到白芦的脸,发了疯似的想拥抱她,一会儿不见便心急如焚,难以冷静。 她唾弃自己,讨厌死这个把生活过得一团糟的自己,恨不得丢进绞肉机绞碎冲进下水道,可真这样的话,她就不存在了。不存在也就意味着不能看到白芦,拥抱白芦,不能和她说话了。 她坐在沙发看喜剧,找星爷,找金凯瑞,找卓别林,盯着那些夸张的面孔、滑稽的动作、黑白的色彩,她只感到悲伤,缩在一角抱着枕头,嘴里死死咬着枕巾尽量无声哭泣。 换了频道,是舒缓的钢琴曲,她看着钢琴家笔挺的黑西装,试图使脑袋空下来,装点别的进去,偏偏一首曲子结束不到五秒钟,又响起陈奕迅的《孤独患者》。 哭到最后没有力气了,泪水干涸了,她拿过抽纸擤鼻涕,擤到大脑发懵,去卫生间洗脸,一照镜子眼睛已经肿的像个桃核。走出卫生间,电视里的星爷哈哈大笑,蹦出一句“你活该啊!”她听见,鼻子一酸差点出声。 门外是男人的呼噜声,她坐在床边一身JK裙子半湿,丝袜破了好几个道子她不在乎,只是翻出枕头里的荷包拿在手里端详。 看累了,侧身躺下去,躺在濡湿的腥臊的床上,高高举起荷包继续看。深绿的莲叶,包里的莲子,她仿佛回到了那天,带着那么多疑问,面对笑得很开心的田晴。 好久没有和她好好说一次话了。以前两人也有见不到面的时候,但那个时候是身体碰不到、眼睛看不到,现在是精神接触不到。 她一定不明白自己做了多少回被她抛弃的噩梦,半夜醒来抓着床单流泪,不敢惊动身后的禽兽。为什么一定要有喜欢的人呢?为什么一定要是自己离不开她的时候出现第三个人呢? 她把荷包放在胸前,盯着天花板回想夏季里和她相处的日子,她的笑多明媚,过去这么久在记忆里还不褪色。 那双手摸过自己送她的诗集扉页,摸过院中的鲜花、超市的冰柜、梧桐的落叶、自己的头发和侧脸。有时带着汗湿的黏热,有时是晚风的微凉,每一次触碰都让她惊慌,握紧拳头恨不得细细收藏,午夜在梦里复刻。 为什么要有喜欢的人呢?荷包重新放回枕头里,她坐在地上拿出柜子里的圣母像,手指摩挲过她的脸和头,一滴一滴水珠坠在玛利亚落泪的小脸上,像一颗陨石、一块石头。 如果这世界只剩下她们,田晴是不是就不会有第二个选择了?她这自私阴暗的想法啊……如果没有遇到她,自己便不会想这么多吧。 站在门旁她瞧着沙发上呼呼大睡的男人,地上沾染污渍的皮绳握在手里,她迈开腿往前,一步一步靠近他,手里的皮绳侵了汗水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停在他面前,打量那三圈肥肉的脖子,圆滚的肚子和两条腿,她在想如果弄死男人的话,是选勒死还是捅死? 瞧瞧这身体、样貌,妈妈怎么会看上这种人呢?她忆起自己这屈辱的几年,明明是十几岁的年纪,却活成个老太太!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对着一个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的孩子下手?他有老婆!有家庭!为什么要折磨一个孩子?……恨,好恨。
24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