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适时地,严今期的这句话仿佛再次在她耳畔响起。 梁知会的心顿时有些抽疼,两个月的积累的情绪瞬间向她袭来,几乎让她溃不成军。 她眼眶酸胀,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紧紧地揽住了她。 第25章 暗醋 她们拥抱过很多次。 在山中村,在先前的镇子上。在严今期染病受伤的时候,在背对狂怒的病患亲人的时候,在入夜沉睡之前的时候。 可梁知会心里却浮起一个感觉——这是她们的第一次拥抱。 严今期猝然被人这样拥住,一时四肢有些僵硬。 她感受到梁知会剧烈起伏的胸口,最终也没有问什么,只是犹豫了片刻,伸手抚上她的背,用掌心贴上她的肩头。 半晌后,梁知会稍微平静了些。 她含糊地问:“你为什么要问我?” 严今期:“什么?” 梁知会:“你问我‘怎么了’。” 严今期在持续而安静的拥抱中渐渐放松下去。 “没什么。”她无意识地摸了下梁知会的背,斟酌了一下用词,“觉得你好像有心事。” “人长大了都有心事。”梁知会道,“我从前有心事,现在也有。” “这不一样。”严今期微微侧脸,抬手揉了揉她半散在肩后的长发,“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看上去很累?” 梁知会:“黑眼圈么,我这几日没怎么睡。” “那是身累。”严今期道,“累的不止身吧?离开的这两个月,发生了什么?从先前那个镇子一路找我找过来,有没有遇到波折?” 梁知会:“没有波折,很顺利。而且我赶路很开心。” 严今期用手指给她理着背后的头发。 “……” 梁知会觉得如果自己是只猫,想必已经舒服得开始眯眼了。 无怪人们常言三千青丝为“情丝”,发丝本身感受不到严今期指尖的温度,但青丝的另一端,却如提线木偶一般牵扯着梁知会的神经。 若即若离的亲密足以让梁知会沉溺其中,那是一种将自己隐秘之处放心交予她人的快感。倘若没有耳麦里尖锐的提示音,她甚至愿意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地与严今期安静地度过一整个午后。 但她没有忽视严今期此刻的沉默——她还没有回答严今期的上一个问题,严今期或许是在等她的答复。 “那两个月……”梁知会开了个头,却仿佛被什么噎住,数次张嘴却发不出声来。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我明天再给你说,好不好?” 严今期轻轻“嗯”了一声,两人默契地分开,梁知会便低着头,也不敢直视她,就这样飞快地爬到了窗户上。 “你住在哪里?”严今期问道,“我是说,远么?” “哦……呃,不远,不远。”梁知会敷衍道,“住在镇上。” 严今期:“我是想问,如果你没有合适的住处,我可以给邬小姐说一声,给你安排一间厢房。” 梁知会听到这里,眼皮终于睁开了些:“不,不用——我才不住这里!” 严今期:“邬家上到老太太下到邬小姐,为人都很和善热心……” 梁知会爬上墙:“才不是这个原因!” 然后身形一歪,“咚”得翻了出去。 严今期:“……” ** 墙外,梁知会掉下的那一刻,耳麦里清晰地响起一道声音: “计时结束。检测周围处于无人环境,已自动恢复隐形状态。显形限制锁提醒您,下次请注意控制时间。” 梁知会有些出神地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眼旁边的墙壁,下一秒将手直直地往墙上怼去。 林辛恪下意识地惊呼:“哎!” 梁知会看着自己一半插/入墙壁的“隐形手”,默默地把手收了回来。 随后,她上前一步,穿过墙壁,迎面看到了临窗而立的严今期。 梁知会就站在她的视线里,但是那道视线里却没有焦点。 也没有梁知会。 林辛恪跟了上来,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了一圈,然后拉着梁知会的袖子,错开严今期的视线,背靠墙壁,在窗外的草丛边坐着。 “我说……”林辛恪欲言又止,“抱歉,可能不大礼貌,但是……我似乎好像大概可能觉得,你们两个——你和严大夫,是不是——呃?” 梁知会慢腾腾地转头,歪了下脑袋。 林辛恪下巴下坠,张大了嘴巴。 “哈哈,”梁知会掏出终端,一边对着她一边打开摄像功能,“你现在才发现,真是太敏锐了。” “什么啊!”林辛恪心里怒骂,忙着遮挡自己的脸,“我只是没往那方向想,毕竟你们两个都是……嗯,都是女生——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事儿。对了,那你这样怎么办?我是说,新城人活得更久,老得更慢。或许你只有寄希望于严大夫以后也‘滞留’——但这概率也太小了。” 梁知会收起终端,耸了耸肩:“谁会现在就想那么久之后的问题?反正我不会。再说,我们俩之间,也从没有承诺过什么。我们没有做过什么越界的事情,拥抱也好,倾诉也罢,说是亲密一点的朋友,也全都说得过去。再者,最重要的是……” 林辛恪半晌没等到后半句:“是什么?” “她心里有人了。”梁知会道。 “啊?”林辛恪顿时露出遗憾的神情,“谁啊?都不陪在她身边,算什么良配?你才更合适吧!” 梁知会:“死了。是位‘故人’,已经死了。” 林辛恪停顿半晌,看梁知会的目光都带了怜悯:“那真成了一辈子不可超越的人了。你要追她,怕是艰难了,我提前为你默哀。” 梁知会觉得林辛恪说得不对——她哪里就打定主意追严今期了? 但她又不想反驳。 因为林辛恪好像说得对。 梁知会:“……” 严今期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似乎终于从窗边离开了。 随后是关窗的声音。 “啊欧,”林辛恪百无聊赖道,“这下窗也关了。” 梁知会抬头看着紧闭的窗户:“我告诉她我走了,可其实我还坐在这里。她以为我每日只愿意拿两个时辰给她,可其实我一整日都陪着她,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她外出去任何地方,我也都会跟上去。” 林辛恪收了玩笑的神色。 “其实……你要不要试试进屋?系统只说不能在未经允许下擅闯民宅,但或许系统会判定严大夫准许呢?” 梁知会却摇摇头:“这规我还真不想违。即便系统不判,我自己也不会擅自进去的。她看得见我的时候许我进屋是一码事,看不见我时我溜进去,却是另一码事。” 林辛恪和她一起看向窗户:“但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不是么?——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陪伴她,有朝一日严大夫知道了,也会回味出几分心安罢?” 梁知会竖起耳朵听前门传来的声音。 “我差点就说‘是’了。”梁知会蹭起来,鬼鬼祟祟地绕到前门,眼睁睁地看着那位邬小姐又来了,并受到了严今期微笑满面的迎接,梁知会就差捶胸顿足,补上了后面一句,“——如果没有又漂亮又开朗的邬小姐时不时找上门的话!” 第26章 悲戚 摸着夜色,梁知会守在严今期的屋外,将手虚虚贴在她的窗前,感受着里头热炭盆烤出的暖意。 “还好我没有显形限制——客栈的房间已经订好了。”林辛恪穿墙回来,“不过你为什么非要像模像样地定个客栈?晚上老板开门发现没人,不照样得穿帮。” 梁知会耸耸肩:“在今期面前不穿就行了。显形了,就是假装自己还是这个世间的活人,就得做全套,有住的,有花销。” 林辛恪听到“活人”一词的时候,面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却最终没有说什么。 她们这群人究竟是死是活? 这是整个川原——不,或许整个新城,都谈之变色、避而不谈的问题。 那些整日衣冠楚楚、谈吐自得的人,那些在新城各个岗位上做工的人,那些日夜往返在街道走廊上行走路过的人中,几乎没有人敢像梁知会这样,毫无避讳地大声说出来。 屋内微弱的烛光“呼”得熄灭了,严今期大概已经躺下。 林辛恪跟着梁知会绕到了屋子的另一头——与床榻一墙之隔的地方。 连着执行一个月高强度的任务,二人基本互相适应了合作的节奏。梁知会累,林辛恪也累。在蹲墙角的一个个夜里,基本就是重复着这样枯燥平淡的工作,累的时候就齐齐不说话,偶尔则闲聊两句,权当报团取暖,打发时间。 此刻梁知会大概不仅累,还心情不好。她闭着眼坐在那里,默默地散着炎气。 月亮渐渐升到了正空,林辛恪正闭目养神,突然没来由地鼻头一酸。 她倏地睁开眼,看向梁知会,却发现她好像毫无察觉。 “喂,喂。”林辛恪戳了戳她的肩,“你感觉到了吗?” 梁知会睡眼惺忪地睁眼:“啊?” 林辛恪看她一脸痴呆的样子,心里大概有了猜想。 她朝梁知会道:“我问你,今期大夫现在睡着了么?” 梁知会挑眉:“这我怎么知道?” “这你都不知道?”林辛恪纳罕道,“那要你这炎性有什么用?” “她睡没睡着,这是实际事实。我只能感受到意识波动。”梁知会道,“怎么了?你感受到什么了?” 林辛恪:“那现在波动肯定很强烈吧?肯定是。” 梁知会一愣:“何出此言?” 林辛恪也愣了:“……难道你没感受到波动?这怎么可能?” 梁知会顿了一下,微微正色:“有波动,但很少。所以如果你要我判断她睡着没有,我不能确定,但我怀疑是睡着了,依据就是现在的意识波动很微弱——这种情况不是睡着,就是半入眠状态。再说,开什么玩笑?本人自封川原执行处第一,怎么会有人在我的炎气浸润下睡不着的?” “是是是,那就是睡着了。”林辛恪抬手按了一下,“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我感受到的东西,情况恰恰与你相反。” 梁知会不禁坐直了:“细说。” 林辛恪:“……不知从何说起。” “……”梁知会撑着下巴,“让我想想。是情绪波动很强烈么?” “是。”林辛恪道,“……好吧。其实就是,我察觉到她现在好像很伤心。” 梁知会定定地看着她,随后站起来走了两步,发出了一个毫无营养的提问:“为什么我感觉不到?” 林辛恪:“这便是炎凉有别吧。” “那她现在必然是在一个梦境里。”梁知会坐回林辛恪身边,“快说给我听听,你都感受到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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