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想如期让自己像一个俗世之人一样,将自己所有的方向都交给今期,跟着对方亲自给她留下的音讯,带着一身风尘,从万里茫茫人世中一步一步地靠近她。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注释: 半夜不睡的诗仙小姐所念的诗分别出自唐真·诗仙李白《把酒问月》及唐张若虚《春江花月夜》。 第24章 拥抱 松石镇,一户大院的厢房中。 “抱歉,让邬小姐久等了。” “哪里哪里!”邬小姐走上前,“天越发凉了,你洗了澡擦头发要紧,我不过是又拿小事儿来叨扰你罢了!你看——明日小寒,这是预备拿来煮粥的桂圆。街上几家都在卖干桂圆,我是真不懂怎么挑。严大夫是做这个学问的,能不能指教一下哪家的最补?” 严今期放下擦发的手,笑道:“煮粥的桂圆作用温和,从用药上来说差别不大的。” 邬小姐拍了拍自己的头:“也是!瞧我这脑子……那你就正常挑——你来挑,我们都相信你!尤其我娘——”邬小姐表情神秘地压低声音:“我来选,她准嫌弃我;可她要是知道是你选的,她肯定高兴!” 严今期笑了笑,接过桂圆盘子,正打算开口说话,余光里突然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她话音一顿,往窗外一瞥。 邬小姐没有察觉,专心给她指桂圆:“这堆是李记的,这边几个是一个老婆婆挑的小摊,这三个是……” 突然,外头“咚”的一声,像是什么重物落了地。 严今期笑容一僵:“……” 邬小姐闻声,奇怪地转头——窗外正对着东边院墙,墙头一缕杂草以诡异的姿态被迫折腰,在空气中荡来荡去。 她皱着眉,就要朝窗边走:“什么……” 严今期忙一个侧身挡住她:“猫。” 邬小姐皱眉:“猫?” 严今期认真地点头:“就是常来的那只。” “哦!”邬小姐指了指,“那只爱挠人的!头顶正中一块黄色花纹,谁摸挠谁,天天一副不爽的表情,像是全世界欠了它钱……” 严今期跟着她的话,不自觉带入了此刻外面的那只“猫”,用力绷着嘴角:“是是,对的,不错。” 邬小姐:“——落地这么大一声,我还以为有人翻墙进来了呢!” 严今期点头的动作一顿。 邬小姐继续说出了结论:“——它也该减减肥了!” 严今期顿时有点怕外头墙角的“猫”跳出来,试图转移话题:“不如我们继续说桂圆……” 邬小姐:“不过你是怎么做到让它黏你的?真是奇了,我家喂了它四年的饭,它看我还是一脸欠揍的表情,怎么就独独往你身上钻呢?” “……缘分、缘分。”严今期轻咳了一声,“我们继续说桂圆,这个桂圆……” 窗外墙角下突然传来一阵杂音,随后是一只猫的“哈”声。 严今期:“……” 屋内两人兀自竖起耳朵。 墙角的“窸窸窣窣”声逐渐放大,然后转来一声清晰的“喵”声,再然后——一只头顶正中带黄色花纹的白猫直挺挺地从窗外飞过,浑身的毛炸开,像是急着躲什么豺狼虎豹。 “……”严今期嘴角抽了抽,加快语速,“干桂圆只要按常规方法选就好,皮薄而脆,果肉肥厚即可,我觉得这家的就很不错。” “好、好!”邬小姐喜道,“那我就我差人去买那婆婆的。明日中午记得来前厅啊,一起喝粥吃饺子!” 严今期笑着送走了邬小姐,听到她一边走,一边嘀咕“得去看一眼那猫”。 “……”严今期快步走到窗边,一低头就与一双直直的目光对视,尽管早有准备,还是被吓得呼吸一滞,“你快起来。” 梁知会慢腾腾地站了起来,却在原地没动。她眼睛眉毛莫名有些耷拉,脸侧还沾了一块灰扑扑的土渍,隔着一道窗户的距离看她。 严今期心跳逐渐平静下去。 梁知会分明还是像两月前她看到的那副模样,但严今期却瞧出了她身上的几分陌生感。 严今期迎着阳光上前一步,半身贴在窗前,伸手撩开梁知会眼前的碎发。 她本来想说,让梁知会先翻出去,再走大门重新进来,她去门口接她——反正是她的朋友,邬家不会不让。 但话到了嘴边,严今期对着她这副神情,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严今期:“先进来?” 梁知会就慢腾腾地开始翻窗。 骑到窗户上时,额前那几缕碎发跟着一晃一晃。 严今期用手绢沾了水,替她擦脸上的土灰。 梁知会下意识脖子后仰。 严今期一把扳住她的脸:“别动!擦猫都没擦你反应大。” 梁知会:“……” “你从进屋起——不,从窗外起,就一直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严今期就着这个距离侧头,弯了弯眼睛,“我脸上也沾灰了吗?” 梁知会慌忙错开眼,低头指着地上:“刚刚那人掉了个桂圆。” 严今期“嗯”了一声,给她梳着额前散掉的碎发:“明日小寒,中午邬家煮桂圆粥,还会吃饺子,你一起来吗?” 梁知会顿了一下:“嗯。” 严今期仿佛专注于对付那几缕“发随主人”的翘毛,终于收手放弃了:“我给你重新梳过。” “不、不用了,”梁知会道,“我这样也……” 严今期:“我就按原样给你梳,不会给你弄奇怪的,好吗?” 梁知会:“……其实你也可以给我弄点奇怪的。” 然后配合地坐在了案前。 好大的镜子。 梁知会与案上架着的大铜镜面面相觑,心道。 案几狭窄,却丝毫不显拥挤杂乱。除了铜镜,案几右侧整整齐齐地放着几本书,正中一本摊开的书卷,笔墨砚台等暂时不用的都收在下面。 桌上没有“那只”盒子。 梁知会默默抬眼瞥向屋角的床榻,胸有成竹地笃定会床头看见它——却意外地没有看到。 被挡住了? 她收回目光,从铜镜里能看到严今期修长的手。 “你……你好像最近挺好的。” 严今期动作不停:“什么?” 梁知会:“嗯……睡觉?你最近睡得好么?” 严今期笑道:“是比之前好些。话说回来,你当时留下的薏米,似乎真的有用。” “当然!”梁知会上一秒喊完,下一秒就耷拉,垂着眼睛哼哼道,“我做出来的助眠薏米敢说第二,全天下没人敢说第一,用了的都说好,买了的都不亏。最亏的是我好吗?” 赔了炎气还被狗系统记违规扣业绩,不然她业绩就不止是第一了,应该是断层第一! 严今期梳得很细,干燥的手指插/入头发中,指尖从梁知会头皮上带过,若即若离的触感让她一秒噤声。 阳光从窗边斜照进来,让铜镜一角熠熠生辉——可惜挡着她看严今期了。 光芒不如严今期耀眼。梁知会默不作声地挪了下镜子。 “晃眼睛么?”严今期探身,将镜子挪偏了点,“这样呢?” 严今期俯身,肩颈就错在梁知会的脸侧。方才一直若有若无的花香来自何处,此刻终于有了答案。 她才洗了澡,衣物散发着干燥酥软的皂角香,肌肤上还带着热水的余温。 梁知会抿了下干燥的嘴唇,默默又将镜子扶正了。 头发已然梳了一半,严今期却放下了梳子,微微弯身,从镜子里看她。 “你怎么了?” 梁知会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是在问自己,眼眶鼻尖一热。 “没怎么。”她压下那种感觉,笑了笑,“没怎么啊……我能有什么?倒是你——你有遇到什么事么?” 严今期重新拿起梳子:“没什么事。” “真的?”梁知会仰头。 严今期颔首:“当然,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么?” 梁知会:“你站在我背后。” “……”严今期听她终于肯开始胡扯,有些无奈,却更多是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她侧身拿簪子,在梁知会看不到的地方勾了勾嘴角。 “我真没事。原先那个镇上,有当地的医药世家,看病的生意不好做,我就打算换地方。正巧碰到邬家老太太,治好了她的病,老人家很感激,就顺便带我来了这里。” “哦。”梁知会本来直觉她这话有隐瞒,但奈何被什么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此刻脑子里全是方才邬小姐和她说笑的场景,于是怀疑地看了她一眼,嘴上应景地问道,“那你怎么住她家里?” “很简单,”严今期道,“因为我没地方住。为了感谢她们一家,我平日在她家门下的铺子里坐诊,诊费我一文不留,尽数给邬家。不过老太太似乎把钱都捐去了镇上的寺庙里。” “等等,”梁知会奇道,“你怎么会没钱呢?” “你别担心,”严今期打开装衣物的箱子,提出一袋体积不大却似乎很重的东西,“你当时给我的金条,基本都还在这里。” “什么啊!谁要担心这个?”梁知会起身道,“不是让你别舍不得用么?我当时明明有说,下次再见时,别让我看到完整的一包金条——一定要用,你答应了的!” 严今期给气笑了:“你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可能答应。” 梁知会:“你当时虽然发烧不清醒,但也迷迷糊糊点了头来着!早知道给你画个押!” “……”严今期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用。当时镇上有人买不起药,我有用你给的金子给她们钱。我暂时手里没有这么多钱,之后一定还你——需要画押吗,这个?” “不画这个!”梁知会道,“这都是小事!你先买个住处要紧,就算要还我,那也等着慢慢还便是。” 严今期顿了一下:“其实我不打算买住处……” 梁知会突然神色一变。 严今期敏锐道:“怎么了?” 梁知会眼睫颤了颤,听到耳麦里响起了从未见识过的的提示音种类: “限时警告,限时警告:尊敬的*梁知会*执事,显形限制锁提示您,今日显形剩余时间为:*15分钟*。请您合理安排时间,前往适宜场所,提前结束显形,或等待显形结束。” 梁知会神色黯淡下去:“我——我要走了。” 严今期一愣,随即迅速点头:“好。那,明日中午来么?” 梁知会点完头,又补充了一句:“来。” 严今期笑了下,颔首道:“好,那——明天见?” 梁知会抬眼,她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此刻自己应该趁机原路返回,翻墙出去;而时不时出声的限时警告也在提醒着时间的流逝,催促着她赶紧离去。 严今期的面色比两个月前莹润了些,眼里也带上了原先没有的神采,但这依旧不妨碍梁知会看出她藏在眼底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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