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缓缓向那碗绿豆羹移动,时卿虽在控制,可周围的寒气,与身体上的冷意相互交汇融合,促使她的指尖发颤。 指尖终于要抵达,但一只手却出现,将碗挪了过去,只听悦禾柔声道:“夫君,我来喂你吧。” 不等时卿拒绝,悦禾伸手将其另一只手拉住,又放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昨日淑妃娘娘薨逝,我本该去宫中悼念,但我却染了风寒,这多少都会让人说闲话,误以为我对淑妃娘娘不敬,幸在夫君替我前去,少了些流言蜚语,才未被父皇怪罪。” 时卿拿开了那只冷得发颤的手,手握紧又松开,几番下来,倒也好受了些许。 悦禾将时卿的举动看在眼里,那刚搭上,便匆忙拿来的举动,想来也是怕将寒意传给她。 如此聪明的一个人,定也猜到了这是她有意为之,但却依旧这样傻。 悦禾阅人无数,却独独看不透时卿,说时卿傻,时卿却骗了她这么久,又能与她周旋,让她迟迟下不了定论,亦真亦假的话,可没少将她迷惑,说时卿聪明,分明识破了她的意图,却格外配合她,甚至做出那傻里傻气的举动。 她不曾欣赏过谁,更不曾高看过谁,因为那些人都太蠢了,蠢得无可救药,她只随便用一个计谋,便能轻松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就连她那高高在上的父皇亦是如此。 但时卿不同,这是唯一一个,能与她对抗的,不论是头脑,还是行动,和势力,当她知道时卿是女儿身时,她不能否认,她的心中是欢喜的,甚至是异常欢喜。 这样的一个人,与那些薄情寡义的男子并非同类,她看错了,花是来自天上,虽落入了凡尘,可却没有沾上半点俗气。 只是时卿明明有与她对抗的能力,为何甘愿败下阵来呢? 难道,这是因为爱吗? 想到这个,不知为何,她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萌芽,那稀薄的冷气本将她围绕,现下竟像是被一一驱散。 悦禾看着时卿,那拼命要紧的牙关,以及那向她传递的微颤,都诉说着她有多冷。 欣赏归欣赏,但是欺骗,总归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时卿冷得直哆嗦,上下牙齿都开始打架,但看着送到嘴边的绿豆羹,还是张嘴喝了下去。 悦禾一勺一勺地喂着,时卿也十分配合,只是每喝一口,她的身体都颤了一下。 这凄惨的模样,任谁瞧了都心生怜惜,但她面对的是悦禾。 时卿冷得头生疼生疼,脸上的表情也不像方才那样还能控制,但她却还逞强道:“确实好喝,怪不得夫人觉得炎热时,便要喝上一碗。” 说话时不再呼出白气,似乎已经要跟周遭的冷气合为一体。 悦禾是个铁心石肠的人,就算是怜惜,也都是做做样子而已,哪里会真的动恻隐之心。而她心中唯一柔软的地方,只留给了薨逝的母妃,以及那被埋在冰瓦寒土里的曾经。 但那都是过去,只是为何看到这样的时卿,她竟有些不忍了。 “夫君还要喝吗?” 时卿瞧了瞧,还剩下半碗,她若是不喝,指不定悦禾会说出另一番理由劝她喝更多,她才不上这个当。 时卿点了点头,又张开了嘴。 被以为会尝到一份冰凉,谁知竟是一方手帕,悦禾为她擦了擦嘴,那温柔的目光让时卿怔了怔。 悦禾这是放过她了? “夫君是孩童吗?” 悦禾的语气温柔,动作更是轻柔,目光紧紧盯着她擦的地方,若为女儿身的话,那这张脸,是否就不应该出现在这具身体上? 时卿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直觉更是告诉她,悦禾的举动并不单纯,她侧过头,身子也稍稍后仰,躲开了悦禾。 悦禾收回手,“不喝了,夫君吃吃菜吧。” 悦禾拿起箸,又夹了一箸菜递到时卿嘴边。 时卿看着被箸夹住的菜,是呈墨绿色的块状物,既像豆腐,可又不是。 时卿问道:“这是什么?” “厨娘做的新菜式,夫君快尝尝可不可口。” 悦禾说完,又递得近了稍许。 时卿缓缓张嘴,悦禾也不愿与她多废话,趁此时机将菜送了进去。 菜刚入嘴,那股辣味便灼烧着时卿的口腔,原本还冷得发抖的她,瞬间便冒出了不少汗。 这是辣子!! 她本想吐出来,可悦禾却看着她,那双含情深眸中带着笑,“可还可口?” 瞧悦禾这模样,若她敢吐,那保不准悦禾又会给她塞些其他东西。 时卿没办法,即便是到了牙齿边,也只得返回,再强咽下去。 “我瞧夫君是生咽下去的,似是尝不出味道吧?” 悦禾笑着又夹起了一箸,“来,夫君再尝尝,可莫要像方才那样生咽了。” .. 时卿低眼,语气软了不少,“夫人,我能不能..” “张嘴!” 声音中透着一股冷意。 时卿欲哭无泪,也只得听她的话,张了嘴。 菜一入口,悦禾的脸上又挂起了笑容,目光落在时卿的脸上。 在悦禾期待的目光之下,时卿的脸微动,上下牙齿碾碎了食物,食物的汁液在她口中迸溅,激发出了更多的唾液。 唾液被辣子一刺激,又如沸水,灼烧着她整个口腔,咽下后,她的唇微张,不断吸着冷气缓解。 “可还可口?” 她能说实话吗? 时卿颔首道:“只要是夫人喂的,都是美味。” 已是这个狼狈样,却还这样哄她,真是傻。 但,她可不会就这样放过她。
第75章 不同寻常 ◇ 司音顺着悦禾的目光看去,房门虽紧闭,但她却能想象到,屋里的人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殿下,驸马爷..” 似乎再叫驸马爷已是不妥,司音改口道:“这样折腾庄主,恐怕人是会虚脱吧?” 毕竟冰火两重天,肠胃定是受不了,再加上来了癸水,只怕还会疼得死去活来。 悦禾漫不经心道:“放心,本宫都问过白御医了,死不了人,就这些剂量,她顶多就是坐在官房上起不来,再痛上几个时辰而已。” 悦禾转身离开,“消息都放出去了吗?” 司音紧跟悦禾,“放出去了,陛下得知后,就如同疯了一样,派了一大批人到处寻找盼兮。” 悦禾一声冷笑,“淑妃娘娘才薨逝不到一日,这所谓的深情,是既短暂又廉价。” “但愿父皇千万不要让本宫失望,最好真能将盼兮找到,不然本宫就只能..” 剩下的话,悦禾没有再说下去,司音却明白她话中之意,不禁回头看了看时卿所在的屋子,复又收回目光。 时卿一坐就坐了好几个时辰,腹部的疼痛将她疼得死去活来,脸上只有无尽的痛楚,虽有内力缓解,可到底比往日都还要疼。 手心的薄汗被衣裳吞噬,额头上已有不少汗珠,又透过人ꞏ皮ꞏ面具的缝隙滑向喉颈。 突然,门被人从外推开。 时卿吓了一跳,“你怎么进来了!” 同时慌忙拉过桌布,盖在了腿上。 她的语气过于激动,神色中又带着些许慌张,悦禾对时卿的反应很是满意,更喜欢她现下的表情。 悦禾站在风口上,笑道:“夫君身子不适,我便命白御医煎了些药,待夫君服下后,应会有所好转。” 先是故意折腾她,现下又跑来送药? 悦禾向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便端着药送到时卿跟前,又放置其身旁的桌上。 鼻尖弥漫着一股药味儿,时卿只看了一眼那还在冒着热气的药,便取过它,尽数饮下。 这倒稍稍让悦禾有些诧异,她还当会费些口舌,出言激时卿呢。 “夫君不怕我下毒?” 时卿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药渍,“夫人为何要下毒?” 不过片刻便恢复了镇定,甚至能出言将她一军,倒也真不愧是骗了她这么久的人,含情深眸中带着笑意,“普天之下,又有哪个做妻子的,会真心想毒害自己的夫君,夫君几次三番救我于危难,我又岂会恩将仇报,何况..” 悦禾与之对视,“我与夫君也没这么大的仇,你说是吗?” 时卿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对她的问题避之不答,“夫人此话就言重了,既是夫妻,那我救夫人,也是分内之事。再者,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夫人便无需记挂在心上。” 悦禾认真道:“那怎么行,我若忘记了,岂不是辜负了夫君的心?” 别看她说得这样认真,但话到了时卿耳里,又是另一番意思了,悦禾是在怀疑,怀疑她之前的所作所为。 “只要夫人能够平安,做什么我都愿意。” 言下之意,一切皆出于她的本心,她是心甘情愿,无需悦禾回报什么。 悦禾收回目光,又转身将门关上,她脚步轻移,走至窗前,“夫君好些了吗?” 时卿揉了揉小腹,倒也比方才好了稍许,但仅仅只是稍许,“白御医当真是医术了得,只一碗药下去,便好了不少。” 悦禾也没拆穿时卿,倒不是白御医医术了得,而是时卿在害怕。所以注意力便不在小腹的疼痛上,自然也觉得没那么疼了。 “夫君可要用些吃食?” 时卿道:“不必了,现下并未感受到饥饿。” 她若说是要吃,保不准悦禾又会怎样折腾她一番,她才不傻。 悦禾点了点头,时卿倒是聪明,“夫君还要一直坐着吗?即便是放了再多的香料,它也到底是官房,不宜久坐。” 时卿看向悦禾,“那夫人..” 常人见此状,必然会出去,可悦禾既然进来了,可就没打算那么轻易地出去,她笑道:“夫君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看的吗?” 时卿眼中闪过一丝尴尬,悦禾的心思已是昭然若揭。 “这倒不是,只是我怕污了公主的眼。” “无碍,我不嫌弃夫君。” .. 时卿轻咬后槽牙,强挤出笑容,“身子丑陋,恐怕..” 悦禾打断道:“夫君的肌肤如雪,滑腻如脂,不少女儿家想得都得不到,夫君又岂能像现下这般妄自菲薄。若这样的还叫丑陋的话,那让旁人可怎么活呀?” 时卿如鲠在喉,又呼出一口气,手紧攥着腿上的桌布,脑中迅速飞转,思索着该如何回答。 “噗呲——” 悦禾笑出了声,“夫君先处理吧,我便不打搅夫君了。” 悦禾出去后,又将门给关上,时卿的脸是黑得不能再黑了,悦禾摆明了在戏弄她! 时卿的速度也快,几下便处理好了,又用草木灰将痕迹掩盖,只是难免有些恼羞成怒。 再一开门,哪儿还有悦禾的踪影。 “夫人呢?” 被她问及的丫鬟道:“回驸马爷,殿下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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