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四川,泥石流,暴雨,她手边没有电子设备,晚上天气预报的时间也过了,电视里查不出有用的情报,她为什么会在四川,记忆里好像有那么个说四川话的人,还有首诗,诗的内容记不得了,东西也不在手边。 再就是走鼠,走鼠应该是个江湖组织,这个她有点记忆,或许是师父的朋友,大红二红明显不是真名,但为什么不用真名呢?是因为真名可能会勾动她的记忆么? 走鼠、女人……她转着铅笔,余光不时瞟看边上,训练有素的,有练功底子。 女…女人走镖,总是被人瞧不起的,她脑子里蓦地蹦出这句话来。 白蔹。白蔹,对,是这个名字,中药材,中药材是代号,亲卫…才是这个名字。 顿时,她脑海里好像有条光线,一通百通的将黑暗中的星辰点亮,白蔹,白术,桔梗,这个三个人,她曾经见过的,脸孔还很模糊,但已经出现了轮廓。 暴雨的丛林里,有这张脸,女人,桔梗,另一个……她放弃思考,用自己的直觉驱动铅笔,叶、叶蝉。 叶蝉! 和老头子扭打在一起的人叫叶蝉,最后掉进洞口的人叫叶蝉! 她的心脏狂跳,太阳穴也跟着跳动,但脸上仍强装出困惑神色,攥笔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施力,红黑笔杆吱吱地响,她继续写出萨拉这两个字。 一个是外国人,一个是叶家人。 外国人…枪,枪响,捆扎在一起的炸弹,老式的,电视里那样的,为什么她手里会有?她想做什么?炸塌洞口么?为什么要炸?因为…… 因为她们身后有东西追出来了,不能出现在外界的,很快,像怪物一样,地底的生物。 她卡在这里,又转了两圈笔,指尖一松,笔头落下,粉色橡皮指向便签本下的广告词,快乐生活,活,她灵感猝然一炸——活尸! 那些地底怪物叫做活尸,像猴子又像猎犬,萨拉腿断了,她走不出去了,所以要炸塌洞口,叶蝉爬上来了,但她们面前围着人,有人早就等在这里,为首的就是她的爷爷,他的动作不像是老人,他身上有股怪味,他是来抓人的么?抓谁?抓她? 为什么——抓我? 她的头开始疼了,要裂开一样,有枪,有炸弹,有人包围,在暴雨中厮杀,然后是泥石流,她怎么可能没受伤?她为什么没有伤口? 那个叫她名字的女人,是谁? 为什么一想到这个人,所有事便开始模糊了,连她自身也模糊了。 顾弦望看向自己的左掌,掌心还留有灼烧后的疤痕,这是肉眼可见的唯一一处疤。 不,未必,她忽然站起来,撕下纸,往厕所里走,在大红探寻的视线里,她关门落锁。 镜子前,她脱下外衣,仔细盯看着自己的身体。 胸口正中,有一枚指节长短的疤,柳叶样,好像是刀,或者剑,扎入后留下的痕迹,不深,不致命,但是……她抚摸着这个伤口,脑子便开始轰鸣。 很疼,不是皮肉的疼,是心。 无法抑制的心疼。 有些片段,就像放映出错的磁盘,画面滋滋啦啦,雪花跳闪,有一张女人的脸,看不分明,她手里有剑,寒光烁烁,压迫十足,剑尖刺进她的身体,她的眼睛那么冷。 她说…… “顾弦望,我是来杀你的。” 你是来杀我的。 同样的声音,入耳却如此陌生,她摁住心口,想遏止那股疼痛。 我是在恨你想要杀我么? 还是…你杀我,也无妨。 不。不对。 如果你是来杀我的,为什么又叫我别回头? 她不知道,她想不明白,是她想不明白,还是有人,不愿让她想明白? 你叫什么名字?你到底…是谁? 你真的存在么?还是,只是我的一场噩梦而已…… … 夜里十二点整,四下寂静,顾弦望辗转难眠,忽地嗅到一股香气。 很淡,从走廊外飘进来,她皱了皱眉,猛地意识到是什么,立刻捂住口鼻,翻身坐起,床下的人已经睡熟了,门外的情况看不到,但有脚步声走近。 哒、哒、哒…… 而后门锁旋转,她抄起铅笔,躺回床上,阖眼,眼缝中透进走廊的微光,有个男人的影子蹑手蹑脚靠近,到床边了,她五指收紧,抬手间,那人突然捂住她的嘴。 “嘘!” 这人脸上有道疤,手上没拿武器,他左右看了眼,轻声说:“我是顾瑾年。” 她一愣。 “跟我来,迷药管不了太久。”他声音古怪,仔细看,原来是鼻子里塞着棉花。 顾弦望踮足跟他走进安全通道里,楼梯间的感应灯啪嗒一声打开,他把棉花摘下来,问:“你怎么样?” 她怎么样?! 顾瑾年是谁?是她失踪已久的亲生父亲,失踪了二十多年,然后突然出现在医院,问她怎么样? 顾弦望沉默一息,冷静下来,模棱两可地套:“没事,你怎么才来?” 顾瑾年揉了揉眉心,摇头道:“找到你不容易,走鼠将你的消息封闭得很严,而且从地洞出来后我被泥石流冲到了别处,运气好,被附近的村民救了,送到县城医院里躺了三天,也就最近才能下地。” 三天?! “从我们出来后已经过去多久了?” 顾瑾年奇怪地打量她一眼,顾弦望立刻解释:“他们把我的电子设备都收走了,我昏迷了两天,对时间有些模糊。” “你昏迷了两天…也是,受了那么重的伤,”他点头,说:“我们出来到现在,已经五天整了。” 顾弦望心里咯噔一下,五天,如果之前的不是梦,而是真实,那寻常人落进地坑里,不吃不喝五天还能活么? 但是…等等,这么说来,在林中时顾瑾年也在场,但她记忆里没有这个画面,也就是说在更早以前他们就在一起行动,为什么她毫无记忆? 这个人的话可信么? 她想了想,问:“我受伤以后意识便有些模糊了,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怎么出来的?” “你那何止是模糊,”顾瑾年心有余悸道,“简直是疯魔了。” 他叹了口气:“你伤口止血后整个人忽然就不对劲了,那时候太混乱,我们几个只顾着逃命,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段时间那群龙家人就和冻住一样,僵在原地,然后那走鼠的女头目就冲了出来,搀着你就往岩道里跑。” 伤口止血?她受伤了?但为什么没有伤疤留存?莫非是胸口那一处么? “她一动,我们自然是跟着跑,没多一会,龙家人就追上来了,这时候你就开始不对劲了,杀神上身似的,哎,也亏得是你,加上那个英国的佣兵,这一路边跑边打,”他说到这,话音忽然一转,“我就说药壤有效,让你们抹上,都到生死时刻了,和尿也得抹啊,我们跑得太远,药壤早不在了,后悔也没用。” “一直到那道石门前,我们走到了绝路,那时候我就知道,我的计划应该是失败了。” 顾弦望皱眉:“什么计划?” “必勒格。”他又叹口气,“在你们来内蒙以前,我就和必勒格定下了一个秘密计划,为了彻底打垮龙家人。” 龙家人,英国佣兵,药壤,内蒙,必勒格。 顾弦望记住这些关键词词,“他?” “他是枭鬼这件事,的确是我有意隐瞒,”顾瑾年说,“但你现在也应该知道,喝过人参血的人,无法反抗龙家人,他是那个人留在入口处的哨眼,更是处在时刻被监视的境地,这件事如果让第三人知晓,必定会失败。” 龙家人,枭鬼,这又是什么? 喝过人参血,就会成为枭鬼,而后便成为龙家人操控的棋子么? “既然他是枭鬼,又为什么要背叛?你又怎么能确定,不是你被骗了?” “因为我观察得足够久,所有的事都不会有绝对的可能,尤其是人心,你只能赌一把。” “必勒格是枭鬼的后代,他们一代代的人都被安插在布和楚鲁,生下枭鬼的孩子,母亲是无法存活的,他们的血脉已经稀释了很多代,与其说他是鬼,不如说他更像人,他是个普通人,直到龙家人找上门来,唤醒他体内的那一点血。” “从此以后,他就成了人质,但是他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又害死了自己的妻子,他有了儿子,也有了徒弟,他们都是普通人。” “布和楚鲁山谷里的墓虎就是地缝下的活尸,他们祸害了一个村子,让他非常痛苦,为了保护家人,他才愿意对我说出真话,如果不将你们引下地底,他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再接触那个人。” “让他放手一搏的,是那个用弩箭攻击你的女人,一个新转化的枭鬼,她吃掉了他的徒弟。” 布和楚鲁,活尸,用弩箭攻击她的女人,顾弦望越记越心惊。 “后来呢?” 顾瑾年说:“后来的事,你也不记得了?” 顾弦望默了默,“当时…太混乱了。” “嗯……你认识的那个女人,我现在想,大概能猜到她是什么来历了,当时你们的精神状态确实都不正常,她一会要杀你,一会又要救你,我也看不明白,但好在最后她还是打开了那扇石门,我们穿过虫洞,见到了所谓的龙家古寨——” 听到这,顾弦望完全懵了,什么虫洞,什么石门,用这种自然而然的语气说出来,她恍惚觉得顾瑾年才是疯了的那一个。 “虫洞?你是说…物理学里的,那个虫洞?” 顾瑾年点头:“我姑且只能用这个现象来解释,也只有虫洞才可能把我们瞬间从内蒙转移到四川,这件事我在医院里也思考了很久。” 顾弦望心中莫名惶恐:“那你,得出什么结论了么?” “我想唯一的线索,就是那扇门。” 他的语速开始加快:“在你们来之前,我跟着必勒格进入了那间石庙,在庙里看见了盘古和其他古神的刻像,其中有两扇门,左右对立,左侧的那一扇下面,还雕刻出了许多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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