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电量,只剩不到百分之二十了。 ****** 南潇雪登车后,一句话没说,坐在后排阖着眼。 倪漫道:“今天竟然天晴了,真是个出发的好天气。” 商淇坐在副驾,回头看了她一眼。 倪漫自觉失言,讪讪住嘴。 车一路开得很平稳,宁乡的清晨永远那么静,好像整个小镇还没苏醒一般。 倪漫不再说话,商淇也保持沉默,只有她不停工作、指甲轻轻磕碰手机屏幕的声音。 不知开了多久,南潇雪觉得自己在车身轻微的摇晃中,意识不自觉的陷入混沌。 她快要像一小时以前的安常那样睡着了。 这时她忽然开口:“停车。” 司机应声,把车停在出宁乡唯一一条马路的路口。 她往路对面望了眼。 几周以前,当她从海城参加完时尚典礼回宁乡时,安常就蹲在路边,从手臂间抬起脸看向她,皮肤白净得像湖水濯洗过的嫩藕,在夜色里透着光。 眼前的景象,与那夜很不一样了。 迷蒙的夜雨换作清晨的阳光,站牌杆上斑斑的锈迹和土路上飞扬的尘土,都再无可遁形。 南潇雪问商淇:“有烟么?” “有。” 商淇从烟盒里磕出一根万宝路,连同打火机一起递她。 南潇雪接过拉开车门:“等我一会儿。” 倪漫看了眼她背影,又用嘴形对商淇说:“航班,赶时间。” 商淇轻轻摇了摇头。 过了会儿,商淇下车。 看南潇雪一身瓷青色旗袍立在站牌下,与在夜雨中又是截然不同的氛围感,由宋代的工笔画变作近代的老港片。 无论如何,总是美出了一种时光感。 夹烟的那只手,架在垂落身前的清矍手腕上,烟雾袅袅萦绕。 她不抽烟,只是闻。 商淇走过去问:“想什么呢?” 南潇雪一时没说话。 商淇挑破:“在想要不要叫她一起走?” “我是想过。”南潇雪坦言:“但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昨天早晨,我跟她一起吃早饭,我和你也去过的,宁乡唯一那间酒馆,早上也卖粥。”南潇雪道:“其实要不要叫她一起回邶城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盘旋了许久,但那一瞬间真动了心,想要对她开口。” 烟火人间,最是慰藉人心。 她南潇雪又不是真的神仙,怎么就不能拥有? “后来又一转念,还是算了。” “为什么?” “因为我看着她拿粗瓷的碗去盛粥,拿蓝花瓷的小碟去盛霉腐乳,店里坐着喝早酒的老人她大半都认识,一个个招呼过去。” “她是属于宁乡的。”南潇雪掐灭了烟:“而我不是。” “走吧商淇,回到属于我们的地方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14 14:00:00~2023-05-15 14: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活森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DetectiveLi、眼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巴卡玛卡 4个;人间不值得 2个;天海、家庭地位N位~、想做草芸xql的修勾、L、拾壹壹五、鱼姜喵、KD莹、欣儿、---、LM、糖刀铺小铁匠、沐晨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9487923 50瓶;H 40瓶;陈 30瓶;61807895、60963705、巴卡玛卡 20瓶;眼镜 19瓶;多吃点饭吧 15瓶;耎糖 14瓶;地主老财 12瓶;liuhui、Orange 11瓶;谁都不能阻止我看小说、ELIAUK、歪西歪的、60111024、liao 10瓶;KD莹 8瓶;L 6瓶;62520199 5瓶;Rover、璘璘璘璘璘、大白羊 3瓶;---、Julie、133333、茶颜悦色老板娘 2瓶;听见凉山、dark、ShineShine、余小墨、拐个小赵、学习使我快乐、阿斯顿、略鹅鹅鹅饿、新风、美若天仙金纱夏、崽桔晗、不吃香菜、fine、野望、晨、小六子、小寒、辛方未、叶子、.嗜糖如命、阿芷、Z、寒酥、优雅洗碗工、怪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南潇雪离开后, 安常一个人从博物馆踱出来。 还没到小宛上班时间,她重新把大门锁好,钥匙藏回旧砖墙最隐秘的那一块之下。 清晨的宁乡静得好似只有她一个人,难得的阳光在旧石板路上折射出一圈光晕。 把一切衬得都像幻觉。 也许刚刚过去的一夜只是一个梦。 再往前追溯, 也许过往的一个多月都只是一个梦。 哪来的什么《青瓷》舞剧, 哪来的什么南潇雪,一切都是她自己的臆想。 她慢慢走着, 转进酒馆。 沸腾的烟火气忽而喧嚣起来, 烫了人满眼, 整个宁乡醒着的人好似都在这里。 安常昨天没怎么吃,这会儿胃里空落落的, 拿着粗瓷碗去盛了满满一碗粥,又打了一小碟霉腐乳。 那位被她唤作“三叔公”的老人用方言问她:“今天一个人来的啊?” 她一怔。 带着方言腔调应了句:“哎。” 坐回桌边,很巧,就是她和南潇雪昨天坐的那一张。 其实也不是巧, 而是那些常来喝早酒的老人, 都是有固定位置的,空出的桌子就那么几张。 她盯着裂出些微细缝的残旧桌面想, 原来南潇雪不是一场幻觉。 人人都看到她俩昨天清晨坐在这里, 同桌共饮粥。 她的指腹还残留着南潇雪腰际滑腻的触感。 她掌心微腻的汗还存在于南潇雪的后腰。 她昨晚的彩绘还在南潇雪的蝴蝶骨边没有洗去,就掩藏在那身瓷青色旗袍之下。 而她现在一个人坐在这里, 没有了南潇雪。 这一切,才空虚得像是一场幻觉。 她忽然站起来, 酒馆里的老人都朝她看。 看着她一路跑出去。 有人问柜台里摇头晃脑听着戏的佛系老板:“诶, 她还没给钱吧?” 老板拖出一句悠长戏腔:“慌什么, 总会回来给的。” 安常往出宁乡唯一的那条马路跑。 跑到站牌下的时候气喘吁吁, 掏出手机看一眼。 电量, 百分之十八。时间,七点十八。 如果她运气够好。 安常来回来去踱着步,像被一团火反复炙烤。 大概她以前真的经历过很倒霉的事,所以她今天真的运气够好—— 大巴适时的风尘仆仆停在了她面前。 她跳上去,一路来到杭城后直接钻进地铁站。 到底在邶城生活过七年,她没蠢到在早高峰的时候去打车。 地铁车厢里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已经习惯了宁乡松散的她极为不适。 跑出地铁站的时候看到南潇雪的海报。 脸修过,更加无暇,却不似在她身边那般生动。 只有她识得南潇雪眼下被灯笼光拽着跃动的浅红小泪痣。 只有她见过南潇雪双颊的红晕似雪地里打翻的燕脂。 她一路跑到机场的出发楼层。 作为一个慢性子的人,上一次心脏在胸腔里这么猛跳,大概还是大学体测的时候。 她看到了南潇雪将要乘坐的航班,九点三十五,杭城到邶城。 安检口已经要关闭了。 她一路狂奔过去,安检员看到她:“是要登机么?快一点。” 换来她猛摆手,气喘吁吁几乎说不出话:“我、我不登机。” “那你跑什么?” “我、我送人。” “人早都已经进去了。” 安常这会儿终于喘匀了一口气,从手撑膝盖的姿势直起腰来:“我知道。” 就算人们还在排队安检,南潇雪也一定不在这里,而从vip通道走了。 她一路拼了命赶来,并不是为了留下南潇雪,甚至也不是为了再见南潇雪一面。 南潇雪说自己是一个不喜欢送别的人。 安常也不喜欢送别。 以前是因为孤僻,现在是因为不舍。 她一生送别的经历不多,倒是以前文秀英每年送她去邶城读大学时,会在宁乡路口经历一冬一夏的两次送别。 但现在,她觉得这样一场送别她必须完成。 就像南潇雪曾经诚挚的坦言喜欢她一样。 她必须真诚的、深刻的、以南潇雪不知道的方式,来为这样一段两人都撩动了真心的情感送别。 再见了,南潇雪。 在即将过去的梅雨季里,我好喜欢你。 ****** 九点半的时候安常走出机场。 等了一会儿,头顶才有飞机呼啸而过。 她不太辨得清方向,因此也不能确定这架飞机,是否就是南潇雪所乘的那一架。 失去了奔赴的目标,大城市更让人觉得无所适从。 车鸣声那么响。 马路上密密麻麻。 匆忙奔走的人群顶着张同样面目模糊的脸。 安常来到汽车站:“要一张去宁乡的票。” “宁乡?”售票员看一眼车次表:“那你还有得等。” “嗯,我知道。”安常举着手机:“麻烦您快点扫码收钱行么?我手机马上没电自动关机了。” 还好,等安常输完支付密码后,手机才黑屏陷入一片死寂。 她坐到候车室的角落。 手机没电了这件事没对她构成很大阻碍,反正她不喜欢玩手机,一个人可以发很久的呆。 可今日黄历上大概写着不适宜发呆。 思想一松懈就容易破防,某个已离开的人不停往她脑子里钻。 她茫然的环视一圈,看到不远处坐着个小姑娘,在自己跟自己玩跳棋。 现在很少看到孩子玩这个了,果不其然小姑娘很快抬头问:“外婆,我可不可以看一集动画片?” “不行,平板电脑没电了。” “骗人。” “好吧,有电,但你不能看。你看看你妈妈,就是因为天天盯着电脑平板和手机,近视度数才越来越深,你就玩跳棋不是蛮好?外婆小时候就玩这个。” 安常绝不是一个擅于搭话的人,做了很久心理建设才走上去:“我能跟你一起玩么?” 又对小姑娘外婆解释:“我不是坏人,我可以把身份证号告诉您。” “我要你身份证号做什么?”老人说:“玩吧。” 安常欲言又止,忍不住说:“就这样让陌生人跟小孩一起玩,其实挺不安全的。” 老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安常赶紧低头,把注意力放在棋盘上。 小姑娘问:“你会玩么?” “会呀,我小时候常玩。” “你小时候不用平板看动画片么?” 安常笑笑:“我住的小镇很是落后守旧,并没有很多人用电子设备。” 她执起一颗玻璃弹珠:“我教你两招,很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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