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见得多要的少的人最难取悦,这句话不错,林少安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容倾到底会喜欢什么。一直到了十二月,她才决定要做什么,凌晨三点激动得从床上坐了起来,抱着手机一顿捣鼓。 心心念念,终于等到了五号当日。可容倾果不其然跟她说有事要处理,一大早就出门了。 林少安怅然若失,想到容倾晚上总要来接自己回小家的,还是怀揣了一份希望。 她和明柔带着打了一上午电脑游戏,被明理臭骂一顿一起从房里哄了出来,下午写作业写得无聊,眼看着手机里的预约时间快到了,还是没忍住给容倾发了个消息: “倾倾~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附加一个“等你等到花儿都谢了”表情包。 两分钟后,她收到了容倾的消息:“今天有点忙,你在家跟好好吃饭,我晚点再来接你。” 她撇了撇嘴,连发了两个撒泼打滚的猫咪表情包,呜央一声丢了手机。 等到下午三点,林少安借口要去同学家一起复习期末考试,跟家人说好不回来吃晚饭,直接回城南小家里等容倾。 全家人犹豫了一下,想着林少安也快十二岁了,该有点自己的小空间了,就叮嘱再三注意安全,手机开声音保持联系,然后放她出了门。 从家里出来后,林少安一个人偷偷坐地铁到了市中心的一家烘培店,礼貌地递出自己手机里的预约信息: “阿姨好,我来做冰淇淋蛋糕。” 容倾不喜欢张扬和热闹,也不喜欢昂贵的礼物,亲手为她做一个生日蛋糕,回到她们的小家一起吹个蜡烛,唱生日歌。这样的生日,容倾应该不会拒绝吧。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私心,就是想单独帮容倾过这个生日。 与此同时,监狱医院的病房里,两只手紧紧相握,一方布满了苍老的痕迹,一方纤柔白皙。两双眼不再像最初那样相顾无言,泪水千行,只是都带着浅浅的笑意,诉说着家常。 其实每隔一两个月容倾都会来到这个特殊的地方,是只时间不规律,也会尽早回家,所以林少安并没有发现过罢了。 病床上的女人已然是一副初老的模样,病弱的眼里缱绻的温柔爱意,难以想象,这会是一个背负了三条人命的杀人犯。 “看得出来,那孩子很粘你……” 容倾一手紧握着紧握着女人的右手,一手拿温热的毛巾擦拭着中年女人的手臂,眼里笑意浓郁:“是啊,再小一点的时候更粘,就在家里也要跟着走,我每次去别的房间拿点什么东西,一回头她就能撞我腿上。” 女人欣慰地点点头,眼光默默在她身上打量,思索很久才轻叹一声:“容倾啊,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您说。”容倾收了些笑意,显然已经料到了什么。 “放弃吧。” 容倾没有抬眼,淡然地在手边的热水盆里又搓了一把毛巾,回到:“我不会放弃的。” “我知道你的心,可你一直揣着这个执念,又怎么能从那件事里走出来?自从成年以后,你一直都开朗爱笑,他们都说你走出来了,只有我知道那都不是真的。你为什么会义无反顾地帮那孩子,为什么要把那孩子带回家,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吗? “听明理说你那段时间经常做噩梦……我本来啊,是不希望你继续和那孩子相处的,可这几年,我看见那孩子给你带来的改变,只有提到那孩子的时候,你的笑才是由心的。” 女人的情绪逐渐有些激动,含着泪几近恳请道:“容倾啊,这就够了,不要再做没有意义的挣扎了。你还不明白吗?即便有天你真的做到了,我现在这个病,恐怕也活不到那时候了。” 容倾低垂着眼,继续做着手头上该做的事,只用沉默无言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她不会放弃。 从监狱医院出来以后,容倾一个人漫步道江岸,站在大桥上吹着冷风,看夕阳余晖逐渐吞没在黑夜里,她没有没有找到一颗星星,连月亮都躲进了云层里。 阴霾阻碍了多少星辰大海,她不得而知,只是第一次觉得“深不见底”也可以形容天空,心里一片孤落。 荒寂茫然的像深处沙漠,了无尽头,她放远了目光,却不知道要看向哪里。 直到桥下的小酒馆点起了光亮,她的目光才从了无星尘的夜空中离开,想到林少安满眼担忧又真诚的说出那句:“以后别再为了我戒酒了。”,心里冷落的灰烬,似乎又温热起来。 她踩着高跟鞋,步入了一片灯红酒绿。 轻歌和曼舞,男人和女人,香烟和烈酒……她站在门口,忽然有些怔愣,才发现自己和从前如鱼得水的场合,已经有些格格不入了。 她在吧台找了个角落坐下,拒绝了调酒师递来的菜单。 “Abisinthe,再拿一包金陵十二钗。” 调酒师见过太多有故事的人,却还是为眼前这个女人愣住了一刻。很少有女人点艾苦酒这样的烈酒,也很少还有人把“南京烟”叫做“金陵十二钗”。 容倾无视了身边人被她吸引而来的目光,扬了扬始终自如的唇角,倾身向身后一桌大学生,眼光找寻到最边上一个吞云吐雾的女孩,温柔而低哑的嗓音缓缓而出: “小妹妹,给姐姐借个火。” 随后,她点燃了一支细烟,久违地深吸过肺,漫长的呼出一缕轻烟。 她为林少安戒掉的何止是酒,还有烟,和那些本该属于年轻人的所有深夜消遣。 浅浅眸色,又落回了调酒师的手中。 看方糖在火焰里融化,坠入冰冷的玻璃杯,点燃了酒,又在突如其来的冰水里浇灭,而后甜和涩终于交织,炽热在寒极中翻滚绞痛,细细品味一小口,就是冰火九重天。 一杯酒,就是一段过往。 这就是容倾喜欢艾苦酒的理由。 “姐姐,怎么一个人喝酒啊?”那个女大学生观望了许久,终于没忍住端着酒杯走了过来,鼻尖靠近轻嗅了一下:“姐姐好香啊,用的什么牌子的香水?” 容倾哼笑一声:“这个香啊……是我家小朋友手工制作的,独一无二,全世界就这一瓶。” 她柔浅的声线带着些微醺的醉意,炫耀着。 还是去年暑假的旅行期间,她们几个晚辈饭后一起去探店,偶遇了一家制作香水的手工作坊,明柔做了一瓶百合为主的花香调拿去讨好明理,被明理用到今年还在嫌弃。 而林少安在听闻店里小姐姐的解说后,选择了一款成熟和知性,带着些神秘色彩的甘苔调,丰腴而独具女人味。 “哦~原来姐姐有小朋友了,那怎么还出来喝酒?是弟弟让你不开心了?要不……和妹妹试试吧……” 容倾脑子一嗡。 惊恐的冲击让她些许从微醺的意识里脱离,想起林少安,顿然醒觉,看了眼手机,23点05分的时间显示下,已经是成堆的消息。 她立马掐了烟,微微扬起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吧台的微亮灯光,在下颌线上滑过,落至脖颈,顺着烈酒入喉消失在引人遐想的身姿里。 “姐姐就要走了?不留个联系方式吗?” 大学生拦住了她的去路。 容倾顿住一步,瞥眼冷笑。 “法律咨询费一小时200,还要留吗?” 说完,一双媚眼绽放,唇角上扬起好看的弧度,在女生错愕不解的注目下,潇潇洒洒踏出了小酒馆。
第30章 在这个代驾还没有风流成潮的年份里, 容倾又一次弃车而行,火急火燎地招下一辆出租车,给林少安回了个电话。 几通下来都是无人接听, 只好再打去家里。 对面传来明柔担心的声音:“啊?她说她去玩得好的同学家一起复习,下午三点多出去了, 还没回家吗?” “什么?”容倾心头顿然一紧,平日里慵懒随性的语气也急促起来:“她哪有什么玩得好的同学啊!” 全家人着急得团团转,容倾只能叫司机快点开,然后拼命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一遍遍疯狂拨打着林少安的号码,始终无人接听。 下车后,她干脆提着高跟鞋一路往单元楼跑,路过一片鹅卵石地, 被硌得生疼, 还是没有放慢脚步。 本要一股脑冲回家里,到单元门时才发现, 一个单薄弱小的身影蹲在一旁的树丛后头,正垂着小脑袋呼呼大睡。 她这才哭笑不得地松下一口气,跟家里报了平安。 电话那头远远听见明理的骂声:“这小蹄子!居然学会骗家长了!明柔你也是!天天跟你混在一起, 你不知道她在学校没朋友啊?!” “这也能怪我啊……爸你管管她啊!” 容倾摇摇头挂断了电话。 穿上了高跟鞋, 正打算靠近, 忽然想到自己身上还沾了些烟酒味, 又从包里拿出林少安给她的分装瓶, 往手腕补了点香水,才慢慢走到林少安跟前蹲下, 扶住了马上又要栽倒下来的小脑袋瓜。 “傻瓜,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林少安醒了, 睁着双惺忪泪眼,好不容易才看清了容倾,小脸一瞬间变得委屈无比,眼看着光亮的水珠就要从眼眶落下,撇撇嘴埋怨: “你去哪了嘛……怎么现在才回来?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容倾无奈一笑,满眼温润:“怎么不回家里等啊?” “我把钥匙落在明妈妈家了,我想打车回去拿的,可是我没钱了……” 为了今天的惊喜,林少安又把口袋掏空了,在花店付完款后,才发现身上身无分文,还是狼狈地从市中心一路走回来的,还好家的位置不算偏远。 她想起自己是为什么变得这么落魄可怜,猛然跳了起来,递出手里的鲜花和蛋糕,扬起了笑脸。 “倾倾!生日快乐!” 容倾怔愣住了。 林少安的月牙眼刚弯了两秒,就瞪大成了圆月。 那束精心搭配好的捧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压成了这副模样,芍药和粉星花枝折凌乱,郁金香也破碎凋零,还有几朵她不知道名字的花,也蔫巴在了一起。 哪有生日送人凋残的花做礼物。 她羞愧地把捧花往身后一丢,往草丛边踢了踢,又捧着蛋糕盒重新扬起笑脸: “重来一次!倾倾!生日快乐!” 门口的声控灯被她清亮的嗓音点亮,她这才又一次惊愕的发现,透明蛋糕里的蛋糕,已经融化得歪七八扭,上头冥思苦想出来的祝福语,和那些紧锁眉头颤抖着双手雕上的花边,也全然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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