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嘤声抽泣两声,终于没忍住啊呜一声哭了出来,跺着脚挥着手,“绘声绘色”地倾泻出这一天的憋屈: “我做了好久的……光是奶油和冰淇淋就调了三次!还有那个花,好难雕!它刚做好的样子真的超级好看的!啊我再也不喜欢冰淇淋蛋糕了!哼哼哼呜……” 容倾从惊异到疑惑,看着林少安呜呜泱泱的说完,又慢慢埋下了脑袋像一摊软泥蹲回了墙角,和身边的捧花一样垂头丧气,她的眼底又才染出些温润宠溺的笑意。 她再次弯下腰,捡起了那捧美好动人的花束,又蹲身侍弄侍弄那些残枝败叶,把粘合在一起的花瓣认真掰揉开来,让它们尽可能恢复了朵朵绽放的模样。 “这不是挺好的吗?” 林少安知道容倾是在安慰她,除了又一次被容倾的温柔感染,并没有觉得好受多少。 谁知道下一刻,容倾就抽掉了蛋糕盒子上的彩带,打开了盖子,用食指指尖在融化的奶油冰淇淋上抹去了一点,送回红唇边轻轻含抿,粉红的舌尖微露,勾走了那抹白色。 “嗯,奶油很细腻,比我之前尝过的蛋糕都好吃。” 林少安恍惚抬头,莫名其妙地呆住了。 还没缓过劲来,容倾就夹着捧花端过了蛋糕盒,像珍宝一样护在怀里,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安抚她落满泪星子的侧脸,轻声道: “谢谢你,小朋友。” 林少安眉梢一抬,受宠若惊,与此同时,也从那近在脸庞的纤柔里闻到了一丝端倪。 她来不及多想,只见容倾微微颔首,又浅笑温声道: “你的生日礼物,阿姨收到了。” 即便全家人都已经认可了林少安在家里的辈份,只有容倾还偶尔固执的自称阿姨。 林少安当下也不忍心再和她去争执些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奶油冰淇淋一样,即便融化得一塌糊涂,依然可以被人珍惜,亲吻,温存。 她终于安慰地起身,捏住了容倾的衣角,有说有笑地走进了单元门里。 回到家里,容倾把捧花理顺清楚,插在了花瓶里,摆放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牺牲的夜生活有什么可惜,戒掉的烟酒有什么可惜,外头没有星辰和月亮,那个小朋友的眼睛里都有。 她细细摸着花瓣,每一秒都暖进心窝里。 电灯忽然暗下,轻灵的小嗓音从身旁不远处传入耳畔:“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容倾在鲜花背景下回眸,看着烛光下,小小少女清亮的眼眸缓缓靠近,晕开了温和的笑容。 后来,她才看清楚了蛋糕上那行融化的字迹: “生日快乐,岁岁“安”在”。 她们定下,十二月从此以后就成为她们的生日月,要一直从月初庆祝到月末。这个想法自然是林少安提出的,容倾被感动和幸福冲昏了头,也就答应着陪她闹罢了。 转眼到了期末前夕,林少安还在一边写着周记,一边期待着旅行。 “冬天,是相遇的季节。” 她在日记里这样写下。 看着窗外又开始飘雪,在她心里的小小某一处,本还藏存着那些荒寂可怖的回忆,现在似乎也慢慢被屋子里的暖光填满、掩盖了。 她的校园生活不值一提,和万千学生一样,上课望着窗外放空,下课撒丫子冲小卖部,反正哪里没听明白的课,回家找容倾补补就懂了。 第一小学一到六年级不重新分班,年复一年面对着同样的老师和同学,小群体都已经日渐牢固,所以已经第六年了,林少安依然没能和同学们打成一片,也慢慢不屑于去羡慕合群的人了。 因为她逐渐发现,容倾好像也是不合群的。 就像她在学校只会去找明柔一起吃饭一样,容倾在律所的大部分休闲时间,也总是只和明理待在一起。 她写着写着日记,不知道哪里刮来了一阵风,吹来些淡淡的沐浴露清香,思绪由此又飘忽了起来。把钢笔夹放在上唇和鼻子之间,淘气地努了怒,趴在桌上,侧脸看向了身旁的人。 容倾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双唇紧闭,眸色光润,纤长的睫毛偶尔会颤动一下,眉间也总是轻轻蹙起。这样的侧颜,是林少安日夜常见的,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从第一天相遇开始,始终没有变过。 她的喜欢也没有变过。 又似乎变了,她也说不清楚。 等容倾长舒一口气,活动活动肩骨,嘴角和眼底都晕染出浅浅笑意时,林少安才推了推手边的作业本:“倾倾,检查……” 容倾嘴角的弧度又深了一些,自然而然地接了过来,认真检查着每一道题的答案。林少安一直趴在桌子上歪头望着,心里期待着,想听容倾说“今天没有错”,想听容倾夸奖她。 “小迷糊,又忘记写单位了吧!” 林少安眼睛一睁立了起来,护过作业本一看,果然是漏了一个。呜呼哀哉!悔不当初!早知道就多检查几遍了! 拿着作业本捂着大半截脸,又羞又不甘,低头抬眼地望着容倾喃喃道:“我就是故意留着给你检查的,你上次就没检查出来……” 容倾被倒打一耙,也不生气,只觉得好笑,干脆就顺着她死要面子的小性子,微微颔首道:“是,那我现在算是通过大人您的检查了?” 林少安想笑又不好意思,抿着嘴扭了扭头:“嗯!勉强合格吧!” 容倾最终还是看不过那得了便宜卖乖的样子,指头噔一声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眯了眯眼:“下次再忘记,就给我抄十遍。” 林少安捂着脑门回头一瞪,无奈理亏,逐渐蔫巴了小脑袋:“唔……” 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她又指了指容倾桌上的书,岔开话题:“倾倾,你最近好像一直在看这个书,这是什么书?” 容倾回头看了一眼,回答道:“关于犯罪心理学的。” “犯罪心理学?” 林少安本就是随口一问,现在却真的好奇起来,语调里强调着“犯罪”两个字。 “嗯,这是一门反应社会的犯罪心理和行为规律的学科,”容倾专业的解释后,看见林少安越发茫然的眼神,没忍住笑了笑,又不那么专业地解释了一遍:“就是去了解一个人为什么会成为罪犯。” 林少安豁然开朗。 “成为罪犯,都有理由吗?” 她追问着。 “大部分情况下是有诱因的,一个人成年以后的行为,往往和童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容倾回答她。 林少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默默思考了很久后,又抬头问道: “那……周叔叔为什么要打我?他打我,也是有理由的吗?” 容倾神色一凝,这孩子果然从来没有忘记过。 思索一番,还是选择坦诚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当年在调查取证的时候发现,周子扬童年也遭受过继母的虐待,等他的父亲发现再选择离婚的时候,他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心理问题。所以……我想是有原因的。” 林少安低了低头,心里像瞬间结了很多蜘蛛网,扫不掉,也解不开。 容倾的眼眸里也带着几分抱歉,还是继而道:“漾漾,人不是生来就是坏人的。但是不论是出于什么理由,犯罪行为都是不可以被纵容的。” 林少安又沉默了很久,才彷徨不安地问道: “倾倾,我长大了也会像他一样吗?”
第31章 林少安期盼又慌乱的眼神, 灼灼落在容倾身上,企图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些可以确信的东西。 可容倾沉吟片刻后,只是寥寥一句: “这是你可以选择的。” 她的沉闷并没有褪去, 这个回答太抽象了。 很小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有些事情是自己没有办法选择的。比如从前没办法说出被虐待的真相, 比如到现在也总是在同龄人里特立独行。 很多人没有办法理解,反复追问着为什么,如果她可以,又怎么会不愿意。 她突然有些悲哀,想到是不是周叔叔也是迫于这样的无可奈何,才做出那些让人没有办法理解的行为,是不是坏人也应该被体谅。 可她越这样想,就越觉得难过, 她一点也不想体谅一个深深伤害过她的人。也更害怕, 自己会成为那样的人。 沉闷间,容倾忽然问她:“漾漾, 你长大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想像你一样!” 而后,又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狂妄收敛几分, 解释道:“我也想当律师, 和你, 还有明姐姐明妈妈一样……” 她以为这句话很轻浮草率, 可容倾没有没有笑她。 那眉眼间只是微微有些惊讶, 而后就又漾开了柔软的笑意:“你既然对当律师感兴趣,那我就讲个案子给你听, 好不好?” 林少安忽然有些好奇:“什么案子?” 容倾看向了桌台上摆放了很久的香薰蜡烛,沉吟许久。 “大概十五年前吧, 我们家遇到过一个特殊的案子。是一个女人在一夜之间杀害了其前夫满门。” 林少安觉得后背发凉,把椅子和容倾的椅子并齐,收了收手脚蜷着往容倾身边挪了挪。 容倾似乎也察觉到她的害怕,浅笑着敞开了自己身上的小毛毯,把林少安裹在身旁,再继续道: “起因呢,是女人几年前以虐待罪名起诉,让前夫受了几年牢狱之苦,服役期间,前夫父母也一直言语辱骂行为苛责她们母女。那年前夫刑满释放,带着家人几次对母女两人进行报复威胁,最后女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在反抗中失手杀了前夫,以及一并来讨要说法的前夫父母。” 她的口吻仿佛真的只是在诉说一个案子,神情和语调都波澜不惊。 可林少安听着听着,泪珠就不由得挂在眼眶上,原来这个案子里让人后背发凉的不是那个女人,而是把一位温柔母亲逼成残酷杀人犯的,背后的隐情。 她双手紧捏着作业本边页,哽咽着问出一句:“那后来呢?那对母女后来怎么样了?” 容倾勾了勾嘴角问她: “我教过你一些法律知识,你觉得这个案子应该怎么判?” “正当防卫!”林少安脱口而出,愤愤不平得几乎要喊出来:“这就是正当防卫!就是!你不是说过,有那个什么……无限防卫!别人打我打到一半跑了,我都还可以追着别人打不是吗!而且那两个老人也不无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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