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开口质问,林少安就担心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倾倾,以后不要再为了我戒酒了。” 容倾慢慢直起腰,看着林少安怔愣几秒,疑惑逐渐散去,泪花点点的眼里晕开些豁然的笑意,无奈轻叹:“你这小孩……” 林少安小脑袋瓜转了可不止那一下,在插不进大人谈话的时候,她默默听着,思索着,很多从前没有答案的问题,现在也有答案了。 于是,又猝不及防地抛出一句: “倾倾,你喜欢的人今天跟别人结婚了,对吗?” 看见容倾脸上的笑意顿然沉凝,她觉得自己猜得一定没错。这样一来什么都解释得通了,为什么容倾和徐老师之间的关系那么奇怪,为什么容倾一直都没有提及过自己的恋爱经历。 大人应该都有爱情的吧,她以为。 不提,是因为曾经痛失了爱情。 容倾沉吟片刻,柔声问道:“你是因为这个理由,才突然拉我出来啊?” 林少安摇了摇头:“不是啊,我是觉得……嗯……在那么多人面前为一口酒感动哭了,多没面子呀,倾倾很要面子的吧?” 她自作聪明。 容倾啼笑皆非,面对这么个脑回路清奇的人间小可爱,她是又恨的牙痒痒,又爱得心疼不已:“你真是……” 于是,没忍住抱过来就一顿乱揉,痒得林少安咯咯笑个不停:“哎呀倾倾……痒痒……啊哈哈哈……你别……哈哈哈……” 一直等电梯门打开,两人才停止闹腾。 “现在好了,车都开不回去了。” 容倾满是宠溺地责备。 “那就不开嘛,明天再来取就好啦!我们好久没坐过公交车了,”林少安兴奋地踮了踮脚:“倾倾!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个车站!就在前面,再走两站就是了!” 容倾眉梢一惊,放眼往前看去。 说起来,从前的房子是租来的,两年前,她买了房,也换了车,和林少安第一次一起吃清汤面的那套地毯茶几,现在应该也已经围坐着其他人了。 “还有哦,猫耳朵咖啡店前年搬到国金街附近去了,王大妈杂货店去年就倒闭了,现在新开了一家关东煮,我们班好多同学都爱吃,我都还没尝过呢!清欢书店还在,但是好像换了个老板,不是之前那个哑巴婆婆了……” 虽然这条路依然是她们上班上学的必经之路,但每天开着车来回匆匆,容倾丝毫没有留意到这些细小的变化,以前常去的咖啡店,也早因为律所附近的生活圈逐渐开发,慢慢被遗忘了。 五年时间,大城市的变化快得让很多人都追不上脚步,多少人漂泊而来,又漂泊而去。 而夜色自顾自地沉沦在一片灯红酒绿里,根本听不见街巷里醉醺醺的哭诉和怨悔。 世界纷杂,变迁无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不再留意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了。 或许也只有小孩子,才能留心着这些细枝末节吧。 原来那双童真的眼,每每贪恋着窗外,留意的都是这些景色,思索的都是这些“大事”啊。 久违地置身于浮躁和焦虑以外,容倾不禁有些动容。 不知道是这浪漫的气氛浸染了心,还是那意外的一口茅台冲昏了头,她忽然坦然道: “你猜的没错,我今天是来让自己放下过去的。” 林少安小眉毛一抬,惊异于容倾第一次主动说起自己的感情,转瞬又沉落下来,心里隐隐地为她疼着。 她还不懂爱情,她只是看见电视剧里的人们,为情所伤时都会哭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一想到容倾或许也有过那样的时刻,她就觉得又苦涩又郁闷。 “那……你现在还难过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着,她知道容倾是不会说真话的。 在她还是个骄傲的七岁小朋友的时候,也以为容倾是个不掩盖情绪的人,因为她总是笑得很明媚,也总是坦然地说出自己的害怕和难过。 可是后来她才慢慢发现,容倾能说出口的都不是真的,比如说她根本就不害怕打雷,却从来不说为什么不和别人牵手。 还有平时看电影看电视,明理和明柔时不时会破口大骂,时不时会拍手叫好,只有容倾,不管剧情再牵动人心都很少激动起来,却会在一些旁人都无法体会的时候,默默侧过脸红了眼眶。 容倾已然了解了她的眼睛,可那双深邃而迷人的眼到底看到了什么,林少安却一无所知。 此刻,容倾也只是浅笑着回答她:“都过去了。” 她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真话。 容倾第一次主动勾起了林少安的手,塔放在臂弯里,带着她慢慢往前走。 而林少安也一如既往地相信并保护着容倾“不敢说的害怕”,只轻轻握拳捏住了臂弯里的衣边,没有抓握她的手或是手臂。 事实上,今天能坦然地出席这场婚礼,坦然地听着人们夸赞郎才女貌,坦然地接受别人说徐书凝是她的闺蜜……就代表着,真的过去了。 容倾不禁想起那个夏夜,一贯滴酒不沾的徐书凝,微醺着把所有的爱意诉说,深情款款地为她醉,为她泣,说爱上她是她徐书凝这辈子唯一的放肆。 她意外,慌乱,也束手无策。 拒绝、逃避,到心软、回头……最后终于在坦诚地告知一切“不可以”后,她们选择彼此接受,慎重其事开始了一段为期两年的“柏拉图”恋爱。 这个柏拉图之所以打引号,是因为并非出于她们的精神追求,而是源于万千顾虑和无可奈何。 即便没有赤诚拥抱的欢愉,没有热烈绵吻的悸动,但她们彻彻底底的爱过,纠葛过,彼此期待过,也痛心绝望过,似乎把最轰轰烈烈的恋爱完整的经历了一遍,却又像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毕竟对于墨守成规的徐书凝来说,承认她们之间的过往,就像是在犯罪一样。 把一颗小心翼翼捧出的真心打碎在泥泞里是什么滋味,容倾已经不敢再回忆了。 她也不甘过,委屈过,也曾想过如果徐书凝当初没有胆怯要求她“地下恋”,没有在每一个关键时刻都跟朋友们介绍说:“这是我闺蜜”,她是不是就勇气牵起她的手。 但那都是后话了。 她始终觉得,爱过的人,哪怕是不爱了,也会因为曾经爱过保留一份慈悲,至少她做不到反过头来伤害。 所以,面对她从无怨无悔一路走到心力交瘁的初恋往事,她选择把错全部归于自己。 她只是习惯以薄情寡义的姿态面对过去的不堪,这两年即便徐书凝几次朝她抛来橄榄枝,她都不曾理会,如果不是几年前为了林少安,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和徐书凝有任何交集。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痛”过去不是真的过去,“爱”过去了才是。 林少安皱着眉头哼哼呼呼、骂骂咧咧了一路,终于忍无可忍地凶了一声:“抢倾倾男朋友的坏人……我再也不喜欢徐老师了!” 容倾脚步一顿,看着那奶呼呼的小脸却在用尽全力咬牙切齿,怔愣了好久,噗嗤笑出了声。
第29章 周末, 两人如约回家吃饭,顺便和家人商量着今年的旅行计划。 “行,就去圣彼得堡吧, 去年明柔续护照的时候不是顺便把少安的也办了吗?正好少安要小学毕业了,也该带她出国见见世面。”明宪初最终敲定。 明柔眼睛一睁:“我小学初中毕业的时候怎么没这待遇啊?” 明理冷笑一声:“明年你就要高三了, 要不这两年旅游你就别去了吧,考上大学在说。” 见两姐妹眼看着又要开始掐架,容宗黎赶紧解围:“哈哈哈要去要去,大家都得去,俗话说得好啊,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该出去走走还是得出去走走!”而后,又慈爱地给林少安夹了块鸡腿:“是不是啊?少安?” 林少安端起碗接下来, 笑脸洋溢地点了点头。 明理漫不经心的咀嚼完口中的食物, 垂着眼冷声提醒道:“暑期突击班。” 明柔瞬间黑脸。 容倾默默听了很久,这才忍俊不禁地开口提议道:“既然要去彼得堡, 不如春节假去吧,爸的假期也长一些,也不耽误明柔的暑期突击班。” 明柔一听, 用力点了点头, 丢了碗筷就往容倾身上蹭了蹭脑袋:“还是二姐疼我~” 林少安一愣, 也跟着放下了碗筷, 学着容倾平时管教她的语气, 正儿八经地说:“嗯……妹妹,你已经十六岁了, 是大姑娘了,不可以在姐姐身上蹭来蹭去撒娇了。” 全家人怔住片刻, 哄笑起来。 因为旅行签证需要提前办理,回家以后容倾就把自己和林少安的护照都找了出来,嘱咐林少安第二天上学去高中部交给明柔。 林少安点了点头,拿着两本护照回房打算收进书包里,没忍住偷偷打开容倾的那本看了一眼。 按护照有效期的时间推算,照片里的容倾应该还只有十八岁。黑色直发别在耳后,面容清爽干净,和她记忆里容倾二十二岁的样子都有很大的不同。 她默默看出了神。 林少安也觉得很奇怪,同龄人都在追捧年轻的流量小花,她却喜欢那些腹有诗书的央视主持人,或是风情万种、妩媚多姿的成熟女演员。 不会对十八九岁的小姐姐感兴趣,却会好奇每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性十八岁是什么样子。 往后好几年,她才后之后觉。 那些成熟妩媚或睿智冷静的女明星总能让不追星的她多看两眼,或许是因为那些她们身上,或多或少都能看见容倾的影子。 除了照片,林少安又留意了一眼容倾的生日。印象里,容倾从来没有过过生日,家里也说大家都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只有每年她的生日,容爸爸和明妈妈才会聚集大家一起吃饭,给她订一个生日蛋糕。 “是十二月五号没错啊……” 这个日子,她再熟悉不过了。 林少安从小就知道,不要多问别人小心隐藏的秘密,因为你不知道那是不是会揭开一个好不容易结痂的伤疤。所以好几年了,她依然不明白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让容倾必须要在生日这天掩人耳目的离开家人。 她还是默默收好了护照,也收起了心头的疑惑。 今年的十二月五日正好是周日,她们会像寻常一样在“大家”里团聚。林少安以为这样应该可以帮容倾过一个生日了,于是提前开始准备着惊喜。
142 首页 上一页 26 27 28 29 30 3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