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那私下呢?” 何夕正经道:“私下就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时雨听了,微微一笑。 “我出去办点事,等下回来。”她说着,站起身去开门,“你自便。” 何夕:“哦。” 剩下一个人时,图书馆里静得出奇。一种久违的无所适从感,在何夕心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痒。 她坐不住了,干脆放下手边的书,起来绕着书架转悠,想看看这里都收藏着哪些宝贝。 何夕随手抽出一本不知名诗集,看了看夹在书中的借记卡。几年以前,福利院还在用这种方式借阅书籍。 卡片早已泛黄,用钢笔书写的字迹依稀可辨。 xx年5月2日,借阅人:时雨 这是最上面的记录。 下面还跟着两条,间隔了两年和三年,借阅者仍然是时雨。 她不会借过这屋里所有的书吧?为了求证,何夕接连翻看了十几本书。 无一例外,时雨的名字频繁登记在每一张借记卡上。无处不在的“时雨”二字,显得那些偶尔出现的陌生姓名特别珍贵。 对嗜书如命的时雨来说,这座小小的图书馆,是她整个灰暗童年的伊甸园。 啊,这是…… 何夕目光暂凝,手指在书脊前悬停。 她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薄薄的书,轻吹了口气,小心翼翼掸去书封上的灰。 书是精装版,虽旧但美。 书名:《查令十字街84号》。 这部小说采用书信体,记载了女作家海莲·汉芙与旧书店店员弗兰克之间的通信。文学,在这段以买书开始的奇妙缘分中功不可没。 年少的何夕头一次读完这本小说,便深深震惊于那种难以言喻的感情。它干净又纯粹,超脱情爱的范畴,换言之,它胜于知己。 借记卡的记录显示,多年以来,只有时雨一个人借阅过它。 将书一页一页翻过去,能看见字里行间塞满了用铅笔做的注记。笔者应该是个很感性的人。那朴实的语言中,处处洋溢着丰沛的个人情感。 正出神,肩头被人轻拍了下。 “何夕,你在看什么?” 时雨背着双手,好奇地站在她身后,一对明眸清澈见底。 “这个。”何夕侧眸瞥向肩上那双眼睛,两手一拍合上书,“《查令十字街84号》。” “书上的笔记,是你做的吗?”她问时雨。 时雨仔细想了想,说:“不是,黄先生送来的时候就有了。” “我觉得这个人的见解很到位,尤其是对主人公关系的诠释。”她眼角掠过一抹微光,“他一定爱惨了这本书。” 何夕:“嗯……所见略同。” 时雨绕个圈,走到她身前,摊开的手掌上躺着一枚暗金色的叶脉书签。 “送你个礼物,何夕。”她笑道,“我刚在宿舍挑了好久,想来想去还是书签适合你。” “梧桐叶……你自己做的吗?”何夕拿起来端详,认出它的前身——一片巴掌大的梧桐树叶。 时雨颇为骄傲:“对哦,用这后面种的那颗梧桐树的叶子,我等会儿带你去看看好了。” “那就,谢谢。” 本该感激涕零的一声“谢谢”,从何夕嘴里说出来,却比白开水更寡淡无味。 时雨:“不客气,你帮了我,应该的。” 何夕:“……你在还我的人情?” 时雨:“是啊。” “……既然如此,”何夕掏出手机一顿操作,把备忘录发给时雨,“这些,麻烦记得还一下。” “这都什么?” “你昨晚欠下的债。” 时雨面露难色:“太多了,没有一次性偿还的办法吗?” 何夕秉公无私地说:“没有,还请你不要耍赖。” “还不清怎么办,我们永远互相亏欠啊?”时雨开玩笑。 何夕:“要欠也是你欠我的。” 不知不觉,天色将近日暮。 夏日,夕阳,图书馆,都像摄制在胶卷上的分镜,缓慢而明晰,浸染着复古的色调。 何夕把玩着书签,爱不释手。末了,她将梧桐叶夹入书中,海莲寄的第一封信那里。 “我想借这本书。”她把《查令十字街84号》举到时雨眼前,“你有这个权限吗?” 时雨拍拍胸脯:“虽然图书馆常年没什么人光顾,但我好歹是个义务管理员,能做主。” 何夕:“‘义务’是什么意思?” 时雨:“我的工作有点特殊,福利院哪里有忙都会去帮的。负责图书馆的阿姨有事回家的时候,我就帮她管一管。” “何夕,电话和住址报我下呗,我录进系统里。”她坐到服务台后边,打开了电脑敲击键盘。 何夕自有她的想法。 她按时雨说的报完信息,随即取出书里的借记卡,抄起台面上的笔将工整的“何夕”两个字写到“时雨”的正下方。 “好了。”何夕云淡风轻地说,“手续办完了。” “你在追求仪式感。”时雨看穿她,掩笑道。 何夕一脸正直:“也许吧,我这人比较怀旧。” 两人前后脚走出图书馆。先走一步的时雨忽地感觉自己的衣摆被人扯住了。 “走慢点。”何夕低声命令。 她一贯薄凉的性情和眼下战战兢兢的模样对比起来,反差感满分。 时雨哭笑不得,安慰道:“没事的何夕,这个点大白一般都在和阿亮抢晚饭吃,不会过来的。” 何夕半信半疑:“真的?” 时雨:“大白要真来了,我就牺牲自己给你拖延逃跑时间,好吧。” “……浮夸。”何夕松开时雨的衣角,装得轻松。 矮房后是一片空地。地上光秃秃的,没什么杂草,正中间栽种着一颗梧桐树,孤零零像座灯塔。还不到落叶的时节,树冠上郁郁葱葱的绿,迸发着蓬勃的生命力。 何夕:“这树种了很久了吗?” 时雨:“比我在福利院都要待得久。” “挺好的。”何夕怀念着感慨,“我故乡的梧桐,也比我更早认识那座城。” “何夕的老家,是哪里?”时雨边送何夕往大门口去,边问道。 “剡里,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何夕望向东北边的晚霞,“它在那个方向。” “你看得见它?” “看得见。因为它就在那儿。” 等出租车的期间,何夕再一次和时雨欣赏了穗州的日落。 这是一天里,太阳仅剩的光与热,是普罗米修斯盗来的火种。它们化作祝福,洒向人间。 熹微的暮光中,何夕若有所失地问时雨。 “时雨,你觉得自己幸福吗?” 女孩子扬起嘴角,勾住半分暮色。 “当然。”她未曾犹豫,说,“我很幸福,每一天都是。”
第15章 14深夜便利店 ===== 又到了社畜们喜闻乐见的周末时光。 然而总有人在去上班的路上。 何夕顶着淡青色的黑眼圈,哈欠连天地走出人挤人的地铁站。 熬夜成习惯后,睡眠质量陡然下降。昨晚她没睡好,牵连肠胃发了一早上的脾气。 漫长的通勤,空空如也的肚子,何夕想打个小盹,却被饥饿感吵醒。 何夕颓靡不振地走进出站口附近的一家便利店,从货架上抓下个面包以备充饥。 “5块。”店员系着围裙,熟练地扫码收银,“早啊,何夕。” 何夕一激灵,睡意吓得东逃西窜。 她吃力地抬起不听使唤的眼皮,定睛瞧了瞧女孩笑眯眯的脸。 “……时雨。”睡醒后没说过话,她嗓子还是沙哑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无巧不成书,何夕暗想。 时雨直率地回答:“打点小时工。” 她把一头秀发束在身后,扎成低马尾,看着既干练又知性。 何夕瞥她:“你确定你不是故意跟踪我吗?”这倒是像时雨会做出来的事。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痴汉。”时雨干笑两下,把小票给何夕递上,“单纯是巧合。” 何夕:“……好吧,回见。” 别的客人还等着付款,她不便多说。 “生活愉快。”时雨热情送客,紧接着专心投入她的工作。 沿着繁华街市走几百米,就是银舟的所在地。 何夕解决了手上的面包,闲闲散散地仰躺在她的转椅上,想浅浅补个觉。 早早开工的林远正在和他外婆视频,谈天说地。 “外婆,看,这是我们公司,很大对不对?” 他兴奋地举着手机,转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圈。 “再给你介绍介绍我同事哈。” 男生乐呵着,诚邀何夕入镜:“外婆,这位是何夕,南理的大学生哩。” 屏幕那侧:“哦好好……” 看在老人高兴的面子上,何夕决定等林远挂了视频再揍他。 外婆慈眉善目,很是关心外孙的姻缘:“小姑娘多大,哪里人呀,有对象了不,你看我们林远……” 何夕无声地瞪了眼林远,潜台词:“你小子完了。” 致命提问加冷眼伺候,林远赶紧尴尬收场:“啊哈哈外婆,不能这么问啦,人家会很困扰的……” 这神经大条的,何夕思量他要是追起谁来,难保不走弯路。 何夕刚要闭上眼小憩,师傅就打来了电话:“好徒儿,你到公司了没?” “嗯。”何夕含糊不清地应道,知道这觉又睡不成了。 师傅:“你去趟档案室,取一份编号xx178的档案,我过会儿找你来拿。” “得令……”何夕消极怠工,心不甘情不愿地一步步挪去档案室。 一排排玻璃柜里的档案袋,见证了银舟自创立以来的风雨兼程。封在牛皮纸之下的,是鲜为人知的沉重人生。 何夕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她的“任务道具”,可以回去交差了。临走前,她往一个上锁的柜子那儿多留心了两眼。 里头只放了一份档案,编号为零。 零号档案在银舟内部相当于机密,上面记载了些什么,无人知晓。据说那是黄新鸿创建这所公司的初衷。 怎样的初衷才值得单独拎出来封存?何夕暗忖。 她回到工位上五分钟,椅子还没坐热,就遇上实习生里的大姐大——江姨在抓后生当壮丁。 她的委托内容是定期陪一对失孤老夫妇打打麻将,由于三缺一,她每次都随机抽选一名“幸运”同事求帮忙。 何夕看江姨堆着笑走向她,瞬间猜到结局。 “小何,你今晚有空能不能帮帮我?”她说,“江姨讲义气,以后你和朋友来我店里吃东西,我给你免单!” 江姨家里开糖水铺,她把铺子交给女儿女婿后基本处于退休状态,于是就来银舟兼兼职赚养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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