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君奕指尖一缩,似是被扎了一下,她看着眼前的大户们,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红衣女子。 她满嘴谎话。 可她又是如此通透。 心脏隐隐约约开始泛疼。 大户们的话,祁君奕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了,她站起身来,略带歉意道:“诸位抱歉,祁某身子忽感不适,不能久陪了。衙门里已为诸位收拾好了厢房,今日大家就现在衙门里住下吧,明日我们再继续商议。” 不给大户们任何拒绝的机会,祁君奕直接起身离开,只给众人留下一个单薄清瘦的背影。 倒是有人不服气,想追上去,却在踏出大堂的那刻,被聂以水拦下了。 聂以水倒也是彬彬有礼,做了个请的动作,道:“李老爷,您的房间在这边。” 李老爷看着聂以水身后人高马大的官差,没敢硬闯,冷哼道:“我带的小厮呢?” 聂以水淡笑道:“您放心,诸位的随从我们都交代过了,已经回家去报平安了。” 这下,所有大户都不淡定了。 但祁君奕可不会管他们,她只是来到衙门门口,看着贴在墙上的告示,眉头紧皱。 她不喜那人总是利欲熏心。 她不喜那人不管百姓死活。 她不喜那人一直在骗自己。 她不喜那人很多地方,哪怕是之前觉得很有趣、很好玩的地方,也在撕下那层遮羞布后变得不堪入目。 可她还是……喜那人的。 祁君奕忽而觉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也隐隐约约有点瞧不起自己,可她骗不了自己的心——她想要那人平安。 她阖了阖眼,转身要回衙门,却被一个官差叫住了。 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殿下,有位猎户揭告示了,说是知道路。” 祁君奕眸色微亮:“快带我去!” —— 猎户是个中年汉子,无父无母,也尚未成家,虽然是霖州城的人,但因为平时要打猎,所以鲜少住在城里,大多是住在山林之中。 这也有好处,虽然闹了饥荒,可他住在深山老林,平日里就算猎不到动物,挖点野菜也是足够生活的。眼下之所以回到城里,还是因为念着邻居家年迈的婆婆——幼年时,猎户曾受她恩惠。 当然,他也才知道祁君奕的事。 那婆婆尚在人世,感念祁君奕的恩惠,因为知道猎户平日里在山林里穿梭,了解不少小路,于是就问他知不知道去阎王崖崖底的路。 猎户知道是知道,可…… 那汉子拿着告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我是听我爹提起过,然后就只是几年前曾远远看过一眼,具体能否到崖底,我也不清楚。” “无事,劳烦您带路。” 祁君奕现在只要是有一丝的机会,她都不想错过。 那猎户见祁君奕这么信任自己,顿时有些脸红,憨厚地准备了一下,就开始带路了。 原本同祁君奕去的只有三个官差,但是走到城门口时,阿申和聂以水追了上来。 阿申的理由是:“我轻功好,若是殿下不小心出了什么事,我也能拉你一把。” 聂以水的理由是:“野外难免有什么毒蛇毒草之类的,若是殿下不小心出了事,我能及时救你。” 祁君奕:“……” 真是没盼着她一点好。 可两人都追到城门口了,再加上祁君奕不想浪费时间和她们拉扯,于是只好同意了。 猎户带着几人到了半鹰林,但没有朝阎王崖的方向走去,而是走向了东南边。不多时,众人便踏上了一条杂草茂盛的小路,夏蝉藏在草丛里,被太阳晒的直嚷嚷。 “大家注意一下脚下,这条路上毒蛇很多。”猎户提醒了一句,并且从包袱里拿出一包药,挨个撒了点在众人的身上。 他憨厚地笑着:“这是雄黄粉,能防蛇的。” 祁君奕等人道了谢。 猎户摆摆手,似乎是觉得不好意思,他走到聂以水面前,把剩下的药粉全给了她,眼神飘忽不定,似乎有那么点羞涩,嗫嚅道:“姑娘,你细品嫩肉的,仔细莫让蛇咬了。” 聂以水拨弄了下腰间挂着的香囊,最终还是没有说话,把药粉收下了。 罢了,这猎户要当老好人就当吧。 如果是傅锦玉在场,那么肯定会调笑聂以水几句,可祁君奕不是那种人,虽然跟着的三个官差很想开口,可一看祁君奕那面无表情的脸,也终究没有说话。 猎户继续带路。 脚下的路越来越荒凉,两侧长着齐人高的草,隐约能从缝隙里窥见连绵不绝的翠绿山脊。 也不知走了多久,猎户停下了,他指了指前面,道:“走过这个独木桥,顺着崖壁慢慢下去,就可以到阎王崖崖底了。” 他又挠了挠头:“我之前也只到这里,具体顺着崖壁能不能下去,我也不是很清楚。” 祁君奕偏了偏身子,向前望去。 不远处是一座焦黑色的崖壁,许是因为不见光的缘故,上头没什么植物,只有些黑不溜秋的腾根,紧挨崖壁的那条路窄的几乎下不了脚,一眼望不见尽头,还布满了碎石。 往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一只黑色的大鸟忽而从崖壁上飞下,翅膀鼓动的风带动几颗石子从崖壁上滚落。 不知是谁咽了咽口水。 “殿下……” 官差们张了嘴,似乎要劝,可祁君奕摆了摆手。 “你们不用跟着,我自己过去看看。” 小路和崖壁中间隔着道天堑,上头只横着一块腐烂得泛黑的木头,那木头上还长着几朵灰白色的菌子。 很明显,这木头是不能过人的,只能用轻功过去。 祁君奕忽而庆幸自己轻功学的不错。 “殿下不要乱来!” 阿申正要去拉住祁君奕,可祁君奕根本不听,直接一抬脚,绕到了猎户前面,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足尖一点,似白鹤一般,轻盈地落到了崖壁旁的小路上。 官差和猎户等人看呆了。 阿申和聂以水二人则是心都快吓出来了。 殿下真是太胡来了! 可祁君奕却觉得还好,除了风大些,路不好走些,倒也没有任何不适,于是她丝毫不顾身后之人的感想,扶住崖壁,慢慢地朝前挪去。 此刻正值黄昏,太阳落在了山尖,赤红的光撒了祁君奕满身,显得那背影格外萧瑟。 “殿下,你快回来,换我来!”阿申看着这一幕,着急得不行,要知道,她的任务就是保护祁君奕,眼下这事要让阿辰她们知道了,怕是要骂死她。 风吹得眼睛泛酸,祁君奕眨了眨眼,强迫自己继续往前挪着。 她想开口让阿申等人放心,可一张口风就直往喉咙里钻,没办法,她只好装作没听见阿申的声音。 片刻后,身后忽而有了动静,似乎是官差他们的惊呼声。 祁君奕想回头看看,可这儿太窄了,她不好回头,只能尽力去听听身后的声音。 “阿申姑娘,你这身手也太好了吧!”官差们感慨着。 看样子,大概是阿申也过来了。 “回去!”祁君奕勉强从喉咙里发出两个字,但是没有收到任何回复,只是身后隐约传来的动静,告诉她阿申没掉下去。 祁君奕觉得很无奈,可也没办法,都到这儿了,实在不好回头。
第89章 殿下晕倒 祁君奕和阿申从崖壁回来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也好在今晚的月色很明亮,否则还真不好走。 光看着祁君奕失落的神情,聂以水等人已经猜到了结果。 猎户满脸愧疚:“殿下,抱歉,害您白跑一趟了。” “无事,”祁君奕摇了摇头,没有半句责怪的话,她只是望了眼皎洁的月,淡淡道,“回去后,我会让衙门给报酬的。” 猎户连连摆手:“不用了,我这也没帮上什么忙,还连累殿下您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我……” “你提供了线索。”祁君奕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在多说了,顺着原路返回,衣衫在月色下似凝了层霜,瞧着莫名清寒。 猎户还想说什么,可聂以水冲他摇了下头,示意他不要开口了,然后大步追上祁君奕。 阿申虽然一直跟着祁君奕,但因为路窄,瞧不见祁君奕的脸,所以她不知道当祁君奕看见前方没有路的那一刻,脸上是何表情。 彼时,太阳落下了最后一个角,四周的光线黯淡下来,月光撒了些在祁君奕乌黑的发丝上,似落了几滴晶莹的雨珠。 她听见冷风中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 “没路了,回去吧。” 那时,她想说些安慰的话,可风大,不好开口,她又嘴笨,说不出什么好听话,最终只是沉默地往回挪着。 而后,祁君奕便不再说话了。 阿申看着眼前祁君奕的背影,晃了晃神,直到被官差喊了一声,才后知后觉地跟上去。 回去的路上,一行人都没怎么说话,耳畔只能听见蛙鸣。 路过半鹰林时,聂以水忽而顿了下步子,不动声色地朝一个方向看了一眼,鼻翼微动。 有血腥味啊。 可她什么也没说,甚至连表情都没变过,只是朝阿申悄悄比个手势,示意她提高警惕,而后离祁君奕近了些。 但直到回了衙门,也没有发生任何事。 守在衙门的官差们说,被扣下来的大户们大多都抱怨过,可见没用后,也就冷静下来了,但如今还有几个在大堂等着见她。 祁君奕冷着脸:“不见。” 她绕开大堂,直接去了书房,也不说歇口气,拿起盘龙山的地图就开始研究。 “殿下,歇歇吧。”阿申一直跟在她身后,见她这样,不由劝了一句。 “待会儿就歇。”祁君奕敷衍着。 “殿下,时候不早了,吃点东西吧。”时风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在桌上摆了一菜一汤。 祁君奕转了下地图,头也不抬道:“没胃口。” 时风可不惯着她,直接夺了她手里的地图,板着脸道:“您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必须吃点。” “你……” “你若是饿坏了,可就没人去找晋姑娘了。”时风一句话堵死了祁君奕的话。 她沉默了一下,还是走到桌边坐下,端起饭开始吃。 她吃的很快,也不夹菜,就那么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白米饭,像是要借着这个动作发泄什么似的。 “殿下,慢些。”时风头疼地看着她,为她倒了杯水。 可祁君奕却仿佛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吃着。 也许是太久没吃东西了,胃里突然抽搐着痛起来,她干呕了一下,灌了口水,继续把碗里的饭吃干净了。 “殿下!”时风看着她额头冒出的冷汗,心里有些后悔逼她了,“您要不先去躺着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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