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姑娘该不会是掉下阎王崖了吧?”一名官差脱口而出。 阎王崖之所以叫“阎王崖”,自然是因为掉下悬崖的人都没一个活着回来了,就跟阎王爷在底下等着一样。 见祁君奕面色发白,另一人连忙补救道:“许是被土匪掳走了呢?” 其实这个猜测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大姑娘家家的,被土匪掳走了,就算大旬民风开放,也是会惹人闲话的。 祁君奕死死盯着阎王崖,似魔怔了一般,竟不自觉朝着悬崖边走去。 “殿下!”阿申连忙把人拉了回来,“殿下,你不要乱来啊!” 祁君奕掙开她的手,道:“你放心。” 阿申想说什么,可看到祁君奕面无表情的脸,她又顿时说不出什么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祁君奕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祁君奕走到悬崖边,在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时,停下了,弯下了腰,仔细观察着周边的痕迹。 她扶起一株倒下的草,喃喃道:“有被踩过的痕迹,她是被逼到悬崖边了吗……” 她朝悬崖下看了一眼,深不见底,飘着层层叠叠的白雾,只能勉强看见崖壁上生着一棵半枯的树。一只黑不溜秋的大鸟怪叫着,从枯树上飞了开。 “殿下。”阿申怕她乱来,连忙又喊了一声。 祁君奕沉默地站起身,但却没有立马回来,而是迎着崖边的罡风问道:“阎王崖有路可以下去吗?” 风吹着她的衣袖连带墨发都向后飘扬,衬得她整个人清瘦极了,似下一刻就要随风而去。 阿申默不作声地往前挪了一步,脚下运起内力,想着若是殿下乱来的话,她能第一时间将人拉回来。 官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说不出话。 “没有吗?”祁君奕依旧没有回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个人站了出来,他道:“只是听老一辈的人说起过,可具体在哪儿,我们并不清楚,殿下不妨回城里打听打听?” 祁君奕似是点了下头,然后转身走了回来。 瞧见她终于离开了那危险的悬崖,阿申总算松了口气。 回城的路上,一名官差突然看见了半支箭矢,他连忙捡起来递给祁君奕。 祁君奕拿在手里,仔细打量着,箭羽上沾着泥土,隐约可见几滴红黑的血迹。 “我在这儿捡的。”那官差指向一个草丛。 很凌乱的草丛,周边全是脚印,似乎是收拾的人走的匆忙,不小心将这半只断箭遗落在了草丛里。 祁君奕翻看着手中的断箭,突然发现箭身上刻了一只很小的虎头,刻得不算好看,但能让人看出这是只蒙了左眼的虎。 瞎眼虎! 祁君奕想到傅锦玉等人所言,偏头朝一座大山看去。 霖州的山其实不算特别高大,可大多很陡峭,不远处的那座山在郁郁葱葱的林木中露出墨绿的山头,乍一看,似一个仰天的龙头。 盘龙山…… 祁君奕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阿申隐隐约约觉得眼前的殿下像极了那位失踪的大小姐——好像藏了一肚子坏水。 可那位是笑面虎,殿下是……真的很阴沉。 祁君奕带着众人回了城,先是写了无数的告示,全城寻找知道去阎王崖小路的人,再者就是派官差把卧虎庄的人请来了。 朱槿对于那位大小姐失踪一事,隐约听到了点儿风声,但还没想好是怎么一回事,就被官差请到了衙门。 她看着先前虽然不常笑,但态度温和的人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心里着实有些犯怵。 “殿下寻我们,所为何事?”她稳了稳心神,拱手问道。 祁君奕淡声道:“我要攻打盘龙山,希望阁下能尽快找到暗道所在。” 朱槿迟疑道:“虽说已经有了些许猜测,可是还没有具体找到位置,殿下莫要着急。” 祁君奕阖了阖眼,喃喃一句:“她该是受了伤的,等不了了……” 朱槿哑言。 闹了半天,还是为着那人。 朱槿想了想,道:“殿下,此事蹊跷啊,盘龙山素来只抢钱,不伤人,此番晋姑娘出行,不过只有一辆马车,一个丫鬟,也不见得多有钱财的样子,盘龙山的土匪没道理去抢啊。” 祁君奕凝视着她,虽然什么都没说,可那态度分明就像是在质问“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片刻,她语气淡淡地道:“朱姑娘倒是神机妙算。” 朱槿顿时觉得额头出了冷汗,她先前一直觉得这人是草包,却原来还是有几分心眼的,她只得半真半假道:“江湖中人,仇家多,总会有弟子负责查看四周,无意间看到了晋姑娘离开。” 祁君奕没说话了,似是信了一般,片刻后,道:“瞎眼虎毕竟是卧虎庄出来的,我相信朱姑娘该是很了解的,剿匪一事,还得多劳烦您。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她起身,冲着朱槿一拜。 “有劳朱姑娘了。” 朱槿可不敢受着,连忙扶住她,道:“殿下客气了,为了霖州百姓,我辈自是义不容辞。” 朱槿又和她说了几句,末了借口要思索暗道一事离开了,走出衙门后,她暗自冷笑。 这位殿下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不过寥寥几句话,又是威胁,又是利诱的,倒和那朵花很像。 话说那朵花一早就离开了,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想到今早去敲门,不见半个人,只有两封信在桌上,朱槿就气的牙痒痒,更气人的是,那两封信,有一封还是给祁君奕的。 给祁君奕的那封还比自己的厚! 朱槿想到这儿,恨不得马上把那朵花抓回来,种在自己的盆里,日日盯着,那儿也不许她去。 可那朵花有毒,她不好下手。 朱槿撇了撇嘴,捏了捏剑柄上挂着的那块玉,郁闷地朝着客栈走去。 她现在还要去想那只死老虎的暗道修在哪儿。 真是烦人。 不管朱大小姐此刻有多烦,殿下那边已经下达新的命令了:请几个大户到衙门里坐坐。 时风拦下了要去请人的官差,屏退众人,走到祁君奕面前,劝道:“那些大户大多和朝廷官员有勾结,‘借粮’一事,有一次就可以了,殿下莫要做的太过。” 她看着祁君奕,眼神似是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很是不赞同的样子,还微微蹙着眉。 祁君奕并不多解释,只是淡淡道:“我有分寸。” 时风不卑不亢地反驳道:“殿下若是真有分寸,就不会让那些大户到衙门里来。” 不给祁君奕说话的机会,她又道:“殿下,晋姑娘虽然失踪了,但不一定就是有生命危险,现在最重要的是冷静分析,不是胡乱发泄脾气。” “我没有,”祁君奕抿了下唇,“我没有不冷静。” 她只是觉得心丢了。 难受得紧。 祁君奕垂下眸子,却不愿多说,只是低声道:“时风,你相信我,我不会乱来的。” “我要找到她,也要救这霖州的百姓,我……我不会乱来的。” 时风面色一松,但还是道:“霖州城的那些大户并非简单角色,殿下就算要动,也不能急于一时。” “我不动他们,”祁君奕低着头,发丝挡了眼睛,时风瞧不见她眼底的冷意,“我只要她平安。” 时风听见她最后一句话后,愣了一下。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祁君奕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好像是一个弄丢了宝贝的孩童,却又倔强地不肯流泪。 “殿下……” “不必说了,”祁君奕直接打断她,抬起头来,语气森冷,“按我说的去做。” 那一刻,时风还以为看见了那位喜怒无常的帝王。 原来,在皇家待久了,也不是没有长成猛虎的,只是平时收敛了爪牙,让所有人都以为还是一只温顺的狸奴。 可眼下,逆鳞被揭了…… 殿下的逆鳞是那女子,也不知是好是坏? 时风一边应下,一边想着这点,面色忧愁地走出了书房,但还是按着祁君奕的吩咐,让官差去请那些个大户。 在无人注意时,她偷偷溜进了一间屋子。 她向着屋子里的人一五一十说了刚刚的事,然后叹气道:“殿下这般,怕是关心则乱了。” 屋内的人淡淡一勾唇角,温声道:“我看未必,奕儿此举并非胡乱来的。” 时风依旧觉得不妥:“可陛下那边……” 似乎早就料到这点了,楚归舟无所谓地笑了下:“时风,你别忘了?自古以来,赈灾除了要个钦差大臣,还会要个监察官的。” 时风想到祁君奕的情况,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对面之人。 那位竟是如此……放纵? 楚归舟瞥向窗外,眼下关着窗户,自然是瞧不见任何景色的,只能看见金黄的太阳光打在泛黄的窗户纸上。 可他却似看见了什么,面露笑意。 “且看奕儿……大展身手吧。”
第88章 小路寻人 祁君奕的确没有乱来,她请了那些大户来,皆是以礼待之,既没有冷言冷语,也没有恼怒威胁,只是神色淡淡地询问着粮食不够的问题该如何解决。 在场的大户们自是全都哭穷。 祁君奕也不恼,只是静静地听着,末了淡淡一笑,道:“不劳烦诸位出粮,只是诸位能做到家财万贯,想来聪慧非凡,祁某只是想求个法子罢了。” 她起身,冲着众人一拜。 先不说别的,光是她这态度,就让那些大户心里的烦闷消了些,于是有那么几个捋着胡子,开始说教。 有几个是劝祁君奕看开些,自古赈灾,都只是保着灾民一条贱命而已,旁的就不要多想了,想多了,也只会是为难自己。 还有的说,灾荒年的穷苦百姓大多凶恶,你要是对他们太心软了,就难免会被缠上,搞不好,还会被反咬一口。 祁君奕听着在座之人的言语,脑海里无端想起了刚开始设赈灾棚时,傅锦玉吩咐官差看好粮食的事。 祁君奕对此不以为意,可眼下被这些大户一提,她蓦地从脑海里翻出了一点模糊的记忆。 大抵是在一个午后,她躺在书房的塌上小憩,傅锦玉因为愧疚夜里没让她睡好,便是坐在旁边,亲自拿了扇子给她扇风。 后来似乎来了官差,傅锦玉就绕到屏风后去商议了,她迷迷糊糊睁了下眼,只看见屏风后晃动的影子,耳边是断断续续的低语。 “有百姓抢粮……” “……杀了,以儆效尤……” “莫让殿下知道……” 很快,一切都安静下来了,她皱了皱眉头,脸上被贴了块柔软的物什,从眉心到下颚,而后鼻尖被一点。 “殿下,好梦哦。” 凉风再次吹到脸上,她想说什么,可喉咙里咕哝一声,还是没说出口,最后不知何时彻底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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