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告诉她,”他从喉咙中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求你。” 傅锦玉眉头紧皱,冷着脸没吭声。 祁闵正动了一下,像是要离开了,脸微微一侧,傅锦玉看见了他眼里的泪,泛着微微的碎光。 心中一揪,傅锦玉还是心软了。 “好。” “多谢,”他似乎扯了下嘴角,带着些许苦涩的笑意,“今日是我的错,日后不会了。” “夜深了,傅小姐歇息吧。” 他摇摇晃晃地离开了,身影依旧是小小的一团。 不久后,年秋推门而入,瞧见傅锦玉身上的青紫,不禁有些心疼,连忙去拿药。 但傅锦玉却没有让她涂药,而是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是不是到了孟容轻生母的祭日?” 年秋一怔,颔首。 傅锦玉轻轻笑了下:“明天去长明观吧。”
第149章 亭中再见 “正儿离开了傅锦玉的屋子?” “是的,”暗卫语气平淡道,“殿下离开时,脸上有着巴掌印,似乎和太子妃发生了争执。” 徐梦娴垂眸看着残局,慢慢放下一枚棋子,将快要死的黑棋一方救活了,她淡声道:“傅锦玉并非好人,正儿离她远些也好。” 今日这局,不仅是为了除掉阮芙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为了让祁闵正和傅锦玉翻脸——他身为她的儿子,却和一个女人联合起来骗她,属实是不像话。 徐梦娴不想要一个不听话的儿子。 暗卫并没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木头刻成的人一般,甚至连唇瓣都是平直的,没有半点弧度。 徐梦娴忽而想到一点,问道:“祁君奕和孟容轻还是分房睡的?” “是的。” “从未同房?” “唯有一夜。” 徐梦娴是知道那一夜的,不过两人像是为了避嫌一样,连灯都没有熄,估摸着是没睡在一张床上的。 她垂眸,沉思片刻,像是在思考棋局,须臾又落下一子。 “赵太医昨日去了六皇子府,为祁君奕把脉,说她脉象紊乱,难以立即下定论,眼下对她的身体可有结果了?” “赵太医说他翻了医书,猜测六皇子应该是先前中了剧毒,虽然毒已经解了,但伤到了心脉,以至于体虚阳弱,很可能不举。” 楚岚夕她们放弃傅锦玉,转而让祁君奕娶孟容轻,这点让徐梦娴一直很奇怪,而且自打从汴渭回来,祁君奕就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像是对什么都不上心,仿佛下一刻就要去出家了。 如今这么一说,倒是说得通了。 看来那位是注定成不了什么气候的了。 “接下来,多注意三皇子。” 祁闵昭是个蠢货,本来无需她太费心神的,可他身后有卫家,而卫家又掌了不少兵权,要是真的狗急跳墙了,也是不好对付的。 “是。” —— 祁君奕虽然不爱孟容轻,可到底和她青梅竹马,儿时也曾被她生母抱过,甚至她还记得孟容轻生母做的糕点的味道。 楚岚夕不会下厨,但周氏擅长,她来看望她的时候,都会借长明观的小厨房给楚岚夕和祁君奕做点吃食。 每当那个时候,周氏和楚岚夕坐在一块聊天,而祁君奕和孟容轻就会挨着坐在一旁,埋头专心吃周氏做的糕点。 周氏时不时会看她们几眼,有时会为她们倒上一杯清茶,有时又会用帕子给她们擦擦嘴角。 楚岚夕总是心大地劝她不必如此小心,有时风她们在呢。 周氏只是淡淡地笑。 后来祁君奕才想明白,和楚岚夕被护的严实不同,周氏在娘家的日子不好过,嫁与孟大人后又要与糟心的小妾斗智斗勇。 她小心些是正常的。 周氏对外称是病死的,那年祁君奕十岁,孟容轻九岁。 孟容轻来长明观供灯,哭得泪眼婆娑,她在私底下告诉楚岚夕她们,说她母亲是被毒死的。 楚岚夕让她不要乱说,留她在长明观住了几天,等她再回家时,孟大人那个小妾已经死了。 因为情分在,所以祁君奕陪着孟容轻来长明观为周氏供灯。 许是因为年岁久了,孟容轻脸上早已不见儿时的悲伤,反倒是一种释然地笑意。 在长明灯被观主放到道祖像面前时,她突然牵住了祁君奕的手,喃喃道:“母亲,容轻已经嫁人了,是青梅竹马的六殿下,她待我极好,您放心……” 祁君奕看了一眼被牵住的手,又看向那盏灯,灯火幽幽,被风吹着,微微地跳动着。 她没有像平时那样避嫌,而是任由孟容轻牵着,在孟容轻说罢,认真地道:“周姨放心,我会照顾好容轻的。” 孟容轻看了一眼祁君奕。 殿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善良啊,善良到哪怕被人欺骗,也还是愿意为了那点情意妥协。 这样会很难受的,殿下。 孟容轻在心底微微一叹,可脸上却是忍不住笑了下,回到问风居后,她由衷地说了一句:“多谢。” 祁君奕抬眸看向她,神情认真道:“我并非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愿意照顾你。” 她顿了顿,又道:“我给不了你所谓的情爱,若是日后你有喜欢的人了,我就与你和离。放心,母妃那儿由我去说,她不会阻拦你的。” 孟容轻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有过一瞬间的复杂,但很快又是淡淡的笑意,她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这样也好,我不说出口,你也不必知道,我们只是青梅竹马,只是知己好友。 祁君奕似乎想笑笑,可唇角却勾不起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不再笑了,如今竟不知道该如何笑了。沉默了一下,她说了一句“出去散散心”便转身要离开。 “殿下,待会儿怕是有雪,你带把伞吧。”孟容轻叫住了她,然后大步去屋里拿了一把伞出来。 “多谢。” 祁君奕拿着伞,走了出去。 冬日的长明观很静,裹了层雪,一切都是白茫茫的。此刻天色有些暗了,灰白灰白的,该是很快就要落了雪。 祁君奕不知不觉走到了青芜桥,两岸的柳枝早已落光了叶子,此刻只是光秃秃的枝干,上头覆了层厚厚的白雪,风一吹,便落下一大坨,露出一点深黑色的枝。 她突然想到四月的时候,她沿着河岸散步,蓦然抬头,隔着重重绿影,瞥见一抹鲜艳的红色,在古朴素净的长明观中显得很突兀,但又明艳动人,像是开在池中的一朵红莲。 她不禁心弦微动,似是心泉里落了颗小石子。 涟漪阵阵。 可是下一刻,那红衣女子便打伤了她的鸟。 她于是有些恼了,上前去与她理论,好在最后把小九救了回来,只是离开时,她不经意间回眸又看了眼。 艳丽的红,肆意而绚烂。 是她在克制古板的生活中,鲜少见到的颜色,尤其是在长明观中——身为皇家道馆,前来参拜的人无一不是虔诚崇敬的,穿着自然也很肃穆。 这是她见到的,唯一一个例外。 可她终究是和她走散了。 祁君奕阖了阖眼,忍不住伸手抚了下柳枝上的雪,触感冰凉,冻得她指尖微微泛白。 她清醒了些,后退一步,逃一般地转身离开。 就好像是那次相遇,她悄悄回眸看一眼后,就做贼心虚般地大步离开了。 祁君奕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她只是不想继续待在青芜桥,也不想回问风居。 虽然答应要照顾好孟容轻,可她现在依旧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她不爱她,却偏偏娶了她。虽说不是自己的本意,但楚岚夕也的确是为了自己,才造成了今天的一切。 是她对不住她。 祁君奕大步跑了一会儿,再次回过神时,已经跑到了后门,一个小道正在扫雪。 他行礼,恭敬地问道:“殿下是要去后山吗?不久后要下雪,山路怕是很滑,殿下不若择日再去?” 祁君奕本来是不想去后山的,可经这小道这么一说,她反而想去了,于是摇了下头,轻声道:“无事,我很快就回来的。” “殿下小心。”小道不再劝,只是一拜,随后又低着头,继续扫雪。 他看上去有些面生,估计是才入观的,不过这性子倒是沉静,和他说了两句话后,祁君奕的心稍稍静了些。 她推开后门,慢慢地踏上了后山的小路。 路上铺了层厚厚的雪,走过时,会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脚印,祁君奕走了一阵后发觉,自己的裤脚全湿了。 她理了理裤腿,本想原路返回,可天空却开始落了碎雪,虽然有伞,但这么走回去肯定不安全,好在此处离等雨亭倒是不远,她斟酌了片刻,脚下一转,撑着伞去了等雨亭。 竹林中融了青色和白色,配着灰白色的天空,素雅的像是随手勾勒的一幅水墨画。 祁君奕轻轻呼出一口白气,放慢了脚步,抬头看去,却忽而一顿。 六角的小亭子在林中显得小巧秀气,许是教雪淋得久了,红木的栏杆也有些褪色。 但祁君奕的目光却隔着灰白色的碎雪,落在了亭中的那个人身上。 她背对着祁君奕,身上穿着素白的裘衣,倚着红木柱子,一动不动的,像是睡着了。乌黑的发丝用玉簪随意挽了些许,剩下的垂落在裘衣的绒毛上,黑白分明。 一些不懂事的碎雪被风吹着,落在了她的发梢上,像是别了一朵小小的花儿。 祁君奕下意识摩挲了指尖。 她很想将她发梢的“小花”拂去。 可她没资格动手。 祁君奕本想转身离开的,可她挪不动步子,明明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背影,她却依旧移不开目光。 迟疑许久,终究是心里的悸动占了上风,她慢慢地朝亭子走过去,脚步放的很轻,生怕就吵醒了那人。 她只是想再看看她的脸。 一眼就好。 看完了,她就会离开的。 可也不知怎么的,祁君奕刚走进亭子,那睡着的人儿就被被惊醒了,她偏头看来,与祁君奕四目相对。
第150章 雪中分别 雪下的有些急了,密密麻麻的灰白色,被风吹着满天飘扬,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是坟头飘飘扬扬的纸钱灰。 祁君奕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到手中的伞“啪嗒”一下落在地上,她才清醒过来,连忙弯腰捡起伞。再次抬头看去时,傅锦玉已经挪开了目光,正漫不经心地看着亭子外的飞雪。 身上没有她的目光后,祁君奕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有些说不清的失落,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她。 她像是瘦了许多,脸色隐隐有些苍白,唇色也淡了,眼角下有着一圈淡淡的青色——她是过得不好么? 祁君奕张了唇,却又不知该如何问,冷风趁机灌进嘴里,呛得她咳嗽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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