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鲜少去过问楚岚夕的事了,非必要,她都不会去见她。 楚岚夕笑罢,这才看向祁君奕,语气一如往常:“奕儿,今日的朝会讲了什么事?” 祁君奕语气淡淡:“您的消息可比我灵通多了。” 楚岚夕被她一呛,却不好意思发怒,她自知理亏,心虚地垂下眼:“太子把你们单独留下后的事,我并不知晓。” 祁君奕并不看她,语气平淡道:“没什么大事,不过叫我和三皇子去参加三日后的家宴。” 楚岚夕若有所思的样子,片刻后笑得意味深长:“那么奕儿,家宴上你可得好好表现一下。” 祁君奕淡淡地瞥她一眼,并不出言发问,她现在是看透了楚岚夕这个人,知道她喜欢出“谜语”,她也懒得去猜,反正无论如何,到最后,她总会让自己知晓的。 毕竟自己可是她最重要的棋子。 三皇子府内,祁闵昭正猜测着祁朔的用意,他想了半晌,忽而一抬头,喃喃道:“莫不是,要宣布传位?” 他想到祁朔的身体,又想到祁朔对祁闵正的重视,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顿时沉下脸了,眼里隐隐燃起怒火。 他还真是偏心啊,同样是他的子嗣,先是祁君夜,再是祁闵正,怕是连祁君奕那个废物,在他心底的地位都比自己靠前。 他这个想法,让外祖卫太公都愣了下:“会不会太早了?陛下如今的身子应该还撑得住。” 祁闵昭摇摇头:“祖父您不知道,我前日去看过,他脸色苍白,话也说不利索,怕是没几日活头了。” 这话从亲儿子口里说出来还真是大逆不道,可在在座的人没一个觉得有问题。 严尽一直冷着张脸,直到此刻才出了声:“可若是要传位,为何只召见几位皇子和公主?” 的确,祁朔这次的家宴除了皇家人,没有再传唤任何一位大臣,若是傅锦玉没嫁入皇家,搞不好,这次都不会叫她。 他这话让卫太公眉头一皱。 祁闵昭却反而悟了一般,眸中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他哪里是要传位?他分明是要我们骨肉相残。他历来心硬,哪怕是要死了,也得选出最好的那个继承者。” “他一向如此!”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几乎咬牙切齿了。 严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卫太公安抚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殿下放心,无论结果如何,卫家都永远站在您这边。” 听得此言,祁闵昭才慢慢的平静下来。 严尽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哪怕心里存疑,问话的语气也是淡淡的:“殿下可是想好了吗?此次家宴疑点重重,若是贸然动手,只怕打草惊蛇,让旁人得利。” 祁闵昭阴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随后冷冷一笑:“那你觉得最好的时机是何时?” 他不给严尽回答的机会,只是兀自喃喃道:“若是我不主动些,他肯定会选择别人,他甚至都不会看我。” 严尽没说话了,似是默认了一样。 虽然此举太过冒险,但也的确是唯一的办法了,祁朔明摆着是要传位给祁闵正的,若是不抓住机会动手,日后就不好办了。 卫太公有些迟疑:“那日,卫家影人该如何进去?” 祁闵昭冷笑道:“若是那位存了心要看我们相斗,那日的守卫自当无比松懈。” 他自抽屉中抽出一张地图,低声与三人谋划起来。 许久后,密谋结束,卫太公拱手告辞。 打开门,门口站着个小团子,脸都冻白了,仰头看来的神情,让卫太公怔了下,恍惚间,他竟似看到了他那个自杀的小女儿。 “爹、爹爹在吗?”小丫头怯怯地开口。 “乖,你先回去。”祁闵昭率先开口,小丫头看了她一眼,虽然最近被宠得胆子大了些,但还是不敢忤逆祁闵昭,低低地应了声就离开了。 “那是?”卫太公回过神,忙问了一句。 祁闵昭沉默了下,低声道:“我的女儿。” 卫太公似乎想笑笑,可眼底却只能流露出一抹怅然,他喃喃道:“和你母亲很像……” 祁闵昭听见了,却没言语。 他母亲当初可是卫太公亲手送进宫的。 卫太公想到往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什么也不再说了,转身合上了门。 屋内,严尽压低着嗓音开口:“殿下,卫家不可全心全意相信。” 怎么,因为当初拆散你和我母亲,所以你讨厌卫太公? 祁闵昭自然不会这么说,也许有这部分原因,但更多的是卫太公为人狡诈,哪怕有真心,在利益面前也不值一提。 “我知道的。” 祁闵昭长叹一口气。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若是卫家信他,一直和他密谋的就不该只是卫太公,还应该有卫家那位嫡子,可一次都没有。 卫家不敢把全部的身家性命都压在他身上。 祁闵昭忽而又笑了,带着些嘲讽的意味:“可那又如何?他们若是想家族昌盛,就必须得指望我。” 当初他们送嫡女入宫,不也存了这般心思么,可惜他们事事都晚了一步,皇后的位置教徐家嫡女占了,祁朔的心教傅家嫡女占了。 而他,也不过是祁朔用来平衡各方权势的一个产物。 而他的母亲,则是彻头彻尾的一个牺牲品。 “严尽……”祁闵昭阖了阖眼,半靠在椅子上,脸上流露出几分疲倦,“事已至此我不能输。” “我知道的,殿下。”严尽轻轻地答着,像是心上人的尸体前许诺般虔诚,古井般的眸子流露出几分怜惜,然而转瞬不见。
第153章 家宴开始 家宴那日,大雪。 祁君奕和孟容轻早早便去了,其实祁君奕不想这么早去的,可楚岚夕戳着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他都要死了,你连孝顺的样子也不肯装装么?” 祁君奕揉着额头,一下就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要死了?他可是病得很厉害?” 虽然外界传闻祁朔病重,可祁君奕却不怎么相信,她抽空去看望过,不过祁朔不见他,只隔着帘子说了几句话。彼时,祁朔声音虽虚弱,但也不像将死之人。 楚岚夕躲了下她的目光,像是心虚般:“你问那么多作甚?去就早点去,否则惹了他不开心,又责骂你。” 不给祁君奕任何说话的机会,她放鞭炮似得蹦出一连串的话:“你如今都成家了,再让他指着鼻子骂,岂不是太丢人了吗?况且他如今身体不好,教你给气着了,明日就会有大臣上书,弹劾你不孝。” 祁君奕被她说得头疼,带孟容轻急忙走了,然而坐上马车后,她又忍不住反复思索着楚岚夕的话。 难不成,她做了什么,所以知道祁朔要死了? 祁君奕心里稍稍一惊。 她对祁朔没什么感情,谈不上恨,因为楚岚夕鲜少当着她的面说她外祖的事,楚老将军的死对她而言激不起任何仇恨。自然,也谈不上爱。她十四岁之前从未见过祁朔,十四岁之后见了面,也不过是批评她不务正业,喜看闲书。 哦,也就是她弱冠之后,表现出了一点价值,祁朔才对她有了点好脸色,不过病倒前见她懒散无为、得过且过的样子,又气了。 既然如此,那死便死吧。 反正,他还欠着他外祖家数条人命。 到了宫里,祁君奕才发现自己来的不是最早的,祁闵正和祁素晚早就到了。 祁素晚脸色有些郁闷,见了她,也没有往日的热情,只是淡淡地招呼一声,随后又低着头喝闷酒。 祁君奕听说她母妃为她定了亲,似乎她对这门亲事很不满意。可祁朔病了,哪怕再不满意,她也不敢去麻烦祁朔。 故而,便是只能独自想办法。 祁君奕不想触她的眉头,坐的离她稍稍远了些。 祁闵正住在宫里,又代替祁朔在操办家宴,来的最早也是合理的。 祁君奕冲他打了声招呼就不言语了,毕竟她和他本就无话可说,只是错觉么?她觉得祁闵正似乎偷偷看了自己好几眼。 莫不是,在看自己身边的孟容轻? 她忍不住看向孟容轻,后者注意到她的目光,凑了过来,低声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事?” 祁君奕摇摇头。 孟容轻低低地嘱咐道:“殿下,你的酒量不好,待会儿尽量不要喝,也莫要多言,若是父皇问起什么,你就顺着他答,切莫忤逆他。” 祁君奕有些不满,怎么一个两个都觉得自己会顶撞祁朔呢? 虽然自己的确干过不少次。 正说着,殿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祁君奕下意识看过去,愣住了,照例是记忆中的红衣,艳丽如春日牡丹,璀璨夺目。 但孟容轻很快扯了她一下,让她顿时惊醒,慌忙移开了目光,如今她二人的身份,这样会让旁人说闲话的。 她不想坏了她的名声。 傅锦玉心里却闷了气,一进来看见祁君奕和孟容轻紧挨着说悄悄话也就罢了,那祁君奕刚看过来,被孟容轻一提醒就移开了目光。 呵,她倒是听孟容轻的话。 虽然知道祁君奕这是好意,不想给她带来麻烦,可傅大小姐心眼小,此番只觉得难受得不行。 以至于路过祁君奕时,她半分眼神都没分给她,径直走向祁闵正,在他身边坐下后,柔声道:“殿下,外头好冷啊。” 祁闵正面无表情的,不过闻言还是看向了她,低声道:“若是冷,就喝酒暖暖身子吧。” 他说罢,就为傅锦玉倒了一杯酒,不过并没有递到她唇边,而是放到了桌案上。 傅锦玉端起来一饮而尽,尚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见祁素晚阴阳怪气的声音:“二哥和二嫂当真是伉俪情深,羡煞旁人啊。” 傅锦玉侧目看去,不紧不慢道:“五妹不必难过,过些时日,你也会有个体贴入微的夫君。” 祁素晚被她堵的无言以对,最终冷下脸来,继续喝闷酒。 而那边,祁君奕只是低着头,一动不动的,仿佛木雕一般。 殿中静了下来,直到祁闵昭带着笑声走进来:“抱歉,我来得迟了。” 他在祁闵昭对面坐下,倒一杯酒,一饮而尽,豪爽道:“先自罚三杯!” 祁素晚笑道:“三哥莫不是觉得冷,借着这个由头喝酒暖身。” 祁闵昭笑着,也不回话,只是又喝了两杯。 不多时,祁素音和祁闵乐也来了,祁素音一来就冲到了傅锦玉面前,甜甜地喊:“傅姐姐。” 喊完,她又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傅锦玉身边的祁闵正,不情不愿地改口道:“二嫂。” 傅锦玉捏捏她的脸,也不去细想她为何改口,左右不过是被德妃嘱咐过了。 她摸了摸祁素音的头,然后就叫她去座位上坐好,并且告诫她,今日是个重要日子,不可顽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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