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 谭西早犹豫了下,把今天的事情讲了出来。孟沛萍听后脸色沉下来,女儿对之前的事忘了很多,却莫名其妙对谭西早说出我恨你。 是不是就代表女儿的记忆在慢慢复苏,如果真的是这样,谭西早的确不合适再继续出现在女儿面前。 “嗯,晚点我会把钱打给你。”默许了她的意见,谭西早如释重负后隐隐冒出一丝不舍。 她自己知道打算,所以今天对季子禾格外照顾,几乎有求必应。谭西早到现在还清晰记得走时,季子禾揪着她的衣角跟到门口,这是她每天都干的事,今天却意外多了一声道别。 “早,早,早。” 季正德跟护工不明所以,可谭西早明白,她这是在喊自己的名字。
季子禾睡了一个并不算安稳的觉,梦里恍恍惚惚看到一个女生被人揪着头发推搡到自己身上。 她想挣扎,但是无果。然后那人抓着她的手冒犯自己,不到一会儿的功夫,那个女生的手上和身上都充满了自己的气息。 她开始克制不住颤抖,之后抓住黑暗中的那只手,用力咬下去……
咚咚的敲门声惊醒季正德夫妇,孟沛萍急忙跑出来就发现女儿长发凌乱,光着脚握住门把用力拉拽的样子,不由心脏一抖过去扶住她:“子子?子子你怎么了?” “我要出去,我要去找她,我要找她,我得去找她。”季子禾固执的一遍遍重复着,几缕发丝因为汗水的缘故贴在脸上,眼里流露出既茫然又恐惧的情绪,最后不惜用身子去撞。 “子子!”孟沛萍心慌下用力抱紧女儿,怀里的女儿开始剧烈挣扎,刺耳的尖叫声撕破宁静的清晨。 “老公!快给谭西早打电话!”
半个小时后敲门声响起,房门应声打开。谭西早的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浸透刘海,脚上的帆布鞋有一只鞋带散开,身上也只穿着单薄的衬衫长裤。 执意在玄关等待的季子禾看到她的那刻,心蓦地静了,接着做出一个让在场人无比震惊的举动。 她握住谭西早的手腕,随后朝自己腿的方向带去。 谭西早见状用力抽走手并攥紧,像是触及到了被刻意深埋的记忆,她的胃一阵翻江倒海,脸色白的难看。 可季子禾没有放过她,转而又抓起对方绷紧的手抬起来,接着张嘴,稍微用力咬在虎口处。 牙齿与疤痕再度重叠,却像刚从火盆中拿出的烙铁,烫的谭西早生疼。
她果然想起来了,现在就好像确认一样。
季子禾双眼直勾勾看着谭西早的唇,半响才放下她的手。眼底的恐惧被迷茫彻底吞噬,她轻微晃着头,眼神开始失焦。 在距离玄关几步的孟沛萍早已满脸泪痕,女儿刚才做的,正是九年前自己阐述的事。
‘她趴在我身上,用手摸了我身体所有地方……她身上都是我的汗水,她嘴里……嘴……’
“季小姐的记忆确实在慢慢苏醒,这是好事,也是坏事。”随后赶到的心理医生在客厅阳台上跟孟沛萍说道。 孟沛萍问:“那还需要谭西早陪着吗?” “如果是为季小姐考虑的话……”心理医生拧眉望着卧室方向,“还是中止一下,谭小姐昨天的对不起打开了季小姐自我封闭并遗忘的那段记忆,让她开始有了属于正常人的思维能力。等她一旦恢复,很难保证季小姐不会对谭小姐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孟沛萍没有接话,而是将目光放在敞开的房门上。 房内,谭西早正蹲在床前用棉棒给季子禾的脚底上药,听说闹的时候打碎了杯子,脚踩到了玻璃碎渣。 她还是没能忍住生理的反应去厕所吐了一顿酸水,她不知道对不起三个字能让季子禾想起那夜的事,早知道后果会这样,她绝对不会说出口。 倏地,她的下巴被圆润精致的脚趾抵住并上抬,谭西早被迫抬起头迎上季子禾的眼。 季子禾的视线不在她的眼睛上,好像再往下看着什么。 瞬间一股不好的预感如闪电击中她,脊背刹那间僵直,谭西早慌乱低下头。 紧接着,她感到自己肩上一沉,季子禾把双腿搭在了她的肩上,然后慢慢往前挪,直至她的头与小腹只有一拳距离才停下。 手中的棉棒因为用力而折断,谭西早的唇剧烈颤抖着,反胃感再次袭来。然而下一刻她的头被一双手强行掰起来,这一瞬谭西早仿若置身大海难以喘息,甚至发生耳鸣。 她的意识逐渐恍惚,在彻底昏迷前,她隐约看到急忙冲进来的孟沛萍,还有季子禾眼底的那一丝清明。
她是不是,好了。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医院里,病床上的人眼皮微动,耳朵的收听系统也恢复正常。
“是,我女儿是有错,可也不该这么折磨她啊!你们以为她这些年的日子就好过吗!” “那我女儿就有错了吗!她就活该疯吗!当时就谭西早一个人在现场,你让我还能去怨谁!”
病房外的争吵还在继续,谭西早缓慢撩起眼皮看向天花板。冰凉的液体顺着针管流进血管内,她偏头看向坐在床边的季子禾,对方眼睛一瞬不瞬注视着她,过了好一阵才出声。 “早,早,早。” ----
第 8 章
世界上没有藏得住的秘密,就像现在樊燕一声不吭的生着闷气,手上削苹果的动作却不停。 “都说了好好过日子,怎么还牵扯到一起了。要不是今天你出事,你打算瞒我多久?” “妈,对……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谭西早现在的头还隐隐作痛,医生说这是经受到强烈刺激下应激反应,等输完这瓶液就能走了。 樊燕吸吸鼻子,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女儿,语气里带着哭腔:“小西啊,别这样了,妈妈害怕。” 谭西早心底一阵酸楚,她如鲠在喉接过苹果拿在手里,舌尖紧紧抵在上膛,许久才颤抖着呼出口气:“我听您的,不折腾了。” 这天之后谭西早手机又多了一笔打款,所谓的精神赔偿。 这两条平行线被强行扯回原本该在的轨道上,她再没收到孟沛萍的电话,也没听到季子禾又发病的消息,生活好像又回来了刚出狱的时候。 她又重新租回车子做起司机,只是每次她路过弥康小区时都会朝里看一眼,其实什么也看不到,但已成习惯。 不知道季子禾学没学会随时穿拖鞋,不知道季子禾天热的时候会不会束起头发,也不知道季子禾有没有记起她。 手腕上的手表图案早已消失,身上的春装也渐渐换成轻便的夏装。
“谭师傅,现在有空吗?能不能来一趟淮河路?” “好,这就来。”
电话结束后二十分钟过去,一辆出租车来到酒店门口停下。 “谭师傅你可算来了……这个点不好打车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也歇着了。”浑身沾着酒气的男人脚步有些虚晃,脸上满是憨厚笑容。 谭西早摇头,声音从口罩下传出:“没有,上车吧。” 男人坐进后车座,谭西早绕到驾驶座前刚打开车门,目光猛然定住,视线紧紧追随走出酒店的人影。 “怎么了谭师傅?”男人冒出头含糊问道。 谭西早收回思绪,抿嘴坐进驾驶座中系上安全带:“没事,这就走。” 顺利送男人回到住处,谭西早将车停在路边,自己下车蹲在马路牙子上。 她没看过,是那个人,那张脸就算被撕碎她也能拼出来。
‘好好记着我的脸,千万别忘了。’
‘不过他现在蹦跶不起来了,江城市公安局总局的刑警队长手腕可狠了。’
谭西早无力揉按酸胀的太阳穴,耳边蝉鸣声不断,偶尔晃过几回蚊子烦人的嗡嗡声。 一会儿的功夫就得到蚊子青睐,她挠挠小腿鼓起的包,起身打算回家,结果刚打开车门就收到一通久违的电话。 她拿着手机站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接,系统铃声不知疲倦的响着,就在快结束的时候,谭西早接通。 “喂?” “有时间见一面吗。”
第二天上午,谭西早走进一家咖啡厅,座位上的女人一席黑色长裙,长发全部挽起,露出保养良好的后颈皮肤。 她注意到谭西早,等对方落座后道出目的:“我想再找你陪子子一个月,明天我要飞国外参加舞台剧,为期一个月。” 谭西早闻言手心渗出汗,几乎想也不想婉拒:“抱歉,我不能。” “不需要你去家里,对门邻居去旅游,家里有条狗不能带,正愁要不要送回乡下,跟我的打算刚好碰上。”孟沛萍举止优雅拿起面前的咖啡杯品尝香醇浓郁的咖啡。 还是跟上次一样,没有丁点商量的意思,认定她会愿意。 但一个多月前季子禾的试探历历在目,谭西早实在不敢保证自己还能否再撑一次。 大腿上的布料被她抓的有些皱皱巴巴,谭西早低着头,闷声问:“她现在,怎么样。” “又好了不少,能做到小半天的正常交流,头脑也比之前清楚很多,不过大多时候还是有些迷糊。”孟沛萍放下杯子看向明显拘谨的年轻女人,看似感谢说,“还要归功于你。” 谭西早不解抬起头:“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我陪。” “因为我信得过你。”这句话听起来可笑极了,但谭西早听出对方语气里的真。 这个妈妈真的相信她。 “自从子子出事之后我基本不出远门,这次是不得已。我又请了一个保姆,但我不是很相信对方,担心子子会受委屈。” 懂了,就是让她去做监工,顺便替邻居照顾狗。只要不见季子禾就好,一个月很快就能过去。谭西早斟酌再三应下。 孟沛萍眸中隐晦不明,她拿起包结账起身,路过谭西早时对方开口:“我有,一个要求。” 她停下脚步低头等待,谭西早抬起头对上视线。 “不要,告诉她,我,在对面住。” 孟沛萍一顿,下巴轻点:“好。”
房门打开,孟沛萍回到家里看着给丈夫读书听的女儿,目光不自觉温柔起来,跟刚才和谭西早时的冷淡天差地别。 读书声暂停,季子禾抬头看去,轻声叫人:“妈妈。” “嗯乖,你们继续,我去收拾行李。” 季子禾听话继续念,季正德轻轻拍下女儿的手示意不用读了,转而扭头冲主卧方向扬声:“怎么这么早就回来收拾行李了?” “今天没课,索性直接回来了。” 半个小时后孟沛萍走出来让护工先回去,随后打电话联系明天要来的保姆,确保在她离开后方方面面都要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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