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亚北!” “我知道,都是,因为我。我应该,死在牢里,或者死在,那个晚上。”谭西早越发低沉的声音响起。 泼油漆这些她从没听妈妈说话,每次来探监都只说好事,对这种事只字不提。 可不提,就认为她真的就不知道吗? 说实话她差点就真的死在牢里了,如果不是唐队长救了她,且骂醒了她。
‘绝了,你一个女生居然强/奸/女生,怎么比男的还恶心。’ ‘听说人女生被折磨的都差点精神失常了。’ ‘那就教育教育她,让她也尝尝这滋味。’
拳脚悉数落在瘦弱的身体上,谭西早只顾着抱头,后来被其他几个狱友强行掰开手臂,任由她们“伸张正义”。
‘身上多处骨折,鼻梁也断了,怎么这么没分寸,打死了怎么办?’ ‘多久能调养好?’ ‘没三个月够呛,最好给她单间,不然就她这身板,放回去跟让她死没区别。你也知道,这群犯事的也有鄙视链。’ 不巧,谭西早就是最底端的。
‘事情虽然不是你做的,可因为你的懦弱,不仅毁了她,也毁了你自己。’ ‘你越不反抗,就越助长她们的气焰。你扪心自问,真的愿意背着强/奸/犯的身份过一辈子吗?’ ‘编号94926,你不是强/奸/犯,懂吗。’
俞以白跟谭亚北见她迟迟没有反应,脸上不约而同都有些慌乱。 他们靠近看去,谭西早双眼空洞无光,瞧上去无悲无喜。 这下俞以白彻底慌了:“西西?西西?你别想了,你说说话啊,你这样我害怕。” 谭亚北暗自咬牙,心头发酸开口:“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你。” 年久失修的机器终于有了反应,谭西早自嘲一笑:“你说的,也是事实,是我,考虑不周。” 只顾着跟季家忏悔赎罪,却忘了她同样亏欠家里人。 听说谭亚北起初想报公安大学,因为她坐牢的缘故只能放弃,她好像无形之中改变了……不对,是毁了好多人的人生。 她苍白的脸上勉强支撑起一个笑容,随即宛如脱线的木偶向前缓慢行走。 担心她会出事,俞以白气得又踢下谭亚北后赶紧追上去。 落在身后的大男孩双眼通红望着姐姐失魂的背影,眼泪不受控落下,很快被他用袖子抹掉。 他们分开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跟姐姐说出一些以前在随意不过的关心。 姐姐出事那年他才小学,他感到茫然,不懂为什么一下子所有人都在骂他姐姐,口口声声说她是糟/蹋女生的变态。 他不愿意相信那个始终对这个世界保持善意的姐姐会是这样的人,所以就算妈妈说带他去监狱他也不去。 他自欺欺人的想姐姐只是去了外地,上学也好,工作也好,只是暂时不会回家而已。 那些污言秽语入他耳,怎么骂他无所谓,但是不能骂他的父母和姐姐。所以中学的时候没少因为打架的事叫家长,老师也知道情况,对他妈妈的态度很差。 好像都是罪人,活该被欺负,尊严也应该被踩在脚底。 后来他学会了打重一点,然后捎带一句威胁,所幸高中遇到了一位好班主任,高中三年过的也算安稳。 他的成绩优异,高三那年提出想要报考公安大学的想法却被驳回。原因很简单,政审过不去,他姐姐还在牢里待着。 苦心建造的安乐窝被现实击破,他一个人跑到女子监狱,在外面哭了好久。 他就是想考公安大学,他就是想做一个警察,他就是想……告诉所有人,他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得知姐姐提前出来的时候他别提多开心,可当他回到家里看着对方的脸,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车里俞以白时不时用余光注意谭西早,脸色稍微恢复了一些,但是情绪依旧低落。 “那臭小子就这样,其实背地里可担心你了。” “你们,没必要,这样的。”谭西早偏头注视着窗外一掠而过的景,“为了我,也不值得。” “屁!有什么不值得!”俞以白脱口而出,她顺势将车停在路边,防止待会情绪太高影响开车。 谭西早收回目光,“那个人的,背景,在九年前,就能在,江城,为所欲为,现在,九年过去,肯定,更稳固了。” “恰恰相反。”简短有力的四个字让谭西早微微睁大浅色瞳孔,在阳光下泛着光亮。 “你不知道,差不多五六年前,江城扫黑,铲除了很多黑恶势力,其中就包括那个人背后的。” “那,那个人,现在……” “跟没事儿人一样,混得风生水起,看着就让人牙根痒痒。”俞以白咬牙切齿道。 谭西早疑惑:“为什么,他没事?” “还能为什么,得到的消息太快,抽身快,是也被带走调查过,但是因为查不出什么就又给放了。”说到这里俞以白吐出一口浊气,语气里稍显庆幸,“但是从那之后他好像就蹦跶不起来了。” 好像看出谭西早眼里浓烈的疑问,俞以白勾唇:“因为咱们江城现在有了个不得了的刑警队长,而且还是个狠人。也就前两三年的事,听说被嫌犯囚禁了将近半个多月还有力气带着嫌犯一块从天台上跳下去。” 这些事对谭西早来讲都很陌生,她每天就生活在高墙之下,日复一日的过活。她对所谓的正义有些失望,只有经历过才明白有些真相和正义在权势面前一文不值。 一个响指打断谭西早的思路,她抬头望着发小眼里的振奋,心脏莫名加快跳动的频率。 “还有个好消息,我是听我一在局里认识的朋友说的,局里从去年夏天开始重新清理那些陈年旧案,你的案子也在里面。” “可我的,案子,不是已经,定性了吗?”谭西早的声线略微颤抖,不难听出其中的激动。 “还是要多亏那个刑警队长。”俞以白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并不会出现太大幅度的弧度,会露出一排洁白牙齿,看上去很阳光,也很有感染力。 但在谭西早脑海里却忽然浮现出季子禾笑起来的模样,眼睛弯弯的,叫人一看就开心。 “哎?西西,你怎么又走神了?我跟你说话呢!”俞以白拍下她的手背步入正题,“你也知道你这个案子当年在江城有多轰动,那时候这个队长还是个小警员,没有说话权。现在不一样了,听说她可是单独去档案库调的这个案子。” “西西,我有种预感,她肯定会还你清白。” ----
第 7 章
早晨俞以白的话一直萦绕在谭西早心里,让她整个上午都激动不已。 如果是真的,她家里人也不用再这么畏畏缩缩的。 说起来很奇怪,关于她出狱的信息为什么会被封锁的这么彻底,至今为止都没有记者打扰她的生活。她把这一切都归结到时间太久,这件事早已失去了新鲜感。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她不再暴露在公众视野里,对季子禾的伤害也能少很多。 正出神时,谭西早脸颊被什么戳了一下,她回过神略微抬头看去,是季子禾正用手指戳她的脸。 她从不坐在季子禾的床上,平时大多坐在一个比床稍微矮一些的小椅子上。 卧室的窗开着,清风拂过吹动季子禾柔顺的发丝,她好像很喜欢散着头发,几乎没有束起过。可往后天气越来越热,这样散着,估计会很不舒服。 圆润的指尖依旧在谭西早柔软的脸颊上一下下戳着,玩的不亦乐乎。 温热的触感不断袭来,谭西早无声纵容着她的动作,目光浅浅落在季子禾的长发上。 季子禾平时还是很少开口说话,一天大概最多说不到十句,每句都是简明扼要,全凭其他人意会。 忽然温热蔓延到耳垂,些许酥麻感令谭西早感到不习惯。然而季子禾全然不知,甚至双手捏住她的耳朵细细摩挲,直到原本的浅粉变的通红。 她粲然一笑:“红了。” 仿佛小孩子恶作剧得逞一般,季子禾歪头,脸上的笑容让谭西早看痴了,以至于忘记了害羞。 然而不到半分钟过去,谭西早的视线被遮住,她下意识眨眼,睫毛刷在眼前的掌心,引起手的主人缩了缩手。 “不能看。”明明格外强势的话,被她说出有种道不清的娇气,尽管声音再成熟也没有分毫气势。 谭西早抿嘴一笑应下:“好,我不看了,对不起。” “对不起。”季子禾将这三个字在口中反复咀嚼,而后眸光微闪,秀眉蹙起,面上浮现出一丝不悦。 她松开手还谭西早光明,嘴里还念着对不起。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跟那个人没什么区别,我恨你。我一看到你这张脸,你的眼睛,我就觉得想在被凌迟。’
季子禾又看了眼谭西早的眼睛,然后垂下眼,如小扇子般修长的睫毛轻颤着,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像是察觉出不对劲,谭西早稍微低下头想要去看对方,“你,你怎么了?” “我恨你。”突如其来的三个字让谭西早身体瞬间僵住,浑身冒出强烈的寒意。 女人终于舍得抬头,眼神里不见丝毫恨意,语气就像是在说吃饭喝水一样随意。 季子禾不清楚她为什么会想到这三个字,她见谭西早脸色变得煞白,莫名觉得顺畅,所以又说了一遍:“我恨你。”
‘我恨你!!你为什么不走啊!为什么!我宁肯你当一个冷血的路人!可你就那么看着啊……为什么……’
脸颊再次被柔软触感抚摸,谭西早惊觉自己哭了,季子禾正在给她擦泪。 她仿佛触电般坐好并用手胡乱抹干净脸上的泪水。 两人相处的时间不短,居然让她险些淡忘以前的事。 这个对她笑脸盈盈的女人,曾经眼里只有浓重的绝望和愤恨。 季子禾像是不满她的动作,噘嘴难掩委屈,她双手撑在膝盖上俯身靠近。 两人的距离被瞬间缩短,短到可以感受彼此的呼吸洒在对方细小绒毛下的肌肤。 “我恨你。”还是刚才的话,这次语气里透着些许幽怨,好似埋怨谭西早的拒绝。 谭西早眼眶的红还没散去,她手掌用力掐了把自己大腿,逼自己的声音尽量平和。 “那就恨吧,永远都,恨着我,永远不要,记起我。”
孟沛萍从学校回来看到楼下的身影,路灯搭在年轻女人身上,犹如重重的枷锁,压得她脊背稍稍下弯。 以往这个时候不该出现在这,她不禁疑惑上前:“你有事?” “孟教授。”谭西早舔下干涩的唇,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开口,“我,我可能,不能再,继续,陪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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