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自魔域来问心阁,她想快些回去,每日她的脸和手都被冻得通红,娘亲总是笑她肉肉的手一红,就像小猪蹄,实在讨厌。 还是阿娘好,从不会这样说她。 门倏地开了,一个人急匆匆的跑进来,是她娘的师弟许悟。 她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讨厌她,她不知为何,就算他笑着拿糖葫芦桂花糕给她,她也讨厌他,她总觉得他很假。 “师姐不好了,师父和长老们结阵要诛杀傅商之,就在水间崖,”许悟焦急道。 云满枝脸上顿时血色全无,“雪客乖,就在这里等娘亲回来,别到处乱跑知道吗?” 不等傅雪客答应,她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往水间崖去了。 房间里只剩傅雪客和许悟了。 “小杂种,”许悟一改温润面容,他眼睛微觑起,目光轻蔑。 小小的白团子还不知杂种是何意,但她知道这肯定不是好话,她黑润润的眼睛瞪人,看着凶得很。 “你才是大杂种,”她回骂。 许悟脸上出现一种古怪的笑容,他面容扭曲,“你的母亲们就要死了,以后你就是没娘的小杂种了。” 傅雪客往外跑去,经过许悟时,不忘踢一脚他,再骂一声,“她们才不会死,你这个大杂种!” 三四岁的孩子,踢人一点感觉也没有,许悟还沉浸在他的世界中。 他为了这一天,不知谋划了多久,他明明也是掌门的弟子,天赋也不差,所有人眼中却只有云满枝那个贱人。 她在厉害又怎样,一个女子终究会沉溺情爱,竟和魔族的魔君生下了孩子,带回宗门,还妄图让两族讲和。 他借此机会,在师父哪里挑拨一二,他哪里看不出师父也喜欢云满枝,对魔的仇恨和嫉妒,足以让她对傅商之痛下杀手。 为了对付修为到合体期的傅商之,师父会和宗门长老们结剑阵,云满枝会出现破坏阵法,到时他们两败俱伤,死伤大半。 掌门之位只能是他的。 苍茫雪地中,一团白影艰难地移动,往近看是一个快被大雪淹没的小孩。 傅雪客身上裹满了厚重的衣物,使她在雪地里行走更加艰难,她脱掉几件阻碍她行动的衣物就扔了。 风雪冰刃般刮过她的全身,她小小的身躯渐渐痛得无了直觉,支撑她往前走,是为了见到娘亲和阿娘。 她不能在这里倒下,她要过去,过去。 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走下了山,她继续往前跑着。 远远地她听见一阵凌厉风声,她知道那是剑风,不要命似的往声源处冲。 天光黯淡,罡风四起,吹得小小的孩子站都站不稳,往坡下滚去,停也停不下来,身上各个地方不时撞上些石块和枯枝,有时是腿,有时是脸…… 她裂开的伤口处又挨了一道重击打,可她没有哭,黑沉沉的眼中一片冷意。 终于小孩柔软的身躯猛地撞上一棵拦腰截断的枯树,她发出一声闷哼。 剑啸声更大了,仿佛在她耳边响起,刺得她耳朵像撕裂般痛苦。 快了,就快了,她要坚持住,马上就能找到见到娘亲们了。 她跌跌撞撞奔向远处。 隔着刀光剑影,远远望见阿娘浑身鲜血淋漓,映着苍白的剑光,这是她第一次感到难过和绝望。 泥土与血液混合在她脸上,掩住她原本白皙的脸,她像只凶狠的小兽,不管不顾地冲向敌人。 她伸出短短的手,想要推开拿着剑的人,却无果,反倒被一脚踢开,“小杂种,滚一边去。” “孩子是无辜的,不许对她动手,”林江仙对那人道。 那人本还想在踹一脚,听到掌门发话,收回了。 傅雪客目露凶光,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她要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脸,她要杀了他们! “师父你的目的既已经达到,一个孩子也构不成什么威胁,请放了她,”云满枝在剑阵中抱住傅商之,怀中的人已无了气息。 她后悔了,她不该轻易听信师父的话,带她们回宗门的,师父又一次骗了她。 “枝儿,你快出来,为师这次不会骗你了,你从前说的,我都答应你,好不好,”林江仙放缓声音。 “停止结阵,停下,”她阵眼处离开。 其他结阵的人喉头猩甜,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掌门这是何意,阵中人若不死,我等停下,则会受到反噬。” “今日起,云满枝就是下任掌门,她与我合计诛杀魔君有功,”林江仙道。 “就算她是掌门派去魔族的奸细,但和那人生了孩子,只怕心中jsg早就向着魔族了,”王长老冷哼一声,手中剑倏然飞出。 刺穿了云满枝心脏,鲜血喷涌而出,在空中化为氤氲血雾。 傅雪客想喊“娘亲,”可她张了张嘴,喉中只能发出浑浊的哀鸣,仿佛远处的鲜血,糊满她的喉咙。 满世界猩红一片,它是血涂成的囚笼。 杀了他们,她要报仇! 蓦地,一把剑刺进了王长老后心。 鲜血彪溅在林江仙脸上,她眼尾飞上两抹红,更显出她神情中的疯狂,“如此,你也去死。” 她都让他们停下,留下枝儿的性命,他们却偏不留。 九百年来,她为玉蘅宗付出了许多,才让宗门成为如今的天下第一宗。 如今她不想要什么,她要的只有枝儿,可是这些人连这都不允许。 她后悔了,当初不该拒绝枝儿,让她离开她,认识了傅商之。 王长老的尸体嘭地砸向土地,死后他的双眼依旧瞪大,他到死都未明白,从前公正无私的掌门怎么变成这样了。 其余人惊恐地望向林江仙,谁都没料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转变。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掌门被心魔控……”剑光一闪,人头落地,血柱喷天又落下,血雨淅淅沥沥洒在人身上,粘稠冰冷。 长老们惊悚地望着林江仙,“快结剑阵,掌门生心魔会杀死我们所有人。” 林江仙兀自笑着,可那笑却看的人心中发寒。 他人的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袍,血红衣摆在地上迤逦开,就像地狱业火。 她穿梭在惊慌的人群中,只需一剑就能收割一条命。 她不知自己杀了多久,他们都倒下了。 她朝远处的小孩走来。 傅雪客从地上捡了一把剑,双手抱住,她年龄虽小,可气势十足。 她朝林江仙刺去,剑尖没入那人的腰间。 林江仙继续往前走,让那剑更深的没入她血肉中。 她笑了笑,垂着的手抬起,直接握住了剑刃,有颗颗血珠凝聚在剑刃上,血珠愈发多了,汇聚成一条血流,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傅雪客使劲想要将剑再刺进她体内,“我要杀了你!” 林江仙从她手中夺走剑,甩在一旁。 她眸光深沉,望着傅雪客,“你杀不了我。” 她拿出一只绘阵笔,半弯下腰,按住傅雪客,笔开始在她身上描绘。 傅雪客挣扎未果,发狠咬在她手上,恨不得撕下肉来。 她放出神识,进入面前小孩的识海中,封住了她过往的记忆。 小团子似的人,在床上缩了缩,揉了揉眼睛,才睁开。 她茫然地望着周围,她这是在那。 一个女人坐在榻上,对她温和笑着,“你醒了。” “你是谁?” “我是你师父,你不记得了?” 她微微叹气,“魔族实在可恨,他们杀了你的双亲,还让你体内染上了魔气,时常让你气息紊乱,你失忆只怕也是受了这影响。” 而后林江仙走了出去,冷眼望向来人。 “以后你就是下一任掌门,”她对许悟道。 许悟面露喜色,“多谢师尊,弟子定不辱师尊厚望。” 她也微笑,那笑和她将剑插进同门心脏中时的笑一样,像一口不怀好意的注视着人的寒冷深渊。 她的弟子无能、善妒又愚蠢。 当他坐上掌门之位,权欲喂养他那颗心日益膨胀。 他又无与之相匹配的实力、德行、智谋。到时宗门内外一团糟,会有许多人对他不满,他们就会怀念起云满枝,那位从前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大师姐。 他们会设想许多,云满枝当上掌门之后……一定比许悟好。 各大宗门之间总会有许多交流,修士之间实力说话。 而修为底下又因权欲膨胀的许悟,总是会被那些人轻视。他们会在他面前谈论云满枝,为她惋惜,又鄙夷地看他。 云满枝死后,他还是活在她的阴影之下,嫉妒若烈焰每日灼烧他的心。 云满枝活着,他比不过她,死了,他还是会在总人口中比不过她。 —— “师父,既然他不是杀我双亲的魔族,为什么要我杀他?”傅雪客托着一把和人一般高的剑。 面前的少年被锁魔链捆住,瑟缩地望向她们。 “是魔族就该死,绝不能心软,”林江仙走过去,握在傅雪客拿剑的手上,把她往前一带,锋利无比的剑刺进少年喉中。 温热粘稠的鲜血溅出,落在她手上,是她自己的血。 剧烈的疼痛唤回她的思绪,她从回忆中抽离出。 她的双手沾满了同族之人的鲜血。 体内两股狂暴的气息冲撞,震裂了她所有经脉,胸口似有刀搅,又一道鲜血从口中吐出。 经脉中的灵力倏然往外逸散,是因她的紫府破碎了,若修士紫府毁,不能储存灵力,则修行无望。 “你修为散尽也不是一件很坏的事,你之前所修功法与你血脉相冲,以你原本的资质本可以更快。” 那人又道:“万年前有人给我的东西中,有一物,名为渡生月花,她告诉我万年后会有人需要它修补紫府和经脉。” 月光般晶莹的花朵,从红衣女人手中飘出,“吃了它。” 傅雪客伸手接住花,手心处冰凉凉的,她放进口中,花很快就化为一股清凉的灵力在她经脉中涤荡,顺带治好了经脉处多年累计的暗伤。 那股力量又汇聚到她紫府上,温柔地修复着。 “这柄剑给你,它是天地孕育的神剑,非人所炼,还有无妄楼,在里面修炼一日可抵三十年,其余的一些法宝你到时看看,”红衣女子将东西递给她。 “你先进无妄楼修炼,我传你一份我族功法。” 她又递给傅雪客一卷用神识刻成的玉简,傅雪客拿着它,用神识扫过,全都记下了。 “你的身份暴露,外面会有许多想要杀你的人,你的修为必须比原来更高,”她看着傅雪客。 傅雪客微颔首,随后踏进无妄楼中。 出去之后,她要杀了许悟等人,为自己的娘亲们报仇。 第61章 沈疏蘅脸和胳膊上绽开了道道红痕, 有些已结成血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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