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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昭》作者：冬寄绵绵 简介：现在她26岁，正正好好的年纪，不像刚毕业那样迷茫焦虑，生活尘埃落定又有令人期待的转机，偶尔被父母催促恋爱，但他们也并不着急。现在的感觉，很自由，她发现自己最喜欢的就是26岁，比被众星捧月的高中时代还让她喜欢。
第1章 晨间下了场雨，程远昭挂在窗外的衣服忘记收，都打湿了。 她抿着嘴一言不发地把衣服捡进盆里准备重新去洗。电话响了，她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水盆从阳台走到客厅，刚接起来听到声音眉头就皱起来，难听的词劈里啪啦地砸下来。 程远昭挂了电话，声音消失后房间又恢复了宁静，她有一瞬间的耳鸣。 十天前屋子里有一只小狗陪着她，小狗死了，她总是站在客厅里感到茫然和不知所措。 方耳劝她再买一只，程远昭刚开始是拒绝的，但她现在又重新考虑起这件事，她给宠物店打了预约电话。 雨刚停，被夕阳染红的火烧云广袤地横亘在夏日天空，橘红色的黄昏有种带着悲壮的温情。程远昭随意穿了件白色连衣裙就打车出门了，车上放的音乐是《披星戴月》。 到了宠物店，店主热情迎上来急切地问：“美女，你是来应聘的吗？”程远昭咬了下舌头才把习惯性到嘴边的那个“是”收回来，她摇摇头：“我来买狗。” 出师不利，程远昭在心底叹了口气，店主神情有些尴尬，她不好意思地哈了下腰：“哦，这样，那您快进来。有个小姑娘刚给我打电话说来面试，我认错了。” 程远昭点点头没再接话，店主端上来一个装着玉米须茶水的纸杯，又问她：“您想要什么样的宠物狗啊，是大狗还是小狗？” 程远昭不假思索：“小一点的吧。” 进门的女生穿着黄色雨衣，帽子上有一对猫耳朵。程远昭好奇地多看了一眼，很久没见有人穿雨衣了。女生的长相很幼态，清澈的眼睛，黑色短发包住圆圆脸蛋，看上去像高中生。 “店长，我来面试。”她慌乱又有点笨拙的样子让程远昭想到学生时代的自己。程远昭有点想笑，她们的声音完全不一样，真不知道店长怎么会认错。 店长给女生使了眼色，她便乖乖地坐到一边。程远昭继续说了些要求，店长带着她走到几只柯基面前。当程远昭带着装小狗的笼子离开时，听到女生的自我介绍，“你好，我叫祝予。” 出了店门，天色灰蒙蒙的，积云团聚。眼前像是戴着磨砂玻璃的眼镜，宛如置身雾里。没走几步程远昭就给方耳打去电话：“今晚来我家吃火锅庆祝一下吧，家里有新成员。” 方耳笑嘻嘻地开玩笑：“怎么，你去做试管婴儿？”程远昭没理这句话，天气间接影响了心情，她突然感到烦躁般地揉了揉额头：“今天又买只小狗。” “啊，”方耳没有掩饰住自己的惊讶：“你动作倒快。” “不说了，没事的话早点过来。” 程远昭挂了电话打车去超市买了牛羊肉卷，一些海鲜和蔬菜，又买了两罐啤酒。小狗被寄放在超市入口处，程远昭离开时差点忘记它，她听到叫声才猛地一回头。 小狗很乖，虽然对陌生的环境充满警惕但并不害怕。它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程远昭，发出小声的呜咽。程远昭突然觉得心被一种蒸汽般的怜惜和柔情涨满，仿佛是被宇宙指引和支配的潮汐般的力量，让她想热泪盈眶地感恩世界和平，她摸着小狗的脑袋叫它：“宝宝。” 周末车流量格外多，交叉的道路像是城市的血管，来往的行人和车辆是流动的血液。她回家时正赶上晚高峰，人多车堵，司机通常没心情闲聊，只会神情淡漠地听着广播里说如何避开红色拥挤路段。程远昭抱紧小狗，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高中时代。她在天还没亮时就起床，背着沉重的书包走到公交站，方耳差不多和她同时到。她们坐车到学校附近的站点，一起等总是慢吞吞的安北歧，三个人一起过天桥进学校。那时无论上学还是放学路上，就算背着沉沉的课本她也觉得自己是轻盈的，不像现在。她惆怅地眺望着车窗外的黄昏。 方耳拎了些水果和零食，进门时小狗正来回在客厅里跑，汪汪地叫个不停。“太可爱了，”方耳换了鞋就弯腰抱起小狗，笑盈盈地捏它的爪子“叫什么名字？” “还没来得及起，”程远昭正在把切好的菜从厨房端到客厅，她看着方耳抱住小狗亲密贴脸的样子灵光乍现：“叫宝宝吧。” 方耳露出无奈的神情，用力地搓了搓小狗的脑袋：“好吧，可以暂时这么叫。” 电磁炉插上电源，锅里慢慢翻腾出气泡，白汽笼罩在餐桌上方，电视放着新闻联播，是方耳执意要打开电视的，她不习惯吃饭的时候没有声音。火锅用粥做汤底，绵密的粥底长时间熬制后看不见米粒，这时最好喝。程远昭先夹了些金针菇和豆皮放进去，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无关紧要的事，像上学时候晚自习前在教室吃盒饭一样。只不过那时不会出现房价和股票这些话题。 方耳问她：“你爸妈最近还催婚吗？” 程远昭摇摇头：“现在都懒得催了。” “你就一直这么拖着，不打算告诉他们？” “走着看吧，说不定我会孤独终老呢。”程远昭长密的睫毛低垂，腼腆一笑。 “你？不可能。”方耳夹了一大口羊肉沾了芝麻酱，被充满口腔的香味包围着，舒服地感叹了一声：“真好吃，有好吃的什么烦恼都没了。” “多吃点，少喝点。”程远昭咬住筷子盯着方耳杯子里明晃晃的光斑，“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只买了两罐。” 方耳笑眯眯地看着程远昭，热气腾腾的氤氲中，程远昭感到很踏实，很安心。 “最近工作怎么样？”程远昭把头发拢起扎了个丸子。方耳语气平淡：“和几个同学开了工作室，但感觉做不长久。” “也不要总是辞职，总是要在一个地方停下来，这样安稳，而且你也要攒点钱。”程远昭不自觉就拿出爸爸妈妈的话来劝说方耳，至于为什么，她自己也解释不清楚。 方耳眼睛中的光像是风中摇晃的烛火，她点点头：“放心，我心里有数。” 刚毕业那几年她们俩活得最自由，做事基本没什么功利性，全凭着兴趣和喜恶。后来慢慢背上房贷车贷，有了更多想要的东西和想照顾的人，只能放弃一些爱好去寻找所能做最高薪的职业，面对工作压力和琐事也全都忍受。身不由己，但好在日子过得平静。 吃过饭两个人收拾好桌子，程远昭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里。方耳抱着小狗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副酒足饭饱后幸福的样子。茶几上是两瓶果汁，点燃的香薰蜡烛上方有一缕轻巧的烟蜿蜒扩散，客厅里摆的几盆绿色植物蓬勃地生长着，枝叶七扭八歪地伸向四方，有一种狂野的生命力，也是程远昭不爱修剪的缘故。 天色黑了，一点点凉爽终于慷慨降临。程远昭穿着香槟色的睡衣靠在窗台边点了根烟，打火机按下时空气流动小幅度地扭曲，她利落的下颚线在低头时展露好看的弧度。窗户开着一条狭窄的缝隙，凉凉的夜风时不时灌进来，有节奏地一下下拍打着纱窗，像是缓慢的催眠。程远昭在某些角度可以看到天边散发惨淡光芒的月亮，她感觉自己被消耗掉的生命力、被蚕食的缺口正在一点点补全——像是在水下待了太久，终于可以游上来呼吸。 方耳握着遥控器选了好几个台，最后找到演喜剧电影的节目停下来。等了半天不见程远昭出来，小狗不安地叫了两声，像是有些着急。方耳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头，“小家伙，我和你一样需要她，但是先等一下，让她有些独处的时间。”小狗懂事地摇了摇尾巴。 程远昭说自己和方耳在一起时会很开心，但方耳不能时刻陪在她身边，所以自己需要用一点精力来缓冲，这样方耳离开这间屋子时她不至于感到落差太大。 离开之前方耳边换鞋边说：“你快给它换个名字，哪有和之前死去的小狗用一个名字的？这算什么事嘛。” 又过了一周，炎炎夏日，热度密密麻麻地钻进毛孔，空气中弥漫着植物饱和的香气，时间的流动也变慢。程远昭发现之前囤在家里的狗粮快被福仔吃完了，她等到日照没那么强烈的午后又开车去了宠物店。进门就看到上次面试的小姑娘，现在已经穿上正式员工的衣服，是黄色的围裙，让程远昭想到了那天可爱的雨衣。 “是你呀。”祝予语调微扬，眼睛都跟着亮了。 程远昭愣了一下：“你还记得我？”每天来往这么多人，客人记住一两个店员很平常，但要让店员记住顾客却没那么容易。 “记得，是你买走了福仔。”祝予脸上是标准的微笑，但眼睛里的好奇藏不住。 程远昭点点头，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小狗的名字，祝予还不知道自己为程远昭解决了一件事。 “我来买狗粮。” “有的，我去给您拿，我知道福仔喜欢吃什么。” 祝予欢快地小跑进了货架中间，程远昭趁这个时候低头给方耳发微信：“我看清她的工牌了，是这个‘予’。” “要不要再买点玩具，福仔会喜欢，而且——而且店里正在搞活动。”祝予的声音在关键的字词上反而低了下来。程远昭想如果此刻追问她到底是什么活动，她大概会尴尬地说没有记住。 按照习惯，程远昭会在此刻礼貌拒绝果断走掉。可祝予的声音里带了几分雀跃，就是这几分恰到好处的雀跃让她不由自主地想留在原地。程远昭想，店员应该会有业务指标，而她是新员工，不会有熟悉的顾客来帮她。自己又犯了叫心软的毛病。 程远昭挑了几个毛绒玩具，结账时祝予胸有成足地用计算机算了折扣，看来她趁刚才复习过。 回到家，福仔正在沙发上趴着，一双眼睛还是湿漉漉的，像是盛着泪水，程远昭爱怜地摸了摸它的头。安北歧的电话在这时突兀地打了过来，程远昭皱紧眉头，昨天接电话时她已经表现得很不耐烦，想不到安北歧还会没眼色地再打。 “你到底有什么事？我说过了，我根本不相信你诋毁方耳的话，方耳瞎了眼和你老公暧昧？你捧着当宝贝的猪头三，方耳可看不上……” 安北歧冷漠地打断了她：“我怀孕了。” 这四个字声音很轻，可程远昭却觉得像是一把铁锤砸到了她身上，血肉横飞。她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天哪，这么说你真的和他睡了。”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程远昭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意思。她见过安北歧的老公，快两百斤的胖子，长得像个正方体，程远昭真的想象不出来安北歧是怎么决定嫁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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