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要将外借或者馆内阅读的图书放回原本的地方,那是个很大的工程,听以前干这行的同学说这是一门健身事业,图书馆的书架一般有一米多高,每个区域都会放站台以供读者爬到上面取书,管理员的工作是将这些放在高处的书一本本归纳好再塞回去,整排书架东倒西歪,要推直了把书塞回去,来回一整个区域,大概要花费一两个小时才能整理好。 遇到读书旺季,则更是耗费体力和时间。 我最喜欢的是整理图书馆新进的图书,一般都是回收书店或者别的图书馆的书,在每本书上面盖印章,有时候我会把自己感兴趣的书记下来,等工作结束以后再拿出来看。 给每本新入馆的书盖章做好登记之后,再归纳入柜,几箱子的书刊一点点分类,繁琐又枯燥,我强忍着不耐烦,慢慢在重复的工作中沉淀心境。 大夏天的就算图书馆空调常年低温,搬运书籍的工作也轻而易举让我汗流浃背,但裸露在外的皮肤被空调吹得凉凉的。 之前跑剧组、熬夜改剧本伤的底子就开始作祟,回到座位打起喷嚏一连好几个。 “程佳,外套给你披上吧。” “啊,谢谢......” 我本想拒绝,担心她没外套穿会冷,但她提前想到了我会说什么,提起自己的毯子向我示意不用担心。 同事友善地把外套递给我,期刊馆常年低温,环境保持干燥,旧的刊物密封保存在铁皮柜子里好好保存,而在里面工作的员工一般都是穿长袖,而我因为是兼职工,并不知道不同馆区的温度不同,没有多带衣服,所以着凉。 剩下的工作我尽量在闭馆前完成,把书本对着编号整理好,手指卡在陈香的书页里,心里的感悟更深。 多想,走进书页中,简单地被描述,简单地成为谁,一切故事都注定好了结局,不用对未知感到迷茫,悲观者的天堂,我多么渴望有定数。也向往没有外界因素的故事剧情,也许这也是人们阅读的一种乐趣,看到书中主角过着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生活,便能短暂地忘记自己身上所发生的的无可规避的麻烦事。 “下班啦。”同事过来拍我肩膀,我赶紧把手缩进衣袖里把外套脱下来。 “谢谢你的衣服,我感觉一点也不冷了。要不我拿回家把衣服洗了还给你?” “这么客气干嘛呀。”同事被我的僵硬社交逗乐,我也突然尴尬起来,确实是没有必要这么拘谨。 我松了口气,微笑着对她道谢:“谢谢你。” “不客气!”她接过外套和我并肩走出阅览室,把门锁好。 走路回家公寓的时候,顺便留意了一下这个城市的夜景。 运河在夜晚静静流淌,墨色的水反射出岸上城市流连的晚灯,滩涂积满自然的碎屑,垂钓者在河边提着一盏小灯,在平坦的地方甩钩,水珠随着鱼线的角度向外垂直甩开,我站在桥头手上模仿了一下那个动作,然后赶紧看看四周有没有人看到我做的傻动作。 钓鱼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钓上什么东西。 每一次甩杆,都像一场赌,也许几个小时一无所获,也或许能上钩一条大鱼。 大约大家正是觉得这样做很有趣,才会前仆后继坚定地坐在那里。 曾经我以为别的城市都很难融入,不如自己出生的地方好适应,但经过了这么些天的慢慢摸索,曾经自己以为很难记住的路名和地名都已经大致掌握了。 之前的周末我会去当地比较有名的旅游景点游玩,去尝试当地的土著食物,和本地人聊天闲聊,渐渐找到了这座城市合适的生活节奏,不像S市或者G市那样繁荣又快节奏,往西走越来越闲适,我也可以稍微对自己的散漫感到不那么罪恶感。 不去做那些大家都在做的事情,不去随波逐流,不去担心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影响熟人对自己的看法,新的城市总有这样的好处不是么,更加自由、更加陌生,没人看得到你的过去...... 回家之后洗了个热水澡,家里没有什么药,我只能喝点预防感冒的口服液,希望明天不会加重症状。 - 真是怕啥来啥,第二天浑身酸软难受,感觉四肢都没有力气,本来想请假的,看到同事发来一条小心,告诉我她有点急事不能来上班,让我先顶替一下。 什么事都挤在一起,让我颇为头大,休息了一下去买了感冒药,吃下之后头没那么痛了,也就有点鼻子酸想流鼻涕,我戴上口罩就去往图书馆。 “程佳,身体不舒服?” 馆长在前台查进度,看到我有些无精打采还带着口罩,关心了一下。 我闷闷点头:“今天在非接待区整理资料,不会传染到大家的。” 馆长点点头:“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说今天要是没做完事情的话别勉强,你看看还是别做体力活,去做点简单的吧。” 我“嗯”声,往楼上走。 简单的工作反而更痛苦,对着Excel那蝇头小字对对查查,如同坐在电脑桌码字一样都是脑力活,在身体不好的时候做就是折磨,搬书整理慢点就慢点,起码不会头疼发呆。 今天长记性带了件外套,但是抬手放书的时候老感觉鼻水要流下来,于是经常要拿出纸巾擦擦脸,再继续干活。 脸颊有些发烫,我知道是因为体温下降了。 午休的时候趴在桌上睡了半小时,以前都是浅浅地打盹,今天却是直接睡着,黑蒙蒙一片,好像有梦闪过,看不清里面演绎什么,也没有力气去继续深入,被闹钟弄醒来感觉头晕晕乎乎,手脚都不像自己的。 我呆坐着缓了许久,总算是重新拿回了身体控制权。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像个机器人一样麻木地搬书拿书,对着书脊的贴码找书架,然后登记在笔记本上。 好不容易熬到了六点半,我收拾好东西打卡下班,没忘锁门。 长长送了一口气,想着待会一定要请假。 从常年冷气的图书馆里走出来,我感觉眼睛里起了一层雾,是累坏了的生理泪水,眼前的灯光都变成了圆圆的花朵形状,朦胧朦胧看不清楚,突然有点着迷这种感觉。在口袋里找纸巾,轻轻擦拭眼角,视线又恢复清明,眼前的景色都变得清晰如常。 然而,我以为自己擦出了幻觉。 那个站在不远处路灯下的熟悉的身影,不是程娜是谁? 她就站在那里,看着我的眼光那样复杂。 感冒的时候脑子晕晕乎乎,我傻傻地和她对视,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第33章 同住 程娜穿得很漂亮。 这是我之后才发现的。 事实上我吸着鼻子穿得有些厚重的样子像个不太聪明的傻子,傻乎乎地出现在她面前。不知道她等了多久,还是刚到,我心里想着如果真心想找的话,这些日子够了,她自己还有工作,不知道是怎样的决定好要来找我的。 “来做什么?” 我和她并肩走着,她穿着露肩白色纱裙,露出圆润漂亮的肩膀,脸上画着粉色系的淡妆,我觉得她不太合适这种颜色,但不可否认很新鲜,看久了隐隐约约有点上头;身侧挎着一个马鞍包,是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定时送到楼下快递自提柜,很遗憾那天我没有出席她的生日宴会,但没有我也会有人为她庆祝生日,所以我的罪恶感能稍微减轻一点。 “来出差。”她咬牙切齿。 我了然,怪不得。 见我没言语,她走快两步,捏住我两边手臂,脸上表情略有狰狞:“你信?” 我愣了一下,扭过头去,并且感觉自己鼻子里鼻涕大有摇摇欲坠的架势,我总不能面对着她流下鼻涕,这样太滑稽了。 “你说啥我都信。” 程娜看着我,好像还是很生气。 紧接着鼻子被纸巾捏住,柔软的纸巾擦掉了脏东西,程娜像个真正的姐姐那样主动给我擦鼻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让我觉得有些安心。她叫我擤一下,我就着她带着兰香的手发出咕噜咕噜的鼻音,她没有半点嫌弃,把纸巾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鼻子一通,我感觉好多了,刚才那种眼睛酸涩的感觉也消失。 “谢谢。”我说,为表谢意,我决定带她去当地一家很漂亮的民宿,那家民宿我早就在社交软件上看到有人推荐,一直很想去住,但是因为太快找到房子了,又不是以旅游的立场来的,就一直都没有机会去住。现在程娜来了,可以先替我体验一下。 我把自己意思和她说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好像我做了什么无法饶恕的坏事似的。 “程佳,你在耍我是不是?”她大庭广众之下捏住我的领子,展现出我从未见过的彪悍气质,“你竟然叫我住民宿?” 我嘴巴张了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好:“那......那就去酒店?” “你以为你这样很潇洒是不是,你以为你装作忘了我就可以逃掉是吗?!我们之间,就非得要说这些气话、刺激到我,你才觉得解气是吗?” 怎么可能,我只不过,是以为我们不再像过去了。但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我也说不上来,明明不是两个人的问题,却老感觉使不上劲,力不从心。 刚想解释什么,一张嘴就是一个喷嚏,两人俱是一震。 程娜松开了我的袖子,脸上还是怒气,但已经没有刚才唬人了,她走在前面牵着我的手,往前走。 我看着比自己稍微矮一点的后脑勺,突然想到我们俩的个性,竟然使得局面两极反转,也是件难得的事情,我以为我不主动,程娜就不会主动找我,等到我恢复了状态,自然又会热情地扑上去对她讨好。 说不触动是难的,也许因为免疫力下降,抵抗力也下降,换做平时的我,还要再倔一阵子,能不能这么乖顺地任由她牵着都是个问题。 我们到社区诊所看病,医生给我钓了个瓶,开点之后吃的药,总共花费半个小时,可能是心理作用让我觉得好多了,思考能力逐渐回笼,我可以处理她生气的原因。 “真要来我家住?” 她瞪我:“什么时候变成你家了?” “......能住就叫家了嘛.......”悻悻。 去拿寄存行李的时候,程娜的白凉鞋的坡跟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她打量着这座城市,和我当初一样,看了一会,她总结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服务点之间都挺靠近的。看医生和上班、住处、火车站都不远,城市也不大,几个小时就能走完了,适合懒人。” 程娜和我都属于懒人一派。 我点头,不看这是谁选的地方。 她带的行李很少,就一个背包,看得出她很少出差,背包都是用的我的,我出差频率很高,所以会准备旅行背包,里面能装很多物资,结果被她拿来装了四五件衣服,轻飘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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