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租房公寓一楼站着几个老太，专门守在小区垃圾站旁边等着看有没有人丢纸皮、玻璃瓶的，见到我带着程娜，而程娜是个生面孔，她们大老远地就吆喝：“美女，有不要的纸皮箱就喊我们上去帮你拿啊！” 我走得飞快，很怕遇到这样的突然喊话，结果没想到程娜还有心思扮好，对着老太温柔笑笑：“好的。” “你能有啥纸皮？”上楼梯的时候我边走边掏钥匙，对准锁孔的时候问。 她若有所思：“万一要网购点什么东西，就会有很多纸皮啊。” 得了吧，看架势也就住两天，还网购什么。 “这边集市很大，你想要什么都有，不需要网购。” “啪嗒”锁开了，我推开门让她进去，她走进那小房间，明显看见了室内的乱，转头看我却没有不满。 “没有人照顾你就变成这样啦。” 瞬间以为自己误入直男直女电视剧情节，程娜扮演传统小娇妻，对着在外工作忙碌的老公我娇嗔，使我看起来像个事业有成的生活废物。 我赶紧去收拾茶几，上面堆满了我拿出来看了两眼又不看完的书，都是编辑那边寄过来的其他作者的新书，我有一种病，潮流的畅销书统统看不进去，得等到过十几年才能读完，所以这些书堆得老高，还是崭新的没怎么翻开看的。她挡住我，说没必要收拾，今天就先想想吃什么。 我打开冰箱，拿出速冻饺子，问她吃不吃，她正坐在沙发上调台，闻言轻飘飘看了我一眼，说吃。 我太了解她，知道她一餐吃几个、吃什么馅，所以之后我在厨房里烧水下饺子，她坐沙发看新闻，两人都没说话。 等我端着热腾腾的饺子出来，发现整个客厅都收拾整齐了，令我有点不适应。原先想着房子是租的，没必要太整齐，反正走的时候东西都要带走，结果她一收拾干净，我倒担心自己那些东西都能不能找到了。 “吃饭。”我开了餐桌顶上的灯。 她坐下，挽起自己纱裙的袖子，露出漂亮白皙的纤瘦手臂，玉手拿着筷子夹饺子，我边喝水边看着，有种小别胜新婚的激动。
第34章 镜像的舞曲 租来的房间本来就只有一张床，我根本没想过程娜会找到我却不劝我回家，家里那些麻烦事，成了我们心照不宣的不愿提起的回忆，得过且过的日子，骤然颠倒了过来，只是我尚且还有居家副业，不知道程娜请假公司会不会有影响。 我这么问她的时候，她洗漱好躺在床上，眼睛对着窗口的位置，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只请了一天假。” “那你很快就要回去了。”我轻声说，慢慢躺在床上，空调的温度调低了点，两个人挤在一起就不会觉得很热。 “还有周末两天呢。”程娜打了个哈欠。 “你困了。” “你不困？” “我不困。” 相反，我心情很兴奋，感觉眼睛合上了，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说不清为什么而感到兴奋，但就是睡不着觉。 “像个小学生一样。”程娜闷闷吐槽。她很少出远门，不太会坐高铁，估计在站台兜兜转转很久才找到出口，身上还背着大包，肯定很累了。 我呵呵笑，感觉她的话语都变得很有趣。不过不想表现得真的像个小学生，所以很快就闭上嘴，翻个身背对着她，假装自己睡着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潜意识里感觉过去了一个小时，才慢慢进入睡眠。 醒来的时候，比程娜醒得要早，天空泛起蒙蒙的奶白，我一看时间才六点，上班是九点钟，还有三个小时，但我怎么也睡不着了。 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身，没有马上去刷牙洗脸，怕出租屋薄薄的墙壁挡不住漱口水声把对方吵醒。我走到客厅打开阳台门，对着雾蒙蒙的早晨点上一支葡萄爆珠。 阳台正对着的景色开阔干净，没有太多的工业痕迹，不像在原来的家里，窗外都是林立的高楼大厦，来往之间，都像是栖立电线杆上的麻雀，也有美景，但多人共享。在这个不甚发达的小城市，能呼吸到更清新的空气，感受到更安静的早晨，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努力，也能过上不错的生活。 可是我们心里都明白，这里不会是我们的归宿，只是行走道路上一个不太起眼的里程碑罢了，停留一会，就要飞走远去的地方。 三十岁的年纪，已经没有精力换个城市继续发展了。 在等待程娜起床的这段时间里，我把房东枯萎的花盆翻来覆去地看，终于在边缘找到一颗可能是飞鸟携带的种子生长起来的杂草，用手接了水龙头的水浇灌在花盆里面，心里想的是这小草在这里没人过问也都长了这么些日子了，我在那瞎忙活也不见得有意义。 等到七点半的时候，我去叫程娜起床，她爬起来非要和我一起刷牙洗脸，两人挤在小小的卫生间里，对着巴掌大的镜子照自己的牙齿，好像在拍那种二十年前的大头贴一样。 “程佳，你这房子太小了。” 她把牙刷放进我的杯子里，我把东西收拾好，用自己的毛巾给她擦脸。 她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客厅茶几上的药盒拿出来，叫我待会吃药。 我们一起下楼吃早餐，楼下的早餐铺都是当地口味，和我们平时的口味相差甚远，比习惯更加咸口而且气味很大，我们就买了两个馒头两个鸡蛋上楼，在餐桌上把早餐吃完了。 整个早上都相安无事，没聊太多话题，都是关心一下对方近况，我是没什么好分享的，叫程娜多说说家里的事情。 “爸妈态度也松口了，他们不知道我来找你，我告诉他们我出差了......周末应该不会来找我。家里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他们来也不知道我们的关系。”程娜说。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眉眼恬淡，冷静自若，我在对面看着她，突然感觉她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好像更加面面俱到、挑不出毛病。 “那就好。”我用喝茶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你废了那么大功夫装修的一个家，我不想你不愿意回去。”她温柔地说，看着我的眼睛好像有魔力，明明是漆黑的眼珠子，大家都是这样的模样，但我被她牵引着，内心变得躁动难安，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只有面对程娜，我才会这样地激动。 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你费尽心思也想看清她心里在想什么，真的、假的、有无苦衷……就算是途中伤了心，也能找到万般理由为她开脱。年轻时我不信真有这样的爱情，我黑白分明，错了就是错了，并且很难回头，但遇上程娜，真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不尽兴不撒手的感觉。 想到我辞去工作谎称交通需要在她家度过的那些日子，总是下雨，在她准备下班的时候，不得不盯着雨水、换上工作的通勤服，打着伞假装刚回到家，那时候何尝不是强忍尴尬，担心脸上的面具崩裂暴露出蹩脚演技。 可这么尴尬的事情，我也照样做了。 我老是回想起这些事情！一次次地、重复地回想，好像兜了个大圈，又回到了起点。 程娜在厨房里忙活，我坐在小凳子上阴沉地望着她的背影。 刘夜柏也曾给我些许的期待，但最终还是惨败告终，我从来都是珍惜当下、不为过去的经验所改变，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有所瑟缩，我们年纪大了，做事情不得不从各个方面去想问题，除了爱情，我们还有亲情、友情……各种需要维系的关系。 如果因为保留了爱情而失去了别的联系，值得么？ 为了别的联系而失去了与之陪伴一生的挚爱，又值得么？ 横跨在我们面前的沟壑，不知这辈子能不能跨越过去。 消磨两天，程娜接了个电话，在阳台。 终于还是来催了。 “喂，妈？......嗯。我在外面，不是！” 程娜一边向电话那头解释着，一边向我招手示意要安静，我把电视的声音调静音了，自己无所事事地坐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好。 我烦躁得无地宣泄，甚至直接在沙发上就抽起一只烈性香烟，打赌自己一定看起来糟糕透了——眼神阴暗不耐烦，腰也向下塌陷着，手肘支撑自己的膝盖岔开腿坐，目光盯着阳台那里趁着夜色在玻璃门后讲着什么，黛色的深空融化了她的边界，那种抓不住未来的焦虑感俘获我。 神使鬼差我从沙发上站起来，手指间未燃尽的烟轻慢灼烧着我的皮肤，我拉开阳台门，在她惊讶的眼神里靠近她，温度慢慢抬高，城市的晚风吹拂在我们的发间，她的长发遮挡在我的面前，电话里熟悉的声音还在咆哮，她不由将手机握在手中垂在腿侧，在我的逼近下，目光炯炯。 相贴的唇，狠厉的眼神，在混乱中狂热地交汇，在这一刻我才真正有叛逃的感觉。 风还在吹，衣角凌乱，家里的电话被掐断，程娜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我默默地靠在阳台的边缘，看着她的发顶，一个旋，那样可爱。 ”别再犹豫了。“良久，我说。 “作出你最后的选择。” 我多么希望她偶尔也能叛逆一次，叛逆一生，如我一般，视为终点。 她秀美的属于姐姐那面的侧脸，始终面对着我，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线分割开来，我沉默地等待、焦急地等待，她的回应。 逃吧，逃出这个条框里的世界......
第35章 另一种平衡 一到周日，程娜就跟《灰姑娘》里十二点钟的公主一样准时离开。稍微不同的是，她无需提着她的裙摆，仓皇失措地离去，也不会留下点什么念想给我，只有口头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来的承诺。 所有的冲动，到底还是在睡醒之后被抛之脑后。 对于这次突然的见面，我心里除了一开始的激动以外没别的感受，只有在晚上看着程娜穿鞋准备离开的时候，心里冒出点辛酸的伤感。 “路上小心。”我说，千言万语道不尽，这种感慨霎时共鸣，想送她回家，可是来回车程那么久，是件大大的难事。 原以为程娜会劝我回家，可是她没有，她只是默默看了我一眼，勾走我的魂，留下一具半空的躯壳，在这里的租房遥遥相望。 我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 根本狠不下心来说永远的不见，人就是这样犯贱，还未分别，就开始想念。 好久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第一次分床睡，第一次分开上学，后来我们上大学，走得好远，那些童年的亲昵的瞬间，总在成年以后弹跳出现，有时候撞到我的肩膀了，一个大大的踉跄，我停下来怔怔地陷入回忆。 一直以来都像有只手推着我走，推我到陌生的城市，做陌生的活计，回到十年前进入高校的那个秋天，一切都是重新开始。
32 首页 上一页 23 24 25 26 27 28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