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那段史册所记载的顾家是多么不堪,太上皇即位,圣贤帝入主东宫,太上皇在位七年,刮空了夏朝国库,修建关卫行宫。 孙时鲤悠悠道:“有人说公主死在战乱中,也有人说她跳河了。”这段故事记载后,被太上皇烧毁了,但父亲记载了一点藏在书筵厅角落,一个看似危险却又极其安全的地方。 “没寻见尸首?”顾司宜问道,没人说过怀德公主还活着。 “不知,应是寻到了尸首,听说在夏朝皇陵中有怀德公主棺椁。”孙时鲤抿了一口茶水,“明日朝廷回关卫,我不一同返回,整理完泗州一战的史册再回去。” 她观察着顾司宜的表情,顾司宜面色凝聚,喝茶时目光都落在窗外,枝上飞来一只麻雀叫了两嗓子留下一点白到地上。 顾司宜被拉回思绪欲言又止,愣了好一阵,她说:“我想告假。” “做什么?”孙时鲤很是淡定,将桌上的茶壶撤下,自己研起墨来。显然她对顾司宜提出的要求并不感到意外。 顾司宜说:“我要去庆州,查漕运总督杨广,太史院内有耳目,我不想让旁人知晓我去了庆州。” 孙时鲤手顿了一下,抬眸看了她一眼,又忙着手上的事情,漫不经心地说:“即然你不想让旁人知晓,为何又要同我说,七品研磨官调查漕运总督,我若是检举,这监牢你蹲定了。” “我知道,但我必须得去,所以需要大人帮忙隐瞒。”顾司宜挪了方向,将手端正搭在腿上,孙时鲤一向刚正不阿为其本分,听到这样的话自然不会放顾司宜离开。 “你可知今日一早我为何要你去景大帅那里取泗州战报,庆州的征兵部署册。”孙时鲤悠悠转动手里的墨块,一脸严肃冷声问道。 顾司宜一早没有怀疑过什么,毕竟宫里人都知她和景家的关系,但孙时鲤此时提出来了,她顿时反应过来,说道:“即入太史这拔葵啖枣的事我不会做。” “从那夜送你入宫我知你铁心查顾家的事情,鬼面督卫让你篡改史书,名正言顺同我去庆州修证,你知这利害关系,倘若今日一早你这么做了,那跟踪你的商棋便立刻带人揭露,你在监牢永无翻身,很庆幸你没有。”孙时鲤曾以为顾司宜这等娇养出来的女儿自私自利是常态。 在这深宫中,大家闺秀教导以己为重,以族荣誉而活,被人主宰,关卫的女儿活在框架中,以伦理道德让她们成方成圆。 孙时鲤那日在锦衣卫门口正巧听到了崔以朗和顾司宜的谈话,她等了数日,顾司宜完全没动史书的心思。 孙时鲤站起身,“起来吧,准备何时启程?” 顾司宜抬眼望着孙时鲤,她赌赢了,“后日一早。”听孙时鲤的说法,孙时鲤早知她要去庆州,故而才向太后提出留下修缮经传,她赌孙时鲤的同时,孙时鲤也在堵她。 孙时鲤应声,看向外面时,正见翰林院的学子背着包袱朝屋外而去,谁不盼着回到关卫,回到那片繁华之地,依依水乡终不合适壮志凌云雄鹰。 季般般从城外回来,一入正街便安堂玉清而去,今日没人会注意到她,宫里忙着收拾包袱,此次行水路直奔关卫。 安堂玉清生意不减,少了达官贵人家的公子,混迹大堂的人穿着土气降低了档次。 季般般推开阁门,纪恒正背对着她,目不转睛地瞧着窗外,这间屋子正能见到景白烯曾经住过的院子,院子像是许久未打扫,落叶灰尘积满地。 “景白烯入了宫,想来这院子已经慌了。”季般般站到他的身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说道。 纪恒一声轻笑,道:“景白烯,是个狠角。”当初景白烯能狠心杀了自己景家培养的亲卫孔信,便能探出几分这人的狠戾程度。 “师父着急叫我来所谓何事?”季般般跟在纪恒身后,到小桌前坐下,还是去年冬季坐的这个位置,不过桌上煮茶的小炉因天气热被撤下了,桌上备了一些药茶泡着冰块。 纪恒说:“孙时鲤留在浔安,为顾家姑娘去庆州给足了机会,她何时去?” 季般般将药茶挪到一旁,给纪恒杯中倒上热的,说:“没问。” “你不和她一起去庆州吗?”纪恒装作不在意地问,吹了吹杯中的烫水。 “我不去,她查顾家的事情我跟着去做什么,况且朝廷回关卫,我若是半路走了,定会被太后发现的。”季般般回答的坦然。 纪恒见杯中的水吹不凉,索性放到了桌上,说:“我如今的身子到关卫走不了水路,坐不了船,这次你得去庆州。” 季般般喝着药茶,抬眼皱眉,她抿着下唇等纪恒解释。 纪恒闷声咳嗽一阵,说:“我已同太后说让你陪着我绕路走偃台,你跟着她去庆州,我查过。”纪恒说话时瞧了一眼允乔。 允乔点头会意出门守在门外,直到门关上那一刻,纪恒继续说:“前朝旧部卓将军当年护送顺王世子逃亡后,先皇登基时在夷州剿灭了二人,但这世子在民间娶了一妻,留下一子隐藏在庆州,此次你要前去找到这个孩子。” “顺王世子的孩子,虽然是夏朝皇族血脉,可非前朝皇帝直系,日后朝中要人认她的血脉怕是很难。”季般般说道,顺王是夏朝皇帝嫡兄,这孩子也算得上同堂皇族姓夏唯一的子嗣。 “不重要,麒麟儿,我想听听,找到这个孩子你会怎么做?”纪恒问道。 季般般说:“师父当真想听?”她点燃桌上的香炉,从窗口飞进蚊虫在香炉四周转了转便停到了桌上,“是个聪明的就杀了,蠢的就留下,真假都无所谓,指鹿为马靠的不就是权倾朝野,师父让我亲自去办此事,应该不仅是让我去寻这个孩子。” 纪恒捋捋胡须道:“当年卓将军带走了你母亲的信物,怀德公主的信物有助于你日后光复夏时震慑朝堂,当年夏朝精兵皆拿此信物可调遣,我猜,如今的昭邱土匪横行,其中定有隐藏的夏朝军。” 季般般仰头轻叹说:“她从未提过信物一事,她并不信任我。”她别过头不去看纪恒的眼睛。地牢中暗无天日,她从得不到母亲的半分好脸色,她脖上的伤疤是怀德公主留下给她唯一的东西。 “当年你太小,不提也是怕给你招来杀生之祸,孩子,你莫要....”纪恒话未完。 “师父,你说我到底是不是圣贤帝的血脉,太后说,我和圣贤帝很像。”季般般不经意问出这句话,淡淡一笑,她只能清楚地记得母亲说她没有父亲,她是野种,见不得光的臭沟水。 纪恒沉默须臾,说:“如今在宫里,你就是圣贤帝的公主。”纪恒坚定地看着季般般希望能说服她,他不知怀德公主跟季般般说了哪些,先皇让他抚养季般般的时候,他便猜到了季般般的身份,季般般的父亲是谁,只有死去的怀德公主知道,那具尸骨陨落在东宫地牢连冬日的最后一束梅香都没嗅着。
第61章 五洲 朝廷启程这天,城中百姓闭门不得外出防混乱,卯时的螺号盖住了鸡鸣。 百艘大船停在驻阳河的码头,绵延不断,军队整齐待发将码头围住,画师就着微光将此景记于宣纸,留下浔安最后一道繁华。 “就到这儿吧。”景听尘蹲下脚步说,身上的重甲一穿瞧着整个人高大不少。 顾司宜望着她,景白烯随着太后上了船,只等天亮便启程,太监宫女打着灯依次排列上了货船。 顾司宜说:“此行路上半月才能抵达,途中你小心。” 走水路好过山路,船上能解决衣食玩乐,山路休整驻扎营地自是麻烦许多。 景听尘顺着顾司宜的目光往后看去,大宝推着景白烯的轮椅出现在后方,顾司宜失落的神色得到缓和。 景听尘笑道:“这风还是把你吹出来了。” “我若是不来,绾绾今夜怕是睡不着了,以为我这个做哥哥的和她生了嫌隙。”景白烯抿着笑,他看向顾司宜,继续说,“绾绾,我让一队亲卫留在了浔安,领头的是景澜,不是外人,有事你可随时去找他。” 顾司宜目光一凝道了谢,忽而说:“景澜留在浔安的话,那哥哥去了关卫若有需要该如何?”,景澜是景白烯同堂的幼弟,一直留在景白烯身侧做事,平日调军遣队皆是景澜代劳。 景白烯摆手,说:“我在关卫暂用不上他,留在浔安保护你的安危,崔寄成逃了,保不齐朝廷返回关卫以后,他来浔安取你的性命,有景澜在我也放心一些。” 顾司宜努力挤出一个笑,双眸紧盯着景白烯,大宝忙声附和说:“姑娘,公子刻意留下的景澜,就住你隔壁院,有事你可直接去找他。” “风大,哥你先上船吧,待会儿启程了,我同绾绾说会儿话。”景听尘察觉到顾司宜面色难看,紧接上大宝的尾音,景白烯一笑,大宝抿着唇不再说话,推着景白烯上了船,临走时景白烯还不忘转头瞧上二人一眼。 直到看到背影上了船,卯时的码头吹着凉风,景听尘额前几丝碎发随着风起,她看着顾司宜问道:“哥哥已经知道你要去庆州,你和季般般翻看大理寺卷宗的事情没瞒住。” “所以,景澜是哥哥派来看着我的。”顾司宜在景白烯说出那句话时便已知晓用意,“尘姐姐,你知道,庆州....” “你让景澜陪着你去,我同他说过了,你独自一人去庆州总得跟一个人保护你,哥哥反对你查姑父的事情,也是怕你身陷泥潭。你莫要误会他,漕运总督杨广当年降级调到庆州父亲对此事也生过疑,表哥送商船出海的商船记录杨广家中尚有备份,如今庆州守备是杨广的弟弟,杨广为何降级前往庆州此事也只有他自己知晓,若你查清前守备陈阳当年的私吞灾银真相,便能找到一些蛛丝。”景听尘打断顾司宜,将声音放低,她早知景白烯不愿顾司宜查顾家的事情,景白烯不谈缘由,她也只当这样做是怕顾司宜被有心之人盯上。 顾司宜许久没有应声,景听尘瞒着景白烯帮她,已是尽了全力,此去庆州,她只需要查清陈阳当年的真相,便能知道其中的因果,她得想尽办法查清杨广的目的。 “大帅,又不是生离死别,说了这么久渴不渴?”阿拉真手拿着酒壶从船舱走下来,一身胡人装扮,瞧着面上彤红定是喝了不少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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