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宜说:“就因这顾家的罪证,致使天下姓顾之人皆遭受万人唾骂,先生要我如何放下。”她抹去眼泪,想起了身上的包袱,“先生,这是顾家罪证黄册。” 她打开盒子,将东西拿了出来,阿洵也凑了上来,他打开细细帮着太傅查看,太傅年纪大了,夜里的烛光照不亮书籍。 “是光禄山商船的记录。”阿洵说道,将东西合上,规规矩矩的放了回去。“不是造假,同公子查到的一样,当年顾家事发后,公子便派我去了一趟光禄山,顾公子确实有送商船入河。”阿洵说的小心翼翼,眼睛不停地观察着顾司宜的神色。 “孩子,顾家之事并非你想的那么容易,你且记住我说的,活下去,莫要再查。”太傅语重心长,神色令人莫测。 顾司宜愣了许久不应声,若是不查,她又该以怎样的信念活下去。 见着天色已晚,阿洵便带着顾司宜离开了太傅的住处,太傅等了顾司宜许久,便是为了告诉她不要再查顾家之事。 顾司宜微微转头将目光落至旁侧男人面上,男人面上的刀疤早已盖住精致的五官,一双杏眼布满人世沧桑。 “公子派我入宫已三年了,自打先生被太后扣在此处,我便到先生身侧护先生安危。”阿洵说完,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今夜公子入宫上殿,我猜想你必定会来见先生,所以早守在了莲花池附近。” 顾司宜问道:“先生为何不让我查,可是先生知道什么?” 阿洵带着她入了宫墙内,他顿下脚步道:“我不知道,先生要你活下去,定不会让你查,另外,先生让我告诉你,黑牌并不在他的手中,虽然在南下前先皇当着文武百官将黑牌交到了他的手中,让其代为保管,但在临行前,先皇曾私下会见过先生,又秘密将黑牌收了回去。” 顾司宜面色霎时间变得青白,四肢也逐渐麻木,仿佛巨石悬在心上,她像失音那般说不出话,睁大地双眼渐渐无神。 “姑娘,虽然我在先生身侧时间不长,但这段时间我能瞧出,他为你好,此事你听他的,莫要再查,我先走了。”阿洵四下瞧了一番,跃上了高墙。 直到阿洵走后许久,顾司宜都不曾离开,她静静想着阿洵那番话。 先皇将黑牌公然交给太傅,又秘密收了回去,那如今的黑牌既然不在太傅手中,太傅为何不将此事告知钟家,鱼龙隐处,烟雾深锁渺弥间,他是否也做了锁鱼龙的烟雾,顾司宜不敢朝着这个方向去想,提着步子回了隐仙殿。
第32章 坦诚 夜色斑驳,月前薄雾朦胧如似面纱,夜虫隐隐鸣声,隐仙殿传来一声响动,烛火印着地上的碎瓷。 “为何要带她去!既然带去了为何不将人完整带回来?!”季般般将手中的杯盖也一并砸到地上,怒气在胸中翻腾,眼里闪着无法遏制的怒火。 允乔忙的跪在地上,她从未见季般般有过如此火气,她低声说,“公主恕罪,是大人吩咐,若是姑娘要见太傅,便带着她去,若是有人要杀姑娘也不必阻拦。” “大人说,姑娘若是不死,便逼不了景听尘回宫,姑娘死在崔家手里定会挑起内斗,只有这般,太后才会着急从而逼迫大人退位,巩固季姓皇族地位,大人则能将仓处营交到顺理成章交到你的。” 话罢,她小心地抬眼观察着季般般的神色,季般般在听到此话后,怒气像是缓和了一点。 她想的入了神,自嘲一笑,“师傅早知崔家有意提亲。”她深吸一口气,抿着下唇,内心开始挣扎,她知道纪恒此举定是在为她考虑,这是一条捷径。 若是崔家和景家起了争执,争执下定会是崔家占下风,景听尘同铁济王是拜把子的交情,天下四路兵权两边都顺着在景家手中,崔家这几年稳居大理寺,手下冤案何其之多,不过是位高无人弹劾调查,景听尘拿着此事搞垮崔家,丞相定会选择景听尘,崔家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影子。 但她和崔家订了亲,崔家和皇族挂了钩子,她再坐上仓处营统办的位置,靠着南璟王曾欠纪家的人情,丞相便帮不了景家,崔家便得已稳固。 “大人是为公主着想,况且,大人说了,公主若是不愿嫁崔家,只要公主坐上他的位置,他便有法子取消这婚事。”允乔忙的说道。 季般般闻言不语,崔家不过是仓处营的垫脚石,而纪恒要做的,是赌上仓处营为她铺路,曾经太后便询问过季般般,是否要这仓处营统领的位置。 季般般要与不要,这东西都会落到她的手中,纪恒怎会让太后看出来,他选中的接班人是季般般。 若是纪恒轻易将仓处营交给了季般般,岂不让太后对季般般生了疑心。 骤然间,季般般顺下披风搭在身上,朝着外面走去,在门口时,她顿下脚步,“告诉师傅,她不能死。” 允乔猛的站起身,刚想开口阻拦,却听到院中大门响了,顾司宜摸着黑一路回到了隐仙殿中。 见着光从正屋爬出,她抬起眼眸,季般般正站在屋门口,朝着她疾步而来。 季般般瞧着她,抬起的右手又垂了下去,到嘴边的话也索性咽了回去。 “我见了先生。”未等到季般般开口,她便能猜到季般般要说什么,扬起眼时恍惚中看到了季般般眸子里透着担忧。 顾司宜继续说道:“先生说他不曾怨我。”顾司宜摘下头上的黑簪,“我不怕冤魂索命,也不惧恶鬼缠身,更无畏这宫中枭蛇鬼怪对我践踏□□,我唯怕先生他不怨我。他若是怨我,我便能提刀斩魔。” “他不怨,我这刃只能对向自己,我想过,拿我的命去抵云家百口亡魂,但我发现,我的命早不握在自己手中,死了倒是轻松,苦的却是拼命想护我周全的人。” 她望着印在窗上的树影,摇曳点缀着悲伤,这宫里今夜热闹,蛙畜都愿多叫上两声。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季般般愣了许久,才开口询问,她望着顾司宜的后脖颈。 她纵火杀了太傅一家,这事儿迟早会被顾司宜知道,但她没想过,顾司宜却能掩饰的不漏痕迹,没有问过她半点。 顾司宜转过头看着她,“从我入隐仙殿起,我便问过你,柳儿是不是太后的人,你怎么答得可还记得?你说不是,没有不漏雨的茅草篷,从那乐妓王淑语的出现,这贼便现了身,崔家想杀的不是我,我不过是一介罪臣余孽,被困铁狱铜笼挡不着谁的路,打着忠心赤胆的招牌,为自己求王侯将相之名,崔家这算盘打的可真烂。” 她早查了柳儿的出生,葵州人士,因家里穷便被养母卖到了奴隶市场,辗转到了关卫后又被出去买宫女的太监选进了宫,分到了大长公主殿中。 单查到这儿,看不出什么,偏偏巧的竟是,王淑语也曾家居葵州,本是葵州刺史家中庶女,三年祭时竟因刺史在家中为母大办寿宴,太后大怒,将一家子流放到了边境,女眷入了教坊司充当官妓,而重点是,这刺史众多私生女在外。 说是巧合,顾司宜并不信这都是巧合,司礼监选宫女入宫,从奴隶市场买的哪个不同这太监做对食,但柳儿很自然的躲过了这一切。 从三年祭,太后将柳儿扣押开始,太后要的不仅仅是威胁她,还有将她身边的人收到自己手中。 顾司宜想来,柳儿要的便是惩治葵州刺史一家,否则,远在葵州办寿宴,消息怎会传的这么快。 “季般般,既然我都如此坦诚,何不你也坦诚一点,与我说道说道纪家拿捏太后的把柄是什么?”顾司宜神色自然,她怀疑此事并非一两天,深藏不漏的纪家走的每步都是那样谨慎细微。 季般般神情自若,“当年的钟家在七处营不过是蝼蚁般存在,太后当选秀女之时,同入宫的秀女皆是三品官员家适龄的姑娘,她入宫便坐嫔位。”她将目光落在顾司宜面上。“她分娩那日,是纪家竭力保下的这个孩子。” “纪家为什么这么做?”顾司宜明白,顾家能坐这七处营之首,无非是因叔父掌管浔安兵马,表姐又握着偃台兵权,若没这层关系,这位置便是纪家的。 “因为你与太子定了婚约,因为纪家后宫无人。”季般般答的干脆。 顾司宜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所以这便是季般般能随意在季锦十面前放纵的原因,这也是太后要帮季般般回宫的条件,都是为了当年能保住当今的皇上,“你可知这是死罪?” 她轻笑,“你我犯得哪条不是死罪?”她目光不屑,从五岁那年开始,死这个字便刻在了她的心里让她矛盾,她支撑到现在的理由不是五年的不见天日,也不是那年的寒风刺骨,更不是地牢内篆刻的满墙经书。 倒像是朔风凛冽,冻骨横街时恰见金丝马车沿街,一袭白衣孩提送的一口热汤,季般般紧紧盯着顾司宜神色缓和。 “你所说,我不信。”顾司宜悠悠道,转身进了屋,纪家做这些无用之功没头没尾,顾司宜自是不信,允乔不敢说话让出一条路。 随着侧屋大门被掩上,允乔才到了季般般旁侧,“公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盯着刚掩上的大门,“看样子某人想收买这官妓了。” 允乔顺着季般般目光看去,那紧闭的大门上印着一个纤细的腰身。 顾司宜内心开始纠结了,是否要继续查顾家的事情,她猜不透太傅话中为何意,黑牌如今在何处,先皇收了回去定是另有打算,太傅应了先皇将此事保密,所以宁愿被禁也不会事情真相告知钟家,但她却成了例外。 顾司宜想了一夜,直到天亮她才睡着,巳时她起时,桌上已放好了冒着热气的菜粥,五道菜围着那热腾的菜粥。 自从被封了女官后,兴安便被调回了司礼监,也为曾再见过,她洗漱完穿好衣服,正系红绳时,便听到殿外一阵哄闹声。 太监的公鸭嗓一听便能听出,门外的动静越来越大。 “二公主,奴才给您道喜了。”常真带着笑意入殿,今日还像刻意换了身新衣。 随着一群禁军抬着大小箱子入内,隐仙殿从未这么热闹过,箱子很快便摆满了整个院子。 季般般没有理会常真,常真笑渐渐变得尴尬,“奴才还是第一次见如此丰厚的聘礼,院外还有,公主行个方便,让奴才将东西抬到库房隔着。”话落,他便瞧见从侧房出来的顾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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