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他断双腿从战场回来后,先皇特赦他自此不对皇族行跪拜之礼,将军头衔随他此生。 他站不起身,但足够令在场臣子敬畏,本以为景听尘自带那股将领之风是多年行军打仗淬炼而成,殊不知是景家承天应物。 景白烯奉上寿礼后,太后才开口,说:“你多年不曾入宫,哀家还是头一次见你。”太后只能尴尬寒暄两句,在她上位前,宫里大臣都没见过几个,更别提远在四处的几位将王。 “臣有罪,陛下登基多年臣因这腿伤行不得,未曾前来望太后恕罪。”景白烯高声道。 太后摆手示意,“景家自我朝开国以来立下不少功劳,乃是肱骨之臣,若是哀家因这点小事便治罪与你,岂不是哀家的不是了,赐座。” 众臣对景白烯的到来都感到意外,看着他落座在崔寄成旁侧,大家才将目光挪开,等着太后动筷,他来的猝不及防,也免不了台下众说纷纭。 “多年不见,这小子长壮实了,可惜啊瘸了,不然还能打一架。”封沛琛喝了口酒,拿着筷子捻起盘中的花生米来。 景白烯曾在南璟王的军营中呆过一阵,景白烯五岁开始练武,大刀耍的好老将军人见人夸,景白烯就是在射箭上欠缺了点意思。 老将军为了让他不在战场吃亏,后来在他十岁时特意将他送到南璟学了几月射箭,若不是和封沛琛老打架,怎会只呆上几月便回来了。 封鹿栩朝着景白烯看去,恰好对上景白烯剑眉之下那双眼眸,多情似又冷漠,风神轩朗,他不禁喉间滑动了一下。 “归笙,跟你说话呢?”封沛琛胳膊拐了他一下,封鹿栩这才回过神挪开眼。 “是。”封鹿栩并未听见自家大哥说什么,胡乱的应了声。 他莫名的有些紧张,许是被人这么瞧着不太自在,他端起桌上酒杯抿了一口。 “太后,臣有事所求。”声音在景白烯那头响起,明知说话的是崔寄成,但封鹿栩仍是不敢抬头看。 崔寄成站到了大殿中央,单膝跪在地上,众臣哗然,“今日乃太后寿辰,臣实在不该提及此事,奈何情不知所起。”他望向季般般。 正喝茶的季般般察觉到四周几丝寒凉,缓缓抬起目光。 “臣请求迎娶二公主殿下,望太后赐婚。”崔寄成高声呼道。 季般般险些让冷茶噎死,她此生从没觉着茶水能这么让人反胃。 崔自华羞的满脸彤红,“混账,回来,你害不害臊。”他看向台上的太后双目渐冷,不敢再吼自家那混帐儿子。 太后看向纪恒像是在询问意见,纪恒面不改色,吃着桌上的菜,周围的大臣开始附议。 “臣认为此事妥当,二公主花容月貌,崔将军风流倜傥,此婚事妥当,不如太后今日将此事定下。”一大臣说道。 毛大人站出身,整理了衣摆跪下身,道:“臣以为此事不妥,公主尚为被册封,赐婚也得需册封后才符合礼法。” 按年龄,季般般今年已到了指婚的时候,她虽还未被册封不过也就是今年的事儿。 皇帝除了她也便再无别的兄姊,她的婚配在众臣看来,也是要大北需要的时候才会用。 太后留着她不动,如易初公主那般远嫁和亲保国安宁也不是不可能。 “不如问问,麒麟儿自己的意思。”大长公主打破僵局,也是给了崔家一个台阶下。 许久,见太后开口,问道:“麒麟儿,你可愿嫁?” 季般般抬眼,透着无比的冷静,神色逐渐变得莫测,她淡淡一笑,瞧着面上毫无波澜,云淡风轻地道:“我嫁。” 话音落,堂下一阵哄闹,连跪在正中央的崔寄成都愣住了,季般般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又打着怎样的算盘。
第31章 规劝(倒v结束) 太傅被关在城尾的莲塘街小院内,别院是司礼监寻的,派了几个奴役照料着他的生活起居。 明面上对着百姓宣道太傅神智尚不清晰,实则便是想将人圈养起来,直至黑牌到手,对于黑牌的下落太傅如何交代也只有钟家知晓。 “过了这莲花湖,远处亮着灯的便是。”允乔指着远处那几盏残灯,木船停在岸边。 顾司宜望着远处,这湖较大,若是绕路而行在寿宴结束前定是赶不回去了,“走吧。” 探不见湖中波光粼粼,大片荷叶覆盖了下方沉睡的金鲫鱼,允乔刚前去撑船,顾司宜双眼一黑,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将她往后拖去。 允乔反应及时,拳头朝着黑影挥去,黑衣人拉着顾司宜的手腕不肯松开,同允乔扭打在了一起,几招下来后允乔占了下风。 只见那人后翻一脚踹上允乔的胸口,致使允乔连连后退,跌入湖中,这一脚虽不致命,却足够拖延逃跑的时间。 黑衣人带着顾司宜越上围墙,慌乱中,她一把扯下黑衣人面上的布巾,趁着月色,顾司宜愣住了。 她心头一颤,抓着布巾的手忍不住一抖,不确定地道:“阿洵?” 阿洵是景家护卫,当年景老将军从战场将他捡回来以后便一直留在了景家,顾司宜不知他此刻为何会在这里,不过她知道,景白烯断然也不在偃台了。 阿洵听到围墙外有动静,转过头对着顾司宜道:“我带你见先生。” 顾司宜也不再反抗随他而去,她脑中一片空白,幽幽月光顺着房檐垂下,没有任何温度。 好一阵,二人停在了小巷内,顾司宜能瞧见不远处的府邸后门外徘徊着禁军。 后门的守卫皆戴着面具,同阿洵穿着无二,禁军奉命看守太傅,又是在宫外,自不得穿的太过亮眼,一致的黑色融到夜里,让人瞧不清。 而这禁军中有一百人暗卫,俗称鬼面暗卫,皆是从各营中挑出的高手,常年带着面具生活,这百人暗卫平日也只会在追捕朝廷重要钦犯时动用,当年她被锁琼露殿也不曾动用鬼面暗卫,如今太傅却要派鬼面暗卫看守。 “在此等我。”男人说完戴上面具朝着守卫军而去,几人交谈了一番,能瞧出平日关系处的不错。 顾司宜手心捏了一把汗,不是紧张,她心中泛着太多疑惑,她要的真相或许在今夜会撕开了一个口子。 待到阿洵支开所有人,对着她招手,顾司宜才跟着进了屋。 院子不大,前远会客,后院便是书房,书房出去便是莲花池上的凉亭。 顾司宜紧跟在那人身后,话堵在喉咙中,她有太多的话想要问,直到入了书房,太傅正在摇椅内,仰着漫天星。 男人将门窗关上,太傅头也不曾回,听到动静,悠悠然说:“休息吧,夜深了。” “先生,绾姑娘来了。”他喉咙哽咽,小心地看了眼顾司宜。 太傅忙的起身,缓缓转头看着门口的女子,凝重的神色逐渐消失,直到下巴都开始打颤,他才回过了神,连忙四处张望,勾着身子,将仅剩的那扇窗闭上。 顾司宜的目光始终落在阿洵身上,但又不得不挪开,她看着老人不知要如何开头,她提裙跪在地上。 “见过先生。”她行了跪拜礼,驻阳河一事以后,顾司宜便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太傅颤颤巍巍上前扶起她,似是双腿发了软,险些摔倒在她的面前。 阿洵一把抓住太傅双臂将他扶稳。 “快起来。”太傅说道,甚是口齿不清。 顾司宜垂着头,“先生且让我跪着,朝堂之事我早有耳闻,承蒙先生为顾家用心如日月,我走漏先生家眷行踪,我愧对先生。” 她不敢抬头去看太傅的眼睛,捏着衣角,她感觉良知被撕的粉碎,沉痛填补满了卑微的空隙。 太傅沉默许久,他轻轻别过头,看着房梁,轻声长叹:“玉骨久沉泉下土。”他目光落至在桌上,“此事怨不得你,只怨这世道未能让我云家老小善终。” 顾司宜抬起双眸,泛起疑惑,双眼裹着泪不敢掉落,太傅看了她一眼,伸手扶着她的小臂,“起来,孩子。” 见顾司宜不肯动,他又说道:“走漏消息的并非是你,是你身侧的侍女。” “我能出这殿,是先生一家老小拿命换来的,苟且偷生只因一己私欲为顾家查明真相,我愧对顾家,更愧对先生,待到真相查明那日,我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先生一家牌位入皇陵,受长明灯供奉,届时我便随着双亲入驻阳河,阎王殿前再向叔父请罪。”顾司宜叩首,听得一声响动,吓得阿洵忙的拉住她。 自打那一夜她入隐仙殿和允乔谈起太傅喝茶之事,她便有所察觉大概事情有变,纪家总对太傅家眷之事躲藏,从不道明所以然。 她查过,在她出殿的前一夜,常都港官道上的一家酒楼着了大火,大火像发了疯似的肆无忌惮地吞噬着酒楼每个部位,它狂妄的如赤轮炸裂那般,让苍山孤鸟无一幸免。 而允乔第二日来殿中时手上的烧伤来的太过离奇,一切有迹可循,可她无能为力。 她知道太傅家眷是季般般让允乔所杀,这是季般般唯一能走的路,但是这条路,却是她逼出来的。 “这是何话!”太傅涕泗滂沱,“我这一家保你不是为了那长明灯前香火供奉!”他双眼微闭,深吸了一口气。 顾司宜明显瞧着太傅有话要说,但太傅却硬生生的将话逼了回去。 “起来吧姑娘,先生已等候你多日。”阿洵打断二人,他扶着顾司宜站起身。 太傅这才到旁侧的小椅子上坐下,他险些因情绪激动晕了过去。 顾司宜倒好茶端了过去,待到太傅缓过了神,说:“幸得华燃兄拼死相护,让我留下这条贱命,我一路南下去寻前来接应的军队,这把老骨头终是没扛住昏死在了路上,醒来后,我便被锁在了笼子里,那笼子。”太傅回忆着开始用手比划,“那笼子四四方方放置在猪圈旁。”他眼中充满了恐惧。 “先生可知是谁?”顾司宜拍着他的后背安慰。 太傅摇摇头,“每日送饭的,都是身穿白衣蒙面侍卫,见不着天长落日远,不知外面风云万般变化,出来时方才知皇位易了主。” “我装疯卖傻想查明顾家真相,好在景家力保下了你的性命,让我松了一口气,如今龙椅上的帝王撑不起摇摇欲坠的王朝,身后的蛇鼠蝼蚁皆是酒囊饭袋,天下反王已四起,你务必保住性命,过下去才不妄费我的一片苦心。”他仰天长叹,“顾家的恩怨暂且搁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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