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侍卫被这话震惊了,城中还有百姓,为了一个人犯,季般般选择烧城,多大的仇恨才能让她说出这话。 季般般默不作声,侍卫这时候才离开,他只能照季般般说的做,烧城的消息传了下去,季般般接着火把看着百姓被推进屋中。 家家户户都会有柴火堆在后院,侍卫推搡着百姓入屋,几个人一个屋子一把铁锁将所有的希望都锁在了里面,权势仅存的仁德也在这一刻黯然失色。 侍卫分发每户的柴火做的井然有序,这一夜,季般般仿佛觉得回到了雏上城那一夜,百姓的哭声惊人的相似,这悲痛委屈攻不进她的内心。 邕处营统领高长明不顾侍卫阻拦,硬冲上城楼,他的官帽在拉扯间歪了,他并不在意这些,他冲到季般般面前,指着季般般破口大骂:“奸臣贼人,你怎敢如此行事,你混蛋!” 季般般撇了他一眼,并不做声,她的情绪没有任何波动。 这让高长明更加来了气,他面目曾红,并非是因季般般不为所动,“你自己往下看看,你抓你的人犯,你凭什么搭上无辜百姓!纪恒这等奸人养出的畜生竟做些混蛋事儿!” 高长明骂的唾沫横飞,季般般听到纪恒的名字那面上终于有了微动,她抽出腰上的剑指着高长明,“滚。” 她的语气并不算大怒,高长明一直在邕城,邕城虽不大,倒靠着卖些漠原琉璃繁华了起来。 高长明看着剑头,银光闪过他的瞳孔,害怕只是一瞬间,城内的哭声将他这丝害怕抹去,“有本事你杀了我,你今日做的这些事必定遭受天谴。” 季般般看着他,她的眼神向来这样,让人不寒而栗,她的左眼印着城楼的火把,侍卫手举着火把只等季般般一声令下便焚城。 当清澈的眸子里透着阴骛的时候,死水中也有凶猛水蛇出入。 季般般收了剑说,“带下去。” 侍卫架着高长明,这城楼上又多了一种声音,咒骂声渐远后,季般般转过身,允乔看着高长明被拉走,她走到季般般身边,“安排好了,好在这几日不会下雨,今夜能将所有骨骸安葬好。” 季般般没有犹豫,她望着城下,说:“烧城,他必须得死。” 高长明刚刚这番话像是提醒她纪恒的死,崔寄成碰到的不再是她的底线这么简单。 “不要!”顾司宜散着头发从台阶上跑了上来,她连忙跑到季般般身边,一把将季般般抱住,这一抱像是安慰,又像是在拉回她的理智。 季般般抬手,侍卫的火把没有落下。她并没有回应顾司宜的拥抱,顾司宜放开她拉着她的手恳求道:“不要烧城,殿下万不可这么做。” “崔寄成,掘了纪大人家冢。”允乔将季般般说不出的话说了出来,她说完看着季般般的眼睛。 顾司宜震惊了,她知道崔寄成定是惹到了季般般,但是她没想到崔寄成竟能做出这种事。 季般般红着的双眼在看到顾司宜那一刻充上泪水,但是这眼泪硬生生让她憋了回去。 顾司宜满是心疼地拉着她,季般般羡慕顾司宜,顾司宜连哭都可以不用克制。 顾司宜欲要开口,季般般音色发抖,说:“你跟我去个地方。”
第136章 救赎 第一次路过东宫的时候,顾司宜只觉得东宫凄而繁,一堵墙隔断人世,第二次入东宫的时候,顾司宜觉得东宫冷而戾,一扇门闭掉血脉。 季般般拉着顾司宜的手带着她走下地道,这是她从东宫出来以后,再也没有来过的地方,她也最不愿意来的地方。 那年关卫的大雪,青竹变琼枝,寒风千里,她爬出地牢的时候,没有见到一缕阳光,风霜夹雪扑打在她的脸颊上。 她该叫父皇的那人,或许还有存于对母亲的最后一点情意,并没有杀了她,但又将她弃在半路让她自生自灭。 顾司宜看着季般般点亮四周的油灯,季般般手拉动油灯上的机关,当她看到被擦干净的把手,她微动双眉,季般般与生俱来的警惕让她知道,前不久这里有人来过。 这一声异响将顾司宜保持的镇定击碎,她那日并未发现这地牢下还有暗道。 季般般一直默不作声,她拉着顾司宜往暗道里走,直到那间狭小的旧牢展现在顾司宜面前,顾司宜手指一颤。 季般般将烛台放在木桌上,顾司宜打量四周,满墙壁的经文,她一读便知这是前朝皇族的祖训,每个闾丘姓氏族人都要背诵的东西,而她恰好在太史院看到过。 季般般也注意到画像挪动了位置,而且面上的灰尘还被擦拭了,她说:“我生在地牢中,也长在地牢中,我忘不了日日夜夜跪在地牢刻字的场面,更忘不了母亲眼含双泪掐着我的脖子要我替她复仇的嘱托。” 季般般刚进地牢,那些本该淡去的回忆一瞬间全部都涌上心头,她背对着顾司宜,“我明明该死在母亲的簪子下,明明该死在大雪中,命运非要我傲视千里雪登天山之巅,母亲用最后的气数为我求来去纪府的机会,师父不惜让自己亲生子做刀就为让我登上龙椅,她们让我没办法停下。” 顾司宜连呼气都屏住了,揪心的疼痛让她很想抱住季般般,纪桐原来是纪恒的亲生的孩子,季般般在之前便知道,她一直没有问过纪恒,纪恒怕她内疚,自然也不会说。 但是这样更加让季般般难受,季般般忍着心里的秘密多年,她目光落在桌上的画像上,她记得最后见纪恒时,她问过纪恒心里对记桐有没有半点波动。 纪恒那一笑中夹着酸楚,但是纪恒全部都咽下去了。 一句天下主,所有人拿命去给她铺路,季般般深吸一口气说,“我母亲是怀德公主,我便是这前朝余孽,乱臣贼子我是做定了,我如今身居高位都盼着我跌入尘埃,可我觉得我一直身在尘埃,这是我全部的秘密,绾绾,若你要恨我,要离开,我绝不拦你,崔寄成我必须杀。” 季般般连看顾司宜的勇气都没有,她眼里的泪水似是一碰就会掉下来,她抿着唇不让自己唇角颤抖,这时一双手从身后抱住她,这一抱将她内心的防线彻底击破。眼泪夺眶而出肆流。 顾司宜脸颊贴着她的后背,哽咽地说:“你若要做乱臣贼子,那我便陪你离经叛道,举世大乱,女子也能定天下。殿下,你是亡魂,亦是我的救赎,他丧尽天良恶贯满盈,但城下百姓无辜,撤令吧。”咸涩钻入嘴里时,顾司宜尾音在抖。 她遇见季般般的时候,季般般便是那不择手段的亡魂恶鬼,但偏偏也成了她的救赎,将她从深渊拉出。 她早做好了陪她离经叛道的准备,季般般的秘密让她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顾司宜理清了所有的事情,当年太上皇登上皇位以后,命人诛杀怀德公主,但先皇却将这还没上花轿的公主囚禁了起来,东宫是先皇曾经的府邸扩建的,藏在这里的确不会有人知晓。 这一困便是七年,直到他登上皇位,他登基那日怀德公主春蚕散发作,而他忙着登基大典,让怀德公主死在地牢中。 因怀德公主临死前留下的血书,先皇安排了季般般的身世,将她送往纪府,季般般便一人徒步大雪,从东宫一直爬到了纪府。 顾司宜抱着她能明显感觉到季般般忍着酸楚,季般般的眼泪滴到了她的虎口,“没关系,哭出来会好受很多。” 季般般从不哭,因为纪恒说,女子似水哭了更做不了帝王。 季般般只流眼泪,她仍旧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她越是这样,顾司宜越觉得心疼。 “我差点,做了错事。”顾司宜这几句话让她彻底清醒,差一步,她的身侧又是冤魂无数,她转过身,低头看到顾司宜的时候,眼泪又含不住低落下来,她抱着顾司宜,问:“绾绾,你原谅我吗?” 她盖不住哭腔,顾司宜应声,这一应声像是一点点击溃她的坚强,让她释放了多年的委屈酸楚。 光入黑暗为罪论,顾司宜这束光却从未离开过她,她觉得自己一直是坠落的尘埃,偏偏面前这个姑娘只认定那是救赎的光辉。 季般般好几次想说的话在今日说了出来,她拉着顾司宜出地牢的时候,黑夜里,顾司宜忽然问:“可是还有人知道这地牢?我见画像被擦干净了。” “不会有人知道。”季般般也在想这事儿,如果有人进来,能猜到里面住过谁。 她们是走东宫大门进来的,大门被季般般一脚踹开,铜锁连同铁链一起挂在了半边门上。 允乔追上来后一直守在门外,她见到季般般,于是低头行了礼,季般般开口问:“前些日子,封意晚借着看孩子居所来过东宫,查查,她去过什么地方。”季般般这时候想起一早封意晚那怪异的神色。 允乔嗯了一声,顾司宜知道,如果季般般的身份被传了出去,事情便不好办了。 “让我去,你去处理崔寄成。”顾司宜将她让封意晚去丞相府的事儿告诉给了季般般,她抓的是封意晚会传信给封鹿栩的心理,可能这事情已经传给了封鹿栩。 季般般低头看着顾司宜交给她的圣旨,她想了想说:“让景澜陪你去。”景澜在顾司宜身侧也能护着她几分。 季般般接过允乔递过来的缰绳,她上马后伸手将顾司宜拉了上去,她必须要亲自将顾司宜送到景澜那儿才能放心。 封意晚跟着熊炯前去丞相府时,将写好的条子扔出了马车,她知道,封鹿栩的人一直在皇宫附近转悠,只要她出宫,便会被跟上。 这事情传给封鹿栩,封鹿栩一定会有办法扳倒季般般报仇,华副将捡到地上的字条后,并未看懂字条上的内容。 封鹿栩从浔安到了关卫边境,身侧的侍卫伸手,一只雕落在他的臂膀,他手上的皮套让雕爪稳稳立住。 他摘下雕腿上绑着的信条疾步到封鹿栩旁边,封鹿栩坐在河道的石头上,身上的白色披风垂在身后,乌发挽起,与这青山绿水甚是相配。 “二公子,华副将传了信。”随从并未打开,直接交给了封鹿栩,南璟的军队都隐藏在浔安,并未随行,只等他离开随后驻扎在关卫四周。 封鹿栩接过,刚看时,他眉头紧锁,随从放雕立在肩头然后偏头看了一下,“这一二三,到底是什么意思?” 封鹿栩定睛想了想,瞳孔有了一丝微动,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将纸条合上塞进了袖子里,站起身说:“先到关卫买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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