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过半,商议最终结束,按照景听尘的吩咐大家都各行其事。 景白烯跟在淮盛文后面出了营帐,景听尘看着淮策的背影,她将淮策叫住,靠近了小声问:“安排过来了没?” “大帅放心,大帅你刚说,我便去火头房放了消息。”淮策指了一下沙盘角落的那个位置,“刚刚坐那儿的,自告奋勇来的,会制图。” 景听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小桌陷在黑暗里,只有一个桌角被微光照着,“盯紧了他,她关在什么地方?” 淮策这时才想起来,“对了,大帅,你提到她我才想起来,今日我将她去军营牢狱的时候,然后路上她晕倒了,正好军医在,就给把了脉。”他忽然停顿。 景听尘转向他眉头紧锁,没开口,呼吸伴随着不安的气氛,面颊微渐苍白。 淮策在思考如何表达,他被景听尘瞧地紧张,他迟疑说道:“她有身孕了,军医说骑马动了胎气。”他的声音含糊低沉但还是被景听尘听到了。 景听尘瞳孔微张,在被淮策发现她眼里的震惊时,她连忙将脸转了过去不敢再直视,她背对着淮策,拳头半握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先不要透露出去。”景听尘极力不让自己声音抖,但终究没有忍住,细微的安慰都无处寻找。 淮策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大帅你不如去看看她,钥匙在我身上。”景听尘一抖,急促的呼吸本来被压抑着,此刻却被淮策明显的听到了。 淮策看的明白这二人之间的这种情愫,只是景听尘自己没有理解,淮策从小认识景听尘和顾司宜,父辈都是朝臣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常窜到偃台大帅府玩儿,景听尘被管的紧,偶尔和顾司宜一起在府内转,而景听尘对顾司宜的感情在他看来和阿拉真不太一样。 “找医师给她配点药。”景听尘咬紧下唇的力度增大,试图掩盖自己内心的不安。 淮策疑惑,他偏头小心地问:“堕胎还是?” “安胎,把孩子保住。”景听尘并没有转头看他,她为了不再让自己紧张,岔开了话题,“明日一早便要出发,你先去准备五锦囊给我。” “要这东西做什么?”淮策问。 景听尘这时看着他说:“明日大军启程,你看看军中谁会绣字,把将领名字绣上去,当一个好的兆头。”她一声长叹。 是生是死全看明日,夜越沉她便越是冷静,景听尘习惯了调节自己的情绪,为帅者心需定,但听到阿拉真这件事,她是一种愧疚。 景听尘在保持警觉中让自己心定了下来,“去办吧。”她收回思绪,生死一线仅只隔了几个时辰,“记得明日出军后,将火事房的那个,人头留在路上。”
第120章 满天 翌日是晴,大军浩荡喝了壮行酒,铿锵有力的脚步混着铁蹄踏地震天响,荣誉使命不仅仅飘在旗帜上。 当兵器握紧了时,景听尘将酒碗搁置到托盘上,淮策分发给将领昨夜准备的锦囊,他说:“大帅寻的平安符,掌象官说了,行军半路打开看看可保行军顺利。” 司天监的存在不仅是用于祭祀仪式和观测星象,景听尘只要出征,朝廷都会派司天监的官员随行,以便于每次出军卜算凶吉。 将领们收了锦囊对景听尘行礼致谢,一切准备就绪整装出发,景白烯眼中透着一种道不出的别样神情。 因为这腿他无法站上战场,景家如今的荣耀是景听尘一手打下来的,偶尔他也会想是不是自己太过苛刻,有些事情是能被原谅和相信的。 “路上小心,你带的那支队伍是我挑选的精英。”景白烯还是会担心景听尘,两人没说过太肉麻的话。从以前便是这样,这时候阿拉真被两个人架着从军帐后出来。 两个人齐刷刷地看向那头,阿拉真的状态并不是很好,没受严刑拷打但也是奄奄一息。 景白烯下意识看着景听尘,景听尘眼神夹着担忧,于是景白烯说:“这一生你打的仗不止这一场,遇到的对手不止一个。” 景白烯说的在理,景听尘结束的战乱不止一场,人也一样,她也会遇上别的人。 景听尘没有被景白烯的话干扰,她只是默默挪开眼神,士兵们身披铠甲,手握利刃在第一道朝阳下信心满满。 淮策今日和景听尘一起,他走到淮盛文身边,将手里的锦囊扔给他,“给你留了一个,老爷子。” “没大没小的!”淮盛文面上瞧着怒,但他还是握紧了淮策扔给他的红色锦囊,他无时无刻都在担心这个在战场上的儿子,不过身为一方王,他从不表现出来。 淮策跟在景听尘之后上了马,他稳住缰绳,“老爷子,走后打开看看,我想说的话写里边了。” “赶紧的,打胜仗回来,我和白烯备好酒菜等着你们。”淮盛文听不了这些煽情的话,只能背过身将这话说出。 淮策这时才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以前上战场他要的是替生母报仇,手刃仇人以后他找到了目标,而战场便是他的另一处归宿。 大军注视远方硝烟烈火就在前方,交锋时刻便是血性与毅力的体现。 蜿蜒斗曲的山路狭隘并不能让景听尘军队行走的很顺利,晌午一丝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林间,阿拉真被关在囚车里,她时不时捂着嘴干呕,景听尘看在眼里,面上多几分担忧。 景听尘勒住缰绳,将马转过身去,她望着淮策。 淮策会意,转过身说:“绘图的小将何在?” 整齐有序的队伍中听见铠甲碰撞的声音,没多久便见一士兵疾步前来,将图纸奉上,景听尘没有接那图纸,呼吸落得很轻,声音沉稳,“头抬起来。” 那士兵这时才缓缓抬起头,他只扫了一眼景听尘,便挪开眼不再敢看,不全是因景听尘那震慑天人的将领之风,而是一种不安心虚让他不自觉地看向别处。 常在火事房做事的他面上被炊烟熏得发黄,双眼凹陷,景听尘虽怒火中烧但在这时也不能表现出来,她抽出黑铁,在那士兵猝不及防时将刀斩下,一声血迸声。 污血未溅到她的铠甲,前面几排的将士看的清清楚楚,景白烯挑的精兵皆是景家一手培养出来的,景听尘做的任何决定都是誓死追随,淮氏家中也是会有这样的一支队伍。 养这样的一支队伍的目的很简单,防的便是□□有变,一支不让朝廷控制的军队能握紧手中的权势。 “大军听令,后退三十里,走大路。”景听尘高声大喊,将士起声回应,这几月她斩杀了好几个军营中的细作,这些细作潜伏时间太长不容易被发现。 但是只要抓住一个便能揪出别的,用军营的规矩寻个理由铲除细作,这样既不会打草惊蛇,也不会搅乱景听尘的计划。 所有人转过身,景听尘吩咐说:“把她放出来,将囚车弃了。” 那人也不犹豫照做,阿拉真身上还留着药渍,景听尘翻身下了马,她扶着阿拉真,垂下眼帘说:“我对不起你,我先找人护送你回去。” “你没有对不起我。”阿拉真看了一眼四周,眼露担心,“你为何后退,那是一条死路,他们今日便是设了阵在那条路上。” 景听尘说:“昨日我深思熟虑过,他们故意放你回来传信,就认定我不会信你,而盐郡山路蜿蜒就这两条路,如果我不信你,正中下怀,他们赌的是景家家训,你给我的这一份正是他们作战图。”景听尘很是笃定,她坚信自己不会猜错。 阿拉真这时才反应过来,那日院中没有任何侍卫,马匹正好也停在后门,她走的很顺利,出去的也很顺利。 “我不回去,你让我在你身侧帮你。”阿拉真眼中似是恳求。 景听尘自然不会答应,今日这一帐不会输,但是也会见血,她抿着唇,“粮草藏的地方就你我二人知道,这是我的令牌,你去藏粮草的地等着,这一仗赢了得有粮食跟匪军耗着。”景听尘的令牌可调动三军,如今她能放心的将令牌交给眼前这个女子,这个被她一开始当作细作的女子。 她将阿拉真抱住,“我不该放你回去,阿真你是好姑娘,明明说好了是演戏,但那夜你说那番话时,我竟真会很难受。”她怕铠甲隔着阿拉真单薄的身子抱的都会很小心翼翼。 淮策远远地看了一眼,便继续带着大军前进,将仅剩的时间留给了她们。 阿拉真沉默半刻,她本可以肆无忌惮地表达心中所想,但是回去的这段日子,她已经明白,她和景听尘隔的并不再是一个身份这么简单的事情。 她学会了深藏情感,而她在军营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曾经她愿意沉溺其中记住短暂,她也愿意为一瞬间的感动幸福付出一切,她受辱与铁德鲁,若不是景听尘在等她,她一刻也不想活着。 阿拉真努力挤出一个笑说:“大帅难受做什么,说好了是演戏,我可没这癖好。”她将眼泪逼回去,稳住自己的呼吸生怕景听尘听出异样,“这一仗结束了,我想回泗州。”她哽咽地深吸一口气,“我累了。” 她眼中含着的泪水终是没有包住,顺着眼角滑落,这番话让景听尘心口揪着疼。 “若你想回去,我平了叛乱便来寻你,虽是演戏,可那些话,我当真了。”景听尘嘴角含笑放开她,她用手指抹去阿拉真眼角的泪。 景听尘说:“别的都能是假的,但是我问你醉酒那件事绝不是,你骗不了我。”她将自己的马牵过来,这战马跟了景听尘许久,是她一手养大的,“它比较温顺,骑它回去。” 阿拉真绷不住了,她别过脸想抑制难受不让自己哭,但她却没有办法,双眼不停地往外冒着眼泪,她呼吸较深,她转过来时,恢复往常的脾气。 阿拉真翻身上了马,“景听尘,好好跟你说你还来劲了,假得真的又怎么样,我混迹酒馆多年,浪荡风流,我本就不想卷入战乱权谋争斗中,你若是感激我这次帮了你,你便放了我。”阿拉真没给景听尘说话的机会,她骑着马便朝前奔去,她何尝不难受,多少她说不出口的话用演戏的方式说了出来。 对于如今的情况,阿拉真是没有遗憾,她命不好,没办法像顾司宜那样受人爱戴结良人。她脏了她不愿再染巾帼英雄,景听尘跟她从来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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