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宜听到这儿,心里的大石头算是落下。 季锦十毫不在意地说:“既然摄政王都无事,证明这瘟疫也没那么严重,让宫里去几个御医给看一下就行了。” 众臣一听这话,再次你看我,我看你,云乘像是噎住了面色难看,他急忙说:“陛下,雏上城储存的是新兵,如果瘟疫蔓延开来届时便是无力回天,陛下怎可如此小看天灾。” “朕能怎么办!朕又不会治病。”他双手一摊,“你们说,你们谁接此事。”他唰地站起身子,像是在极力装出好脾气,掩饰自己的不耐烦。 这一问,殿堂安静了,雏上城如今不仅有军队,还有百姓,但是如果接手了此事,便要前去,老臣没人会愿意去,他们活着都是算天数,况且季锦十的态度,就注定此事棘手。 云乘气的别过脸吹胡子瞪眼,不敢表露在众人面前。 季锦十指了一下身侧的太监,“李忠,你去,带几个御医去看看。” 李忠一愣,他往前移几步,下了台阶,面向季锦十,弯着身子道:“陛下不如等摄政王回来了再行商议决断。” “李忠,你什么意思!”季锦十指着他,“朕是皇帝,她没回来朕是不是不能做主!”这像是触碰了季锦十的逆鳞。 宫中人说他是傀儡帝,小时候他可能听不懂这些话,随着年龄渐长,也知这话听着到底能让人多难受。 顾司宜肃然一愣,季锦十一向对季般般尊重唯命是从,做久了提线木偶,木偶有了意识后,便不再愿意被操控。 但季锦十醒的太晚,他空有帝王头衔,唯一向着他的池昌庭死了,向着太后的景家远在战场,连李忠这样的宦官都另择了主。 季锦十发怒,大臣纷纷跪地,李忠腿都软了,膝盖瞬间黏在地板上,“陛下饶命,臣并非有此意。” “朕如今并非孩童,儿时母后听政,阁老执政,如今姐姐辅佐朕,朕深感欣慰,但是如果瘟疫这样的小事,朕都无法做主,那你们叫的这一声皇上做什么!当这大殿是戏台子吗!?”季锦十即使是发威也没有帝王相。 李忠说:“陛下息怒,陛下自然可以做主。”他额头扣在手背上,说话时也不敢抬起头。 瘟疫在季锦十看来就是小事,他之所以发怒并不是因为季般般执政,而是因为季般般说过小事他都可以做主,李忠这句话让他觉得作为皇帝唯一的权利都被拿捏。 李忠是宦官,在后宫主子们眼里,太监就是最低贱的奴才,季锦十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儿时能将太监骑在身下,大了能让太监脱了裤子羞辱。 这句话从李忠口里说出来他自然不会接受。 天子一怒,众人不敢多言,季般般又不在朝堂无人能镇压季锦十,季锦十见再无人反对,扶袖说:“下去拟旨吧,就这么办了,谁再多说要了谁的脑袋。” 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他没见过灾难,不知这朱墙外是怎样一片哀鸣。 顾司宜往后面退上几步,从大殿内出来的朝臣纷纷哀叹,李忠已经赶回去拟旨,直接走的季锦十身后。 顾司宜见到云乘出来,鬓发斑白整齐,丞相的官服很衬他,衣摆绣的神兽明明是雍容华贵,但是云乘却将这份奢靡洗成了清流。 云乘一眼注意到顾司宜,顾司宜行过礼,“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顾司宜来找云乘并没有什么不妥,宫里人都知她是云乘的学生,在这层关系上走得近也是无妨。 顾司宜和云乘索性直接到了殿外走廊前面的凉亭内,这里靠近藏书阁,奴才少。 “今日大殿上想必你也听见了,战乱未平,如今瘟疫又起,皇上年幼不当回事儿,王朝已是岌岌可危。”云乘长叹,云乘坐在石凳上,示意让顾司宜也坐。 依水而建的凉亭并不让人觉着闷热,悦耳的风铃本是恬静舒心,此刻谈论的话题却与之格格不入。 顾司宜说:“皇上年幼未见过世间生死,不曾历经哀怨苦愁,辅佐君王是苦差,指点江山不容忽视,先生忧心了。”她颔首坐到云乘对面。 圆形的石桌是皇宫凉亭常见的建筑,云乘想着面上更是焦灼,“无论如何,他始终是君主,为臣尽忠,为百信谋福,且看陛下年长点会不会好,雏上城一事定要引起重视。”他抬首面向顾司宜说,“绾绾,若是依你看,此事该如何?” 顾司宜抿着下唇,沉默一阵,她说:“皇上将此事交给司礼监,我想他大概不知道,朝中无人敢接手此事不仅是因为怕死,还有一个原因,户部拿不出银子。” “雏上城先前被屠尽,百姓尸首都是挖了天坑掩埋,正因如此爆发瘟疫的可能性很大,司礼监既然接了,便没办法挽回。” “二殿下封锁城门,这是上策,陛下虽不重视,但是他派了御医,接下来还差的是银钱,国库需要拿出足够的银钱,并且对司礼监做到监视,因为瘟疫,他可在这期间控制整座城,雏上城是挨着延城最近的地方。” 顾司宜的思路很清晰,她分析的很对,对于连云港粮仓还剩了多少粮草只有季般般最清楚。 李忠是个有野心的,不过仅仅在于权,那龙椅宝座他不敢想。 “你说的不错。”云乘很是欣赏顾司宜,他看向顾司宜岔开了话,“你找我可是有何事?” “我寻先生是想问,先生可知陛下患有躁病一事?”顾司宜轻声询问。 云乘诧异,“你是如何得知?” 顾司宜说:“那日入宫,李公公告知的,陛下患有躁病若是不医治,久了宫中朝臣必定会知晓,若是以此条造反发动兵变,大北便要易主了。” 季锦十这事情宫里知晓的人不多,如果多了,当初他上不了皇位,怕是如今大北早已是别的王朝。 云乘从教授季锦十诗书起便对此有所耳闻,那次季锦十将他打成重伤,太后求情便将此事告知给了他还有景白烯,对于这件事景家也是在做隐瞒。 “你说的不错。”云乘点头认可,“但是祖医师查过,胎里带的无法医治,只能尽量别惹患者大怒,久而久之便抑制住了。” 去年他教季锦十的时候,季锦十不怎么发病,许是因为他在季锦十身侧久了,脾气秉性也是摸准了。 顾司宜小心翼翼地说:“有句话我想问先生。” “何事,你且问。”云乘的思绪还在刚刚大殿的事情上。 顾司宜说:“若是帝王扶不起,大北倾盆,先生是否愿另拥君主,延续大北血脉。”顾司宜问出这话的时候,心里是紧张的,这种话在宫里说便是大逆不道。 云乘显然被这话所震惊,他瞪大了双眸目不转睛地看着顾司宜,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因震撼无法发出半点声音,顾司宜刚刚的话全然冻结了他的喉咙。 顾司宜连忙起身跪在地上,“是我的错先生,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该说,先生教授我诗书,绝不是让我做乱臣贼子的,请先生原谅。” 许久,云乘将目光落至远处说:“你刚刚所说,皇上是因不曾见过世间疾苦,不明帝王之责故而做出的举动不明智,我们有研读经册的机会,有看遍天下的能力,所以我们做了臣,隐忍并非是愚忠,我们未倾尽全力怎知他不是贤者。” “绾绾,我问你,你想拥护的可是摄政王?”云乘低头看着顾司宜。 顾司宜这一刹那脑子作响,随即她便反应过来,“我不过是今日见皇帝不明事理故而想起先生曾说,二殿下她是能者,所以问一句先生,并无其他意图。” 云乘扶起她说:“你是我教的学生,我知你脾气秉性,她是能者,但乱世要的是暴君,只有暴君能镇压乱世叛军,而她,谋略策划手段是个合格的君主,如今的天下不适合她。” “谢先生答疑解惑。”顾司宜垂眸双手平举行过礼,云乘说的不错,现在的时局季般般做不了帝王。 顾司宜同时也明白了云乘所想,他要的是合适的君主,终究是她看的不太清。禺尧叛军四起,时至今日景听尘一封捷报也未传来,浔安瘟疫连连,隐忍并非愚忠,这句话她需要多少个日日夜夜才能想明白。 季般般刚从雏上城回来,直接回了皇宫,这次瘟疫来势凶猛,她多呆了几日一个营的将士都染上了,在雏上城居住的部分百姓想着逃蹿,她下令封锁了城门,才未让人逃蹿出去。 “陛下的圣旨司礼监已经拟好了,殿下可要给披红?”允乔在宫门迎上季般般,她跟在季般般的身后。 季般般并不看她说:“给他批,他要做什么让他做。”季般般还未来得及换下铠甲,她脚上的战靴沾满了泥土,将刚打扫好的宫巷染脏了。 刚到城门口的时候她便听说了季锦十的事情,季锦十越是这般不明事理对她来说越有好处,允乔吞吞吐吐半天,与季般般的步子有了参差。 她小跑跟上季般般说:“绾官人近来在贵妃娘娘那儿走动,今日也在。” 季般般听到这个消息,脚步逐渐才放慢了,她看向允乔,没有问出口允乔便懂了她的意思。 允乔向季般般说了上次季锦十白日在御书房虐待封意晚的事情。 季般般一听,顿时明白了,她淡淡地说:“这封意晚胆子还真是大,联合李忠那老狐狸,行骗都骗到我身边来了,问问他,收了封意晚什么好处。”她说完便提上步子继续往前走。 宫巷石缝中蹦出一株野花,关卫和雏上城的温差不同,她身上铠甲让她觉得闷热,近来虫鸣多了起来,季般般抬眸见,脚步一顿,顾司宜正好从后宫过来。
第115章 隐瞒 顾司宜见着季般般显然是又意外又担心,她小跑到季般般身侧,“听说雏上城发生了瘟疫,百姓嚷着出城大乱,你有没有受伤?”顾司宜左右打量着,她捏着季般般的胳膊久久不愿松开。 季般般对她一笑,戏谑说:“绾绾怎么像个小媳妇盼夫君,我走了这么久,想我吗?” 季般般毫不避讳旁边还有允乔在,但是顾司宜心里有芥蒂,这种话都只能关上门说。 “你。”顾司宜看了旁侧的允乔,允乔马上背过身去,季般般像没事人一般,她将顾司宜拉到怀里,若不是瘟疫耽误了些,她也不会到今日才回来。 “你怕什么,你不好意思说,没关系,我知道了就行。”季般般揉着她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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