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章脸上没有惊喜,只一脸的理所应当,道,“阿桑,回城之后你跟我一起住吧,裴姐姐在宫里,你一个人住着多没劲啊!” 说着,她抬起头,却忽然发现,阿桑正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瞧。 “小姐说,你和太后早些年就闹翻了。”阿桑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困惑,“可我现在瞧着,总觉得你们怪怪的,你们现在和好了?当初又为什么闹翻了?” “谁跟她和好了!” 沈月章白眼一翻,用力扯开食盒盖子。 木盖丢在车厢里,“咚”的一声,又沉又闷。 “我还生着气呢!” 阿桑从坐凳上下来,蹲在桌案跟前,自觉的接过自己那一份,边吃边看向沈月章,“她干什么了你这么生气?” 阿桑顿了顿,“难道...是因为她不想娶你?” 第31章 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阿桑前些日子往宫里送过一封信, 是听了沈月章的建议,问裴尚榆如若自己以死相报,给她找助力的法子能否行得通的。 裴尚榆的回信是先送到了霍府, 之后再跟着沈月章的行李,一起送到宝华寺里。 信上说阿桑如果想要以死相报,要么找皇帝,要么找太后,这天下除了他们二人之外,无人能帮她,更无人需要阿桑以命相酬。 再然后,太后叫她找借口推了十五那日,沈月章的万花楼邀约的时候, 她没有任何意见的听从了。 太后叫她平日少带着沈月章翻.墙爬树的时候, 她也听话的只自己一个人爬。 太后叫她去看着沈月章, 不要跑出府的时候,她更是没什么意见就去了。 她和沈月章, 本就是和萍水相逢也差不了多少, 后来在寺中几日,沈月章也都是和太后寸步不离,自始至终, 她对沈月章的认知, 便是她是小姐的一个朋友。 但在府上这几日相处下来,她也慢慢发觉, 沈月章对她没架子,脾气好, 玩得开,最要紧的, 还是两个人脾性相投! 她不会明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也不会嘴里一套,心里一套。 沈月章高兴便是高兴,不高兴便是不高兴,阿桑用不着去揣摩,去猜测,更不用小心自己是不是会得罪了她。 渐渐的,她会因为沈月章不能出去玩而心生愧疚。 会因为沈月章和太后之间的嫌隙而心中忧虑。 又因为沈月章不辞辛苦的奔来跑去,只为给太后挂上一块祈福牌而心中复杂。 她给她们家小姐祈福,沈月章给太后祈福,按理来说,她对她们小姐的关心,和沈月章对太后的关心应当是一样的,阿桑应当能够了解,能够理解的! 可面前这人说起太后时,又是自己完全不能理解的态度。 一边是朋友,一边是小姐的前途,阿桑左右为难,瞧着沈月章说起“生气”时的神色不似作伪,她更多了几分忐忑。 要是朋友和顶头上司之间不睦,她是不是得想法子去找皇帝尽忠? 可别说皇帝了,能遇上太后都是她运气好,这才有的机缘!她从哪儿去遇皇帝? 阿桑为此失眠了半夜,今早才堪堪想出来个主意——朋友和上司不是不睦吗?那就帮着她们和好呗! 这已经是阿桑能够想得出来的、又实施得了的最好的办法了! 耳听得车厢外的喧哗渐行渐远,马车偏向一处巷子,悄无声息地驶向太师府。 沈月章手里捏着块咬了一半的莲花酥,嘴角还沾着酥脆的渣。 “说起这事儿我就来气!” 沈月章往条凳下一蹭,胳膊肘撞了下阿桑,“我问你,若换了你,有人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平白无故捅了你一刀,你生不生气?” 阿桑的热血顿时点燃,她毫不犹豫地拍桌厉声道,“若真如此,我一.枪挑了他!” “就是嘛!”沈月章用力抓着阿桑的肩膀拍了拍,一副“还好你理解我”的模样,愤愤拍着小桌,“再问,这人要是捅了你最好的朋友你生不生气?” “砰!” 阿桑一掌落下,小桌应声而翻。 半晌午的阳光灿白刺目,又随着帘角的翻飞忽明忽暗。 阿桑的面容在这明暗交错的光影里更显凌厉,她带着一身的慨然,正色冷声。 “若有人伤了小姐,阿桑必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她说完,似是才想起来沈月章也在,面色略显过几分尴尬的想要找补,沈月章一脸了解的按住了她的手。 “这就对了!既然把她当成是朋友,那若是有人捅了她,不管这个‘有人’是谁,你是不是都应该生气?哪怕这个人,是她自己?” “这是自然!”阿桑喉头一动,强迫视线从沈月章指尖的荷花酥上挪开,她吞了口口水,瞧着沈月章把压在腿上的食盒放置一旁,忽而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什么叫哪怕这个人是她自己??? “太后自己捅了自己?” “别这么大惊小怪的!”沈月章怜爱地拍拍阿桑肩膀,顺便悄悄擦干净了油腻腻的手指尖,“没传言里的那些你争我夺,宫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去争那个干嘛?是她...” 沈月章语气一顿,“总之,她有入宫的理由,但我不想让她去,我觉得宫里不好,我觉得她的目的想要达成,也并非只有入宫这一条路。” 入宫说白了就是要掌权,柳云要掌权,要为她父亲的冤狱昭雪,要让陷害她父亲的人下狱! 这世道给女子可选择的道路实在太少,她要么择一位位高权重的夫郎帮自己达成所愿,要么,便只能入宫... 所选夫郎也不过是要求得陛下的恩准,那既然如此,她何不直接入宫? ....... 这些都是霍家沈家人劝自己时的话,致力于让沈月章相信,柳云的选择是她自己主动的选择,是她如今能做到的最好的选择。 但她明明可以等到李建云登基! 况且说句大不敬的,先帝登基时,谁能料到他只在位五年便驾崩?先帝又病弱,柳云膝下无子,若是萧皇后没有薨逝,若是柳云没做成皇后... 柳云哪里是做好了受苦五年的准备,她分明是做好了要将自己一生都搭在深宫的打算! 沈月章又如何能不恼、不恨? 她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等一等? 柳云不是不相信先帝会对那位根深蒂固的杨率杨总督动手吗? 那辅佐李建云登基行不通吗? 待到李建云登基,再去翻案,再去彻查... 沈月章至今都不明白,“既然并非只有这一条,为什么还要选择把自己的一生都搭进去?这和持刀自伤又有什么区别?” “是故我当真恨极了她!这世上之人千万,任何人都可以不爱惜她,唯独她自己不可以!我身为她的朋友,站在我的立场,我自然恨这伤了我朋友的人...哪怕那个人就是她自己。” 这一番话,说得阿桑心中一片怔怔。 她们家小姐也不愿入宫的,她也不想她们家小姐入宫的! 可小姐说,这是老爷的期盼,是家族的指望。 她是个下人,对老爷的决定虽然恼恨,却并没有沈月章这般,坚决又彻底的立场,生气的立场。 她手里的糕点都顿时索然无味起来,阿桑怔愣地瞧着前方的虚空一处,叹了口气。 若这世间的事,都像沈月章说的这般,捅一刀,生个气便能解决就好了! 不过阿桑并没有怅然许久,她想到沈月章前不久还同她说的,“咱们这种不靠脑子吃饭的人,最重要的就是听话!”于是很快便从淡淡的哀怨里走出来。 她要听小姐的话,对太后或者陛下以死相报,而现在出于各方考量,她要缓和上司和朋友之间的关系! 阿桑三两口吞了手里的糕点,拍拍手上的残渣,“可你既然恨她,为什么还给她挂祈愿牌?” 沈月章翻了个白眼,“你这话说的,我爹还打我呢,我外祖父还骂我呢!” 她这话说的实在不清不楚,莫名其妙就从柳云扯到了永定候和霍老太师,但阿桑却觉得自己听懂了。 事情做了、发生了,可关系毕竟就摆在那! 说到底,她恨的只是太后入宫的这件事,又不是太后这个人。 阿桑面露几分了然,心中已然放松了大半,“就跟老人说得一样,母女没有隔夜仇。” 半点不肯吃辈分上的亏的沈月章一噎,目光顿时阴恻恻的,“你说谁是母女?” 阿桑抿了抿唇,“那...你们这算,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沈月章“......” 第32章 女官 沈月章带阿桑回到了霍家。 没多久, 在史书上顶顶热闹的荣兴元年四月,到了! 初三,为期三日的殿试结束, 太和殿上,陛下钦点了一甲前三的状元榜眼和探花,赐琼林宴。 随即又宣布了一月前的选秀初试成绩。 成绩不分名次前后,只评甲乙丙丁。 彼时宣布成绩时,霍老太师作为殿试的首席阅卷官便在现场。 本就是门生故吏无数的人,这殿试也不晓得见了多少场,如今听闻公公宣读一个小小的初试成绩,却愣是紧张地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沈月章这个小王八蛋平日里固然气人, 这会子到了正事上, 还是有几分的体统——沈月章, 成绩甲上! 同为甲上的,还有裴尚榆、贺澹, 另一位, 便是顾青栀了。 大殿之上,陛下着人将这四人的文章誊抄下来,交由阅卷官们传阅。 霍老太师先看到的是顾青栀的文章, 她是幽州人, 题目是渔阳,她便写了一篇风土人情志。 【渔阳, 渔水之阳,前为大周要隘, 后为兵家要地,多平川, 少险峰,民风淳朴...】 顾青栀的文章内容详实,除地质风俗之外,还有不少关于民生的详解,文风质朴,颇显几分返璞归真! 霍老太师无疑是喜欢这篇文章的,至于贺澹和裴尚榆,她们的文采是众所周知,文章或绚丽或明快,旁人固然赞不绝口,只是对裴老太师而言,终究不如顾青栀那篇,叫人眼前一亮。 之后带着几分惴惴的,裴老太师终于看见了沈月章的试卷。 没有什么“少侠”和英雄,也没什么美人与君王,沈月章洋洋洒洒大半篇,几乎全是在论渔阳的铁矿,以及怎么用铁矿给朝廷搞到更多的钱。 霍老太师也颇有些意外。 这丫头每天吃喝玩乐精通,能想到赚钱的法子不算稀奇,稀奇的是她居然还知道渔阳有矿! 霍老太师很快想起来,三年前沈逸掌管的巡防营曾换过一批军械,那段时间兵部和工部,还有渔阳的一位父母官几乎住在她们府上。 兵部和工部是为着兵器的改良以及应用,而那位渔阳的父母官,则是因为他们有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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