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面男人占了多数,她也能够想象着,师泱站在那里,被无数双别人的眼睛观赏的景象。 青楼卖身……她总能叫她意外。 竞价声逐渐攀到了八千两,不过才将将过去一个时辰。 越到后面,竞价声就越慢。 里面每喊一次,李竹盈的心就跟着猛跳一下,终于跳到了最后一声——九千两,她一下心脏停住,然后抬头去看卫若漓,只见她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里面老鸨声音抑制不住喜悦地高声喊道:“还有没有更高的了,九千两一次,九千两两次,九千两——” “九千零一两!”李竹盈听见那里面要做最后的成交,连忙一边往里冲,一边高声喊价。 所有人都往外看去,师泱也在最后认命的关头,听见这一道声音,忙抬眼朝着门外看过去,可却在看见那张陌生的面孔后,一颗心提上来,又再次落回去。 是她在奢望么? 她的阿漓,真的不在意她了。 李竹盈喊完价,众人突然哄笑。 在场的人就没有比前一次叫价就高出一两的喊价,那老鸨也笑着提醒她:“这位公子,我们竞拍价有要求,最低起喊一百两。” 李竹盈本着心疼钱的原则,听见老鸨的话,又看了看站在台上的师泱,她蒙着面,却依旧难掩倾城之貌,可最叫人注目的,还是一头如雪的白发。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师泱,与她在画像上看的,和想象中的,全都不一样。 那是一种破碎的美。 李竹盈愣了下,再次高喊:“那就九千一百两!” 众人再次哄笑,前面喊九千两的那位公子哥,也笑着跟喊:“九千五百两。” 李竹盈也只敢一百两一百两地往上加,最后竞拍价僵持在李竹盈喊出的九千八百两这里,却也是青楼里有史以来最高的价格。 这京中有钱的人不少,可要花上一万两买一个白发苍苍的亡国公主,属实也有些划不来。 人群中很快有人认出来,起哄地宣称道:“原来是御史大人,竹盈夫人,想不到竹盈夫人也对这前朝公主情有独钟。” 那与李竹盈喊价的公子哥,本来就有些犹豫了,却在听见来人居然是新帝封的状元郎御史大人,随即连忙陪笑道:“原来是御史大人,草民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 李竹盈怨怼地瞥了他一眼,她一直记着,这竞拍价,从四千两的时候,就被这位长得像猴的男人哄抬到了近到一万两。 整整一倍还多的价格,她简直恨得心里出血,恨不得用眼睛在他身上盯两个窟窿来。 已经九千八百两了,老鸨做最后的成交竞拍价。 李竹盈有些腿打软,不住地回头往外看,等着卫若漓再进来加价。 可等来等去,也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最后,老鸨喊出九千八百两第三次的尾声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冷熟悉的声音: “一万两。” 师泱蓦地抬头,眼泪在一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人海茫茫,但她还是一眼就找到了她的阿漓。 卫若漓是在喊完一万两后才走进院内的,她抬眼望向台上站着的人,却在看见那如雪一样的白发时,整个人忽然怔愣住,那抹白刺痛了她的双眼,登时像是被人掏出了五脏一样锥心疼痛。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师泱变成了如今这样…… 她如何会满头白发……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向她提及过…… 二楼楼阁上,林叶执剑站在那里,掀眼帘看见出现在门口的卫若漓。 她到底还是出现了。 其实没有多少意外,近一年的找寻,她也猜到会有这样的结局。 她轻攥掌心里的剑柄,苦涩与释然在心间一齐蔓延。 师泱一步一步走下台,朝着卫若漓走过去。 卫若漓也一动未动,两只脚像下了钉子一样,等着眼前的人走至她的身旁来。 她瞥见那发髻上的那根银簪,是她生辰那日,亲手替她戴上的。 可如今隔着生死过往,那一点点的颜色,只觉得苍白。 师泱走到卫若漓前面,早已泪流满面,她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碰卫若漓的手背,可却在碰触到那一瞬间,卫若漓忽然攥起掌心,躲开了。 师泱手指愣在半空中,感受到眼前人对她的失望,只觉得心如刀绞。 “阿漓,我好想你。”眼泪再次迷蒙上来,不过几个字,师泱几乎是泣不成声说出口的。 卫若漓低头看她,紧紧抿住唇瓣,终于再也忍不住,掉头便就要离开。 师泱茫然抬头,匆忙追出去,喊她:“阿漓——” 与此同时,老鸨也忙要追上去,被李竹盈一把拦下了,道:“就二百两,你要不要?” 老鸨气道:“二百两?不是一万两么?” 李竹盈不耐烦:“就二百两,你不要就算,你看这里除了本大人,谁还敢多给你一两。”说这句话的时候,李竹盈抬眼瞥向旁边那只长得像猴的男人,问他:“你敢么?” 那男人抿着唇摇摇头,不敢说话。 最后,李竹盈伸手从怀里揣的一万两里抽出一张二百两的交子票,递给了老鸨。 随后,禁卫军从外面冲进来,为首的人是钟怀则。 李竹盈会意,与她相视对看了一眼,没有多说,就将此处所有局面都交给了她,然后自己奔跑出门,去寻她《公主记》的两位女主角。 所有人都被围了起来,钟怀则站在那里,抬眼巡视了一圈,然后一眼便就看见了站在眼前二楼上的林叶。 林叶也站在那里,执剑低眉,与她相视。
第85章 长街上人来人往, 卫若漓穿出人群,疾步往外走,像是在逃跑。 师泱跟着她一起追了出去,可长街上的人实在太多, 她望着那道熟悉的背影在离她越来越远, 最后就快要消失不见。 她找了近快要一年的人, 终于出现了, 可却在下一瞬又要再次消失在她的眼前。 师泱大声喊她:“阿漓——” 前面那人听见身后凄厉的嘶声,蓦地停住脚。 师泱见她停下来,眼泪也渐渐止住,她拖着千斤重的步子, 一步一步走向她。 她不能跑, 不过才那么一小段的距离,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之上。 卫若漓站在那里没有动, 像是能察觉出来身后那道灼热的视线, 也在等着师泱一步一步走向她。 师泱走到她的面前, 鼻腔再次泛起酸涩, 她从前从不喜欢哭,可如今不知是怎么了, 光是见到眼前这个人的背影, 连一句话也还没有说出口, 就开始忍不住掉眼泪。 她像是掉进了无边的漆黑之中,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光亮, 可阿漓,是她生命里仅剩的唯一, 除了她,她什么都抓不住了。 “阿漓……”师泱声音沙哑,泣不成声地喊她。 她心中有千言万语,可这一刻,她却忽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只低头站在她身侧,唯一想起来的,就是和她道歉,她道:“对不起阿漓,生辰那日,我不是有意要……” “够了师泱!”卫若漓站在那里,紧紧攥住手心,听见她的话,毅然打断了她。 那像是她的耻辱,证明着自己曾经有多愚蠢,会将一颗真心放在她那里。 前尘是非,如今说起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卫若漓忽然只觉得可笑,连她今日鬼使神差跑来见她,仿佛也是一场笑话。 “你以为你用糟蹋自己来逼我就范,觉得很得意,是么?” 卫若漓牵唇苦笑,“你永远高高在上,将别人的真心践踏至脚底,你这样的人,又懂得什么是真心?你赢了师泱,看到我此刻眼巴巴地出来见你,你心里一定觉得畅快,是不是?” 师泱忽然愣住,她抬头望向她,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不住地摇头:“不是的,阿漓,不是这样的,我知道,是我错了,阿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卫若漓听见她一遍一遍的道歉,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她忽然笑了,心口像是被刀割开来,鲜血淋漓。 “你哪里会错呢?师泱,我不恨你了。生死关头走一遭,我如今没有什么不能放下的,匆匆那几年,只当我做了一场荒唐的梦,如今梦醒了,一切都结束了。你也不用再寻我的下落,我很好,不用你牵挂了。” 说完,卫若漓再没有任何留恋,连看她一眼都没有,迈脚就要走。 师泱听见这一番话,却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她甚至来不及思索,只是本能地去伸手拉她。 她紧紧攥住她的衣袖,唇瓣颤栗,嘶声道:“阿漓,不是的,我……我不想让你走……” 师泱知道,她彻底伤透了阿漓的心,此刻不论她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也甚至无从解释,因为不管如何解释,都再也无法挽回从前了,她也只本能地拉住她,不想再让她离开。 比起阿漓说不恨她,她宁愿阿漓恨她怨她。 因为不恨,也代表着,她再也不会在乎她了。 师泱攥住她的衣袖,却不敢去触摸她掌心一下,从前,她们也有过争吵,可只要她将自己的手,一点一点拱进阿漓的掌心里,她总会消气地回握住她,然后将她拉进怀里。 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是啊,是她自己太骄傲太自负,总以为,不论发生什么,只要她回头,她的阿漓总会站在原地等她。可她却忘了,真心也有被损耗的一天,是她亲手,将她的阿漓,彻底从她的身边一点一点推离的。 卫若漓站在那里,感受到袖子被牵住,她忍着心疼,漠声道:“你走吧,此生,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她伸回手,彻底与师泱隔开距离。 可师泱却不依不饶,她明白,从前是她错了,从见到阿漓的第一面起,她们的关系就不是对等的。阿漓说的没有错,是她将那颗真心,从一开始就一点一点践踏,到如今,终于全都没有了。 “你爱上别人了,是不是?”师泱忍着锥心之痛,终于开口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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