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安想将自己的面具夺回来,却怎么也拿不到。她收回了手,转身离去,侧首道:“公主,你……该启程了。”
但燕京的夜晚是吵闹的,这是命中注定。
大周将士在城外叫阵,城内百姓不敢出声,皇宫里的人皆已逃出宫去。苏衍坐在龙椅上,两个儿子站在下面,苏言怀向他辞行,他这次真的要走了,不再回来,也回不来了……
而另一个儿子苏言弘站在下面看着自己的兄长远去的背影,看着城外的火光和缕缕硝烟,他还是一动不动。
苏衍开口:“弘儿你不走吗?”
“父亲,你从一开始是不是就错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苏言弘叫苏衍父亲。
“你从哥哥那里抢来的皇位,杀了许多人,把母亲抢到你身边,父亲……你是不是从来不在乎天下百姓的性命?你在乎的只是你身下的位置,是不是?”
他的这个儿子第一次这样对他说活,不免有些生气:“弘儿,你怎么说话呢?!”
“我说错了吗?!”苏言弘怒目圆睁,“天下饿殍遍野,路有冻死骨的时候,你这个帝王在哪?天灾来临,我们在做什么?我们在宴饮,在寻欢作乐……”
“我们千错万罪在身,世事讲究因果,这些果合该由我们自己来尝。我去查过了,大周是个好国家,他们有个好太子,勤政爱民,待臣如子,不会亏待了那些恭良之臣。”
苏言弘站在未央宫的门槛内:“我们死了,百姓才能算喜乐,百姓喜乐,阿怀才会真正开心。”
只见他眼里闪有泪光:“父亲,你知道月儿最希望的是什么吗?”
不等苏衍回答,苏言弘就说:“是天下大同,是女子能和男子一般立于朝堂,是能出去立一番事业,是自由自在。”
“她和微姨真像,微姨还没走的那几年她也是这样想的,可惜啊……两个人,一个被困于一处郁郁寡欢,另一个却被套上和亲的枷锁,连家也快没有了。”
这一番话语三个人听得清楚,姚纤站在身后,握着苏言弘的手:“我不会逃,你是我未来夫婿,咱们生同寝死同穴。”
这个两个月前和贵公子们斗诗、饮酒作乐的少女,在这个时候坚定了起来,不似从前那般了。
士兵们冲进了皇宫,却没有杀一个人。
据周国史料记载:那日火光冲天,蜀王太子以一人之力挡兵四千,终不敌,被斩于剑下,至死双膝不曾落地。至此,蜀国亡。
问苏衍和邬青然去哪里了,史料没说,大概是死在了火海里,那日姚纤没有出宫,死的时候是握着苏言弘的手走的。
苏羌月站在抚州城墙上,一袭红衣明艳,站在她身后的顾惜安不免恍神。
三个月前蜀国被灭,今日才收到消息。
顾惜安身上沾着血,刀刃上血迹未干,看着苏羌月,只见苏羌月拿着自己的孤云,苦苦支撑着。
只听苏羌月喃喃道:“蜀国亡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我?还不够吗?”
她开始回忆起自己得到的消息,燕京皇城火光漫天,第二日竟也没有熄灭,刑部尚书崔含玉饮剑而亡,三日后皇宫贵族中她的长阿姊苏槐安在雨归楼怒骂周国将军,被杀。
七日后,苏羌月的五阿姊服毒自尽,死前她说:“就算是死也不会屈尊与周贼手上!”
九日后傅辞将军战死,兵部尚书何丞身着官袍自戕,十七日后,俞轻寒身着碧色官袍在城墙上殉国……
死前最后一句竟是:我俞轻寒入仕以来未曾靠过父母半分,至今乃是三品大理寺卿!我……要干干净净的来,也要,干干净净的走!
想起这些苏羌月心痛不已。
只见苏羌月裂开嘴笑了起来,不知是血还是泪:“你知道吗?我最爱穿的是红衣,可是如今我的子民,我的亲人都被你手中的刀刃杀了……” ---- 开始了……
第19章 我是你的楚白
“阿月,不要跳!”顾惜安喊着,扯着手想去拉她。
阿月,阿月……
一声声呼喊唤起了藏在那深处的记忆……
“你太急功近利了吧……”
“顾惜安你知不知道,在蜀国的将军把剑鞘给了另一个人,便是要把身家性命交给她了……”
“阿月,这簪子配你是它高攀了……”
顾惜安,你知不知道就差一点点我就能忘了你了……
就差一点点我就爱上你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羌月眼中那道明亮的光暗淡了,她抬眼抹上了自己脸上的泪,仅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真的天真。
“顾惜安,为什么是你,如果不是你,我还可以说服自己和你当朋友,可为什么带兵杀进燕京城都,偏偏是你!”苏羌月沉声道。
抚州城露出了鱼肚白,苏羌月看向顾惜安的眼神里,尽是淡漠。
顾惜安这一辈子永远会记得这个眼神,那是苏羌月恨她也恨自己的眼神。
仅那一眼,顾惜安就知道,那个雪天舞剑的苏羌月回来了。
“月儿,我求你……”她的眼中噙着泪,很是不舍。
只见苏羌月甩开她的手:“别叫我月儿,我嫌恶心!”
顿时间,大风骤起,苏羌月的头发半披着头发,一根白玉簪子挽起些许头发,如墨般的发被风扬起,与那飘扬的红衣融为一体。
跳下去的那一瞬,她看了眼顾惜安,那个属于战场的顾惜安,苏羌月咧出了笑。
苏羌月第一次觉得七月祁州的风不是爽快的,是寒冷的,冷得她刺骨冰凉。
许是美的吧,苏羌月入是这般想。
泪珠滑落高空,滴在地上。
一直大手揽住苏羌月的腰肢,苏羌月抬头竟是江景川,他踮脚旋身落地。
苏羌月一把推开江景川,只见城门大开,一记手刀便将苏羌月打晕在自己怀中。
顾惜安走了出来,她还是带上了面具:“将她交给我,我会护她周全。”
江景川看了一眼苏羌月,将她护在怀中:“我凭什么相信你?”
“她是和亲的公主,是维系两国和平的人,所以……”顾惜安再走近了一步。
“所以!我更不能将她交给你了。维系两国和平,哼……我呸!”江景川抽剑指向她,“你们大周的将士踩踏着她的国家,她的故土,逼死了她的亲人,她的亲哥哥如今也不知去向,竟也好意思说得这么好听!”
野鹤被顾惜安拿在手中,而孤云却倒在地上。
“江景川,你既然出来了,就不要再惹是生非。”那凌厉的眼神盯着江景川,使得他不战而栗。
“你……”
江景川正欲说些什么时,顾惜安的薄唇轻启:“我想过许多她恢复记忆时的场景,却独独没有想过是这样的。”
“你若真有心护她,当初胡黄州之时,就该拉着她跑。但你没有,你选择将她送回燕京,这才酿成如今的境地。”
“那你能带她去哪?!去你那个早已破败不堪的云景帮吗!”顾惜安怒极。
“不,我会去找她的哥哥,你不会找到她。”
西纥王帐内站着大臣和盖米罗卡拉正商量着什么,只见玛尔娜掀帘走了进来,大臣走了出去。
玛尔娜带着阿赫勒闪闪发光,女王看着那个阿赫勒:“你的阿赫勒怎么回来了?”
只见她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送出去过啊。送的是那位孩子的阿赫勒,是她拜托我的。”
盖米罗卡拉明白了,她垂眸,似乎做了什么决定:“蜀国亡了。四个月前大兵压境,太子抵御外敌战死,但据探子来报,蜀王夫妇被烧死在火海中。”
玛尔娜皱眉:“那和亲公主呢?”
“你为何如此关心这位公主?”盖米罗卡拉抬头,“噢,她前些日子到了祁州城,似乎才知道灭国的消息,跳城楼未遂。”
“现在人人皆说兵马大将军客死异乡,她怕是想要帮那位夺位了。一个将军做到这份上已然是足够了……”
那日,知晓苏羌月要和亲时,玛尔娜便回到了西纥,等待着她,只可惜已非彼时的景象。
三个月前,楚白闭关,闭关前他同白惊霜说:“我要练出世上最毒的毒药!”
白惊霜便在药王谷守了三个月,这三个月蜀国亡了,却没有流民敢聚集到药王谷,实在是因为这里有个毒公子楚白。
他在没有入药王门下之前,乃是一个杀手组织的制毒者,杀人无数,可谓是心狠手辣。但谁也没有想到楚白会拜入药王门下,还是个外门弟子,头上有个不是师姐的师姐。
世人却只知道他自拜入门下便不怎么用毒了,世间虽然平和了不少,但却多了个毒痴子。
四月后,蜀国早已被吞并,被蜀国吞并的小国全部臣服于周朝,而药王谷还是药王谷,不偏向任何人,只独立于祁州。
一日,一个黑衣人来到了药王谷,指名道姓的要见楚白。
当二人面对面坐着的时候,楚白二人面若冰霜,那人正是周国的五皇子慕容旭。
周国如今是他当政,老皇帝病重不省人事,五个月里头没有醒来一次。
“听说楚公子刚炼制了一个毒药,我想着来这药王谷开开眼界。”慕容旭眸色如深潭,一眼望不到底。
楚白不看他,只是默默盯着自己的玉杯:“殿下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我刚炼的可是益气补肺的药,还能保人性命呢。更何况,我已经许久没有炼制过毒药了,您可别污蔑在下啊。”
“楚公子,本宫是看在你父母的面上,好好跟你谈条件,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慕容旭拍案而起。
楚白用力放下玉杯,面色冰冷,眼神如林中饿狼般看着慕容旭,道:“不要提他。”
一时之间气氛凝固,慕容旭身后的几个侍卫走近了几步,见状白惊霜说道:“殿下如此逼迫我们,是当我们药王谷无人吗?”
慕容旭勾起了唇角,道:“代谷主言重了,怎么会呢?本宫这不是好声好气的跟贵师弟好好谈吗?”
“你那是好好谈吗?我师弟说了,我们药王谷没有你想要的毒药,我们药王谷也绝不制毒药!”
他眼色如渊,不屑道:“方才是看得起你们,现如今我大周灭蜀国,平定天下,而我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你!”白惊霜有些气急。
“哦~对了,方才你让我不要提你父母,”慕容旭笑容阴森,“我告诉你你父母制毒才是天下奇才,而你连他们一星半点儿都没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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