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含烟还是摇头:“不管你是不是骗子,我都没兴趣。” 男人:“别看现在那些主播现在火,那都是一时,而且辛苦得要死,要说真正赚钱的话,那还得是艺人。” 沈含烟看着他,眼神又开始冷了。 男人也算见多识广了,可这年轻女孩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真跟寒星似的,他竖起双手摆了两摆:“好,好,我不打扰了。” 一脸遗憾的样子,但到底是正规公司的工作人员,没有再缠。 ****** 沈含烟并没把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她虽然爱钱,也并不想把人生,浪费在娱乐圈闯出头这种概率极低的事情上。 她这样的人,没什么试错成本。 她背着包匆匆回了实验室,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师妹匆匆跑出来一把拉住她:“师姐!不好了!” 沈含烟心里咯噔一下。 前段时间她们化学系集体接受了安全主义教育,因为相邻津市的某大学实验室刚刚发生了一起小型爆炸,四个学生受伤,现在还在医院。 沈含烟:“怎么了?” 师妹:“你真要看吗?” 沈含烟心想:里面的情况是有多惨不忍睹? 她先问最重要的:“有没有人受伤?” 师妹摇头:“那倒没有。” 沈含烟松一口气,其他的就算实验结果全无,总还有补救的机会。 她说:“先进去看看。”心里已经判断起实验设备报损、实验计划重新拟定等一系列事。 所以当实验室迸发一阵纸花筒拉响的声音、师姐妹们笑着喊出“生日快乐”时,沈含烟明显愣了一愣。 刚才出来诓她那师妹,不知从哪里捧过一个蛋糕,关了灯,领头唱了一句:“祝你生日快乐!” 其他人拍着手合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烛光映亮沈含烟的脸,本就清丽的脸庞越发显得娟秀。 生日歌唱完后,师妹笑着冲沈含烟眨眨眼:“惊喜吗?” 沈含烟这么低调的人,大学四年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但没人知道她生日是什么时候,每次有人问她,沈含烟都淡淡的说:“我不过生日。” 大学生又不像高中生经常需要填各种表,想偷看她生日是什么时候都没机会。 今年她们是怎么知道的呢?还是沈含烟之前参加那市里的化学项目,组里有个人跟骆嘉远认识,所有人项目报名交身份证的时候,骆嘉远托那人帮忙偷偷看了。 沈含烟的生日,是十一月二十二日。 骆嘉远就告诉沈含烟实验室的人了,当时她们都拖长语调笑着说:“哦,骆师兄特意打听的啊——” 骆嘉远看起来挺不好意思,笑得有点小尴尬。 这会儿师妹捧着蛋糕向沈含烟走来:“师姐,该吹蜡烛许愿啦。” 沈含烟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刚去医院看过朋友,是死的阴影。 现在又被突然庆生,是生的喜悦。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让冬天也显得没那么冷,可阳光找不到的地方,连桌影和树影都显得萧瑟。 生与死之间,是不是其实并没有一道门,像这片阳光和阴影,中间只有一条暧昧模糊的线。 她从来没过过生日。 以前在村里和奶奶住一起的时候,是没条件过,后来来邶城,是她自己不想过。 她觉得过生日这事没什么意义,在从医院出来浑身发冷的这一天,却带给了她奇异的抚慰。 暖暖摇曳的烛光,提醒着她还活着,生命的烛火还在延续。 她一时不知道该许什么愿。 然而这时,师妹捧着蛋糕被遮挡了视线,一个不小心绊在桌腿上。 “啊!”她失去重心向前摔去。 “小心。”唯有沈含烟是站得离她最近的人,赶紧伸手去扶。 但沈含烟也许是被她们之前的假消息吓了一吓,也许是坐地铁站了一路腿有点麻,脚步慢了半拍竟没赶上,眼睁睁看着师妹扑倒在地上。 蛋糕摔在地上,洁白的奶油溅的到处都是,其中几点还溅到沈含烟身上。 师妹愣了两愣,扁嘴要哭。 这时所有人才反应过来,沈含烟赶紧去扶她:“没事吧?” 其他师姐妹也走过来,一个研究生师姐笑着说:“就算你是我们实验室最小的一个,也大三啦,怎么摔跤了还哭鼻子啊?” “我是为了自己摔跤哭么?”师妹眼里包着泪,看着沈含烟:“师姐对不起,你的蛋糕被我摔烂了。” 沈含烟却难得笑了:“没事的,这蛋糕我吃到了。”她指指自己衣服上的奶油。 师妹扑哧一下子破涕为笑。 沈含烟意外的一直笑得很暖。 师妹吸着鼻子看得有点呆:啊,原来冰山美人笑起来是这样的啊。 好像能催开天地间的第一朵蔷薇,迎来一整个生机勃勃的春天。 ****** 沈含烟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看到骆嘉远在楼外等她。 那时正值傍晚,橘黄色的夕阳拖下来,连一排苍翠的松树都显得没那么严肃,年轻男人下巴上的青色胡茬也像一棵棵小小的松树,被夕阳染橘,让男人整张脸都透出一种暖意。 沈含烟先是掏出手机,看了下骆嘉远有没有给她发消息——确实没有。 “在等我?”沈含烟走过去:“怎么没联系我?” 骆嘉远笑着:“她们给你过生日了?” 沈含烟点点头:“谢谢你。” “嗨,她们给你过生日,谢我干什么。”骆嘉远挠挠头:“那个,你今天约了什么朋友庆祝么?” 沈含烟摇头:“我从来不过生日。” “那……”骆嘉远试探着问:“我请你吃个饭?” ****** 两人一起走到饭店门前的时候,沈含烟瞬间意识到,这是骆嘉远精心挑选过的。 其实这饭店很高大上或者很家常,她都好接受。 很高大上容易理解,无非是男人为了炫耀自己的面子。很家常也容易理解,两人现阶段并没有什么特别关系,而这又是一个零散的生日并非需要大肆庆祝的整岁。 偏偏这饭店,带那么一点点小小的精致,又不至于精致到让人浑身不放松,反而有种随意自在的调子。 沈含烟想起自己对骆嘉远说过的那句话:“如果你真的很喜欢我,就不行。” 可眼前骆嘉远的一张脸,笑起来嘴唇微微发颤。 他很紧张,悄悄观察着沈含烟的反应。 沈含烟笑着说:“你先进去吧,我打个电话就来。” 骆嘉远松了口气。 至少沈含烟没反悔。 沈含烟站在饭店门前,望着马路上的车水马龙,发了两分钟呆。 然后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那边的人很久才接:“喂。”很喧哗吵嚷的背景音。 沈含烟:“喂。” “含烟?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奚玉的声音听上去有种兴奋的昂扬,但显然不是因为沈含烟,是因为那边有人在敬她酒。 沈含烟觉得有点好笑。 奚玉,她亲妈,在时隔好几个月接到她电话时,居然显得很惊奇,问她有什么事。 也是,相较于前十八年她们没见过面也没打过电话,沈含烟现在是跟她联系的太频繁了一点。 “没事。”沈含烟淡淡的说:“就是听说你回国了。” “哦哦,刚回。”奚玉说:“等哪天有空我来找你吃饭。” 沈含烟轻声说:“挂了吧。” 她觉得奚玉这句话还不如不要说。 来邶城四年,她已经知道“有空一起吃饭”这句话的背后,是遥遥无期。 如果奚玉没有拿这种场面话来对付她的话,可能她心里还好过一点,至少她亲妈对她保持着真诚的疏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好像她跟酒场上任何一个需要应酬的人一样,没任何区别。 挂了电话,沈含烟又发了两分钟的呆。 一家人吃完饭从饭店出来,那个小女孩指着沈含烟很大声的说:“妈妈,那个漂亮姐姐在对着马路笑!她在笑什么?” “别这么没礼貌!”那年轻妈妈赶紧牵着小女孩走了。 沈含烟的唇角无声的又翘了翘。 她是在笑她自己,怎么会奢望奚玉记得她生日呢?只怕奚玉对季童的生日记得更清楚吧。
第40章 沈含烟走到桌边的时候,骆嘉远正一个人埋头翻着菜单。 沈含烟在桌边坐下以后,他马上把菜单递给沈含烟:“你点吧。” 沈含烟接过菜单翻了翻:“你有什么忌口?” 这饭店的灯光暖黄色,小小一盏吊灯垂得很低,但墙面是不刺眼的砖红色,被灯光一打,把骆嘉远一张脸也衬成了淡淡的红,笑容越发温和:“我什么都吃。” 沈含烟:“好,那我随便点了。” 她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这大概因为她是一个讨厌浪费时间的人,推三推四的虚与委蛇在她这里能免则免。 反正最后总有一个人要点菜的不是吗。 沈含烟翻着菜单,点了一个石锅豆腐,一个小炒牛肉,一个茄子煲。 骆嘉远诚恳的说:“再点一些吧。” 沈含烟摇摇头:“够了,别浪费。” 骆嘉远:“听说他们家蛋糕挺好吃的,你选一个。” 沈含烟:“不用了,吃不完了。” 骆嘉远:“不大,就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你看菜单上画着呢,你点一块就行。” 沈含烟微微笑着:“真不用了,下午她们给我过生日,买过蛋糕了。” 直到菜上上来,沈含烟觉得骆嘉远才稍微放松一点了。 大概因为沈含烟点的菜,家常、适口、不挑人,就像任何一顿寻常的晚饭。 她率先拿起筷子夹了块茄子:“最近张愚教授那边项目怎样?” 说起化学,骆嘉远的话就多了,他甚至长吁了一口气:“你知道张老头那实用主义至上的……” 沈含烟静静听着,时不时夹一筷子菜,她咀嚼很慢,但吃得很香,暖黄的顶灯在她额头上打出一圈光晕,但即便红墙映着,也能看出她冷白的皮肤比一般人白得多。 骆嘉远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沈含烟也看着他,他顿时脸红,好在在红墙的映照下不怎么看得出。 沈含烟淡淡的问:“怎么?” 骆嘉远:“你好白啊……”糟糕,一紧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好傻。 他赶紧找补了一句:“是从小就晒不黑么?” 沈含烟点点头:“嗯,从小就是。” 这一次沈含烟的接话,让气氛真的放松下来,骆嘉远大概因为跟沈含烟搭上了一句闲话,一张脸终于没绷得跟皮影戏一样了。 也开始会拿筷子夹菜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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