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以灼看了几眼就要收回视线,不曾想梁求玉竟然站定了朝她们这桌看来。 “于望舒,”梁求玉用那种令人不舒服的,带着玩味意思的语气道,“还真是巧,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绪以灼眉头一跳。 倒不是因为梁求玉的话,而是因为太长时间毫无声息,以至于绪以灼都快把它忘了的任务弹窗,在这个时候突然跳了出来。 【支线五十七·旭城月(二):十载过后,明月已非当年月,今人不见故时人。】
第80章 在见到梁求玉的那一刻,于望舒的神情就冷了下来。 “我却觉得真是不巧,”于望舒说话没有一点儿客气,“扰了我吃饭的兴致。” 于望舒对他没有好话,梁求玉显而易见也怒了起来:“等到了令台之上,恐怕往后你是别想有什么兴致了。” 绪以灼怔了怔,梁求玉就是于望舒抽中的对手? 她此前对于望舒很是放心,然而在知道她的对手是梁求玉后,绪以灼却不确定了。 梁求玉飞扬跋扈,目中无人,性格简直恶劣到了极点,可绪以灼不得不承认,他的实力就是他横行霸道的资本。 梁求玉给她的感觉要比于望舒更强。 “梁道友莫要太过自信,”于望舒冷声道,“鹿死谁手尚不好说,我观你云阳经不过修到第三转。修为既然不过如此,就不要再外头落了梁家和元魄宗的脸面惹人发笑。” 梁求玉气急反笑:“不过金丹后期也敢出此狂言。于家当真是昏了头,就是让于阳景来也好过让你来丢人现眼!” 于望舒笑了一声:“可惜于阳景这辈子也越不过我,就如同你此生也别想超过梁明月。” 梁求玉脸色骤变。 无人能预见他竟然会突然发难,剑光如落雷,转瞬即至。 周身诸多修士都傻了眼,似乎无人能及时挡下这一剑。 然而一枝梅花斜斜伸出,劈向于望舒的一剑被细弱的梅枝轻巧挡住。枝上金盏白玉梅晃了一晃,连片花瓣都没有落下。 绪以灼持着梅枝,笑容浅浅:“说不过就动手,这不太好吧?” 掌柜也难得硬气了起来,严肃道:“梁道友,云间阁严禁动武,您若再动手,我们恐怕只能请您离开了!” 梁求玉死死盯着绪以灼,气得脸色发青。 绪以灼却开始打量起枝头小巧的梅花,丝毫不把梁求玉放在眼里。 纨绔子弟她见得多了,最是清楚该怎么把这些人气得半死。梁求玉此时恐怕恨不得手撕了她,可偏偏就是打不过她。 绪以灼想到梁求玉此时会有的憋屈就想笑。 梁求玉确实被气得不轻,险些就要再次出手。然而他知晓自己刚刚那一剑用了十成十的修为,并非与于望舒玩笑。 元婴之前,恐怕没有几个修士敢硬接这一剑。 可眼前这个看上去修为还不如于望舒的修士竟然轻松接下了,剑势被轻易化解,几乎能将云间阁劈开的剑气只余一阵清风,飘然散开。 梁求玉看不出绪以灼都深浅。 他即便再过自傲,也知道有一些人不能随意招惹,最后一甩手收了剑,脸色难看地抛下一句:“晦气!” 光听他的脚步声都能听出他此时的气急败坏,两个跟班恐怕没想到元魄宗的天才梁求玉竟然会在此处吃瘪,愣了好一会儿才匆匆忙忙追上。 掌柜和小二们忙着给被打扰到的客人赔罪,于望舒面无表情地靠着椅背,看窗外细雪纷纷扬扬落下。 绪以灼犹豫了许久,看她心情似乎好了一点儿,才问道:“对上他,你可有把握?” 于望舒未答。 许久之后,她才道:“我必须赢。” 落雪无声,梁求玉被气走后,二楼很快就恢复了安静。于望舒的声音很轻,缓缓给绪以灼讲了一段十载之前的往事。 * 于望舒名字中的“望舒”二字,是月亮的别名。 但是在十年前,旭城人心目中落入人间的明月只有一人,那就是寄住在于家的梁明月,许多人都忘了,于家大小姐于望舒,她的名字也是月亮。 十年前的于望舒才六岁,小小的一只,似乎永远也不知晓嫉妒为何物,在有人逗她别人都不知道小望舒也是月亮的时候不气不闹,只会乐呵呵地跟在梁明月身后,好像一只小尾巴。 许多年话,听别人提起元魄宗的天才梁求玉,于望舒只会不屑地笑。梁求玉算什么天才?梁明月才是真正的天才。 世人惊叹梁求玉十六岁便突破至金丹期,可少有人知道,梁明月在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是金丹中期的修士。 十二岁,是梁明月来到于家时的年纪。 从云外飞舟上下来的少女,一身缟素,如同天上皎白的明月落入了人间。 于望舒躲在母亲的背后,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姐姐的笑容会如此悲伤,人笑的时候,不应该都是高兴的吗? 许多日后她才从大人的只言片语中明白了原因。梁明月的母亲是一个凡人,是一个一身病痛的女子,她毫无修行的天赋,脆弱的身体也禁不起修真界的灵药。她本就是梁家家主随意纳的一个妾室,即便诞下了天纵奇才的梁明月也未得梁家的重视,如果不是想要陪伴梁明月这一意念支撑着她,她恐怕在生下梁明月没多久后就撒手西去。 但在梁明月十二岁的时候,她母亲的躯体仿佛已经被疾病掏得只剩一个空壳。梁明月没能从家中求得救治母亲的灵药,便背着所有人,九死一生为母亲寻来了药性温和的绒草。 梁明月携着绒草回到梁家,得知的却是母亲已经病逝的消息。 她悲痛之际,小人趁虚而入,对梁明月下了寒毒。梁明月意志坚定,忍着剧痛与寒毒对抗,最后这寒毒没能要梁明月的命,也没能毁了她的修为,却让她要时常忍受寒毒之苦。 北域气候寒冷,若梁明月留在北域,恐怕数十年也别想将它彻底逐出体内。梁夫人是于家家主侧室的姐姐,在她的提议下梁明月被送到了气候温暖的南境疗伤。 于望舒终于知晓为什么梁明月的脸色总是那般苍白。她不知道寒毒是什么毒,但既然是毒那一定很痛。于望舒觉得这个姐姐好可怜,又好厉害。 母亲说,梁明月是一个天才。 于望舒掰着指头算梁明月大了她几岁,金丹中期的修为又高出她几个境界,看着梁明月的目光不自觉带上了崇拜。 她也想像梁明月那样。 梁明月是旭城的明月,也是于望舒心中的明月,温柔地为还没长大的小月亮照亮了前行的路。 梁明月像照顾她的亲妹妹一样照顾于望舒,于望舒早年修行的路,哪哪都有梁明月的影子。 她不禁期盼着梁明月永远不要离开于家,永远不要离开旭城,永远永远,成为旭城不会落下的月亮。 梁明月要在旭城养很久的伤,她一时半会儿无法离开,但梁家的人却会过来看她。梁明月来到旭城的半年后,于望舒见到了她的父亲和弟弟。 梁家家主和于望舒的父亲在堂屋谈话,一个小男孩被侍女带领着来到花园。梁明月正在教于望舒用草扎兔子,看到那个小男孩后脸上的笑容立时淡了下去。 有侍女在于望舒耳边小声解释这是梁家的小少爷梁求玉。 于望舒看到梁求玉的第一眼就不喜欢他。 她从小对别人的恶意就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她能感觉到父亲侧室对她的厌恶,也能感觉到同父异母的弟弟对她的仇视。梁求玉的恶意不是对着她,而是对着她身边的梁明月,即便他掩饰得很好,于望舒还是感觉到了。 即便是梁明月这般温柔的人,与梁求玉相处时的态度也没比于望舒和她弟弟好到哪里去。 于望舒多方打听才知道,那个陷害梁明月的小人正是因为梁求玉才近了梁明月身。梁明月对梁求玉不算疼爱,可她肩负了长姐的责任好好照顾年幼的弟弟。 梁明月在中了寒毒后才发觉,被她照顾的弟弟原来这么嫉妒她,嫉妒到恨不得她去死。 梁求玉就好像一颗耀眼的星辰,他确实有着卓绝的天赋,然而他生在明月旁边,所有人就只能看见月亮。 * “有时想想,我和姐姐真的很像,”于望舒语气是怀念的,可眼中却不自觉带上了一抹冰冷,“最像的就是,我们都有一个恨不得自己去死的弟弟。” 绪以灼问:“梁明月她现在……” 于望舒还没有说到,但她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于望舒道:“她不见了。”
第81章 梁明月是梁家默认的下一任家主。她需要在旭城养伤不错,但不可能一直停留在旭城。 每年七月十五她都要回北域祭祖,一般会在梁家停留半月至一月。 梁明月是在第三次回去祭祖的时候消失的。她回去的第二日,于望舒就开始想她,每天都跑去梁明月在于家的院子,坐在庭院的阶下数着日子等她回来。 可于望舒等到的,却是梁明月失踪的消息。 “姐姐的贴身侍女先一步用纸鹤传来了消息。”于望舒还记得纸鹤摊开后上面凌乱的字迹,书者无措地写下那一行字,而观者也在看清那一行字的时候心神大乱。 “我原先以为这又是梁求玉的陷害,不顾母亲阻拦去了北域。可刚至大乱的梁家,我就知道了这件事情确实与梁求玉无关。”于望舒低声道,“我宁可和他有关系,也好过之后数载,不知该如何将姐姐找回来。” 入夜后,云间阁换了熏香,新换上的熏香香味更加温和馥郁,使人不自觉放松下身体。 数缕青烟,飘飘悠悠过了轻纱,散入雪中。 于望舒沉声:“回到梁家没多久,姐姐就去了寻方府。” “寻方府?”听到熟悉的名字令绪以灼惊了一惊,可直到于望舒继续讲述,她才知道如今的寻方府已不是她以为的寻方府。 于望舒微微颔首:“是,她去了已经沦为赤地的寻方府。” 绪以灼还记得严巧心说过,寻方府是北域的中心,它的内斗甚至导致了整个北域的动荡。 那样一座重城,竟然成为了赤地? 于望舒发觉绪以灼对寻方府的现状一无所知,虽然怔了怔但还是简单道:“去寻找离断江尽头的几位大能虽然成功逼退了离断江来势汹汹的潮水,可潮水退去后,人们发现寻方府裸露在外的土地泛着诡异的血色,就仿佛城墙之外的赤地一般。当日,他们就发现整座寻方府都在下陷,城主府开启了护城大阵,也只是让寻方府不在下沉。有人去挖陷在地下的那一半城池,然而几尺过后,他就挖到了黄泉水。” “寻方府阻止了城池继续下陷,却无法阻止它像赤地转变。城中的人逐渐出现问题,最早变得奇怪的,就是前来寻方府调解的修士中的鬼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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