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水水今天去南边了,等会一起过来。”陈文燃一边打量着她,一边说,“让你卖惨你还化个妆过来,生怕水水觉得你这几天过得不开心是吧?” “我确实没有那么惨。”崔栖烬懒洋洋地说。 一路,都忍着偏头痛的眩晕感,这会呼吸一点新鲜空气,反倒是稍微好一点。她一睡不好,就会犯偏头痛。 今天起床之后的气色确实不好,像大病一场。不化个妆过来她怕自己看起来真像个女鬼,要真是这么出来,也怕池不渝又要叉着腰怒气冲冲地跑过来,到时候又要生她的气。 “那我上次去看到的难道是鬼咯!”陈文燃翻了个白眼。 接着,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凑过来,一只手很随意地搭在她肩上,摸了摸下巴, “不过也不只是你一个人这样……” 崔栖烬看了一眼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蹙了蹙眉,刚打算推开。 陈文燃又自顾自讲, “听冉烟讲,水水前阵子过得乱七八糟的,我都还蛮心疼的……” 崔栖烬打算挪开陈文燃的手顿住了,有些犹豫地攥了一下手指, “她……过得不好吗?” “何止是不好啊!” 陈文燃语气有些惆怅,搭在她肩上的手狠狠一拍, “说是把自己关起来一个人待着,你想想,水水诶,水水平时不管出什么事,第一时间就找来表姐和朋友来哭哭了,就上次吧,你生病了她在我们群里发的那些语音……” 崔栖烬没有讲话。 攥紧的手指缓慢用力,扣紧指节。也许陈文燃的话里有夸张成分,但她也没有让陈文燃不要继续讲。更莫名的,突然忘记把陈文燃搭在她肩上的手移开。 于是等冉烟和池不渝过来,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陈文燃一边吃着小布丁,一边将一只手搭在崔栖烬背上。 崔栖烬微微低着头,盯着草地,听陈文燃说着些什么,表情看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她们在背着我们偷偷说什么?” 春天到了,池不渝穿旗袍的季节也到了。她拎包包,穿一身很漂亮的青黑色旗袍,很优雅地拿一把配套颜色的扇子。 但她一边说这句话一边飞快地给自己扇着扇子,以至于这句话听上去有些鬼鬼祟祟。 冉烟说,“不知道。” 池不渝“哼”一声,小扇子扑呀扑的,好一会,才瓮声瓮气地憋出一句,“而且她怎么一直没把陈文燃同学的手挪开喔?” 冉烟想了想,看了看那边的两个人,“对崔栖烬来说是有点奇怪,但是也没什么吧?” “我们来打赌!” “赌什么?” 池不渝一下把扇子合拢,隔空戳一戳那两个人影,“就赌崔栖烬要过好久才把陈文燃同学的手挪开。” “你赌多久?输了怎么办?”冉烟对这个赌的兴趣不大,但对池不渝此时此刻的表现兴趣很大,狐疑地问,“你该不会是连陈文燃的醋都吃吧?” “怎么可能呢!”池不渝嗓门不自觉地大了起来。 一嗓子惊到那边。 陈文燃和崔栖烬同时返过头来,看到了她们两个。 崔栖烬像是被这一嗓子惊得醒悟了一般,很不露痕迹地把陈文燃的手从自己肩上挪下去。 池不渝眯了一下眼。 这才昂昂下巴,踩着草坪过去,走了几步,瞥到冉烟的眼神。又用扇子挡着自己的脸,跟冉烟小声地解释, “我当然是怕你吃崔栖烬的醋,她平时不都不跟别人肢体接触的喔,哪怕是陈文燃同学,她都不是很喜欢,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冉烟笑到差点遮阳帽都掉下来。 她们走到遮阳伞下。陈文燃问一句,“你们刚说什么呢?看着我们两个,表情那么怪?” 池不渝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讲话不像刚刚那么利索,“没有哇。” 冉烟冷不丁地说,“我在吃醋啊。” 池不渝给自己扇了扇风,不讲话。 陈文燃面色古怪,“什么?” 冉烟继续说,“你干嘛没事把手放崔栖烬肩上?” 崔栖烬不太自然地挪开距离。 陈文燃大叫,“你疯了!你是谁!你绝对不是冉烟!你怎么连崔栖烬的醋都吃!” 冉烟慢条斯理地摘下遮阳帽,很配合地翻一个白眼,“对,我是蛇妖行了吧。” 陈文燃不依不饶,“哋!蛇妖哪里逃!” 冉烟追着陈文燃打过去。 两个人瞬间从遮阳伞里追出去,你一句我一句,在太阳底下踩着草坪追着跑。 跑几步大概是累了,扯着手纠缠一番,陈文燃又不知道是指了个什么,冉烟把遮阳帽盖在她头上,跟着她走过去了。 伞下只剩两个人。 崔栖烬看一眼池不渝。 池不渝也看一眼她,耳朵上的珍珠耳环发着亮,像草地里的贝壳。 耳朵尖尖有点红,可能是被晒的。 “今天——” “你——” 又是两句话撞到了一起。 崔栖烬瞥池不渝鼓起来的脸颊,“今天天气不错。” “嗯哼~”池不渝这么说。 而后左看右看,看到不远处的一处也有人在露营,几个人躺在草地上晒太阳。 她看了看,也直接坐在了草地上,没有坐营地里摆好的露营椅。 她的旗袍没有很紧致,偏向宽松和休闲款。青黑色,上身是短袖,下身是一条同色系的盖到脚踝上的长裙,还有一双纯黑帆布鞋。 有点酷,有点小性感,又有点可爱。 这样坐着也没有很别扭。 崔栖烬看她放在背后的柔顺长发,看她细瘦的背,看了绒绒草地好一会,最后还是认输,坐在了她旁边。 新鲜草地触感意外柔软,有几个小朋友在周围跑来跑去。 鼻尖有草的清香,日光暖融融的气味,以及池不渝融在其中的发香。崔栖烬觉得,她现在闻起来,像一块有点甜的青草蛋糕。 一块不讲话,不知道还在不在生闷气的青草蛋糕。 可惜这块青草蛋糕不太安分,她一坐下,她就用鞋轻轻撞了撞她的鞋。 崔栖烬挪开。 池不渝看她一眼,表情不太满意。 崔栖烬又挪回去。 池不渝没有再撞她,而只是挪近,纯黑帆布鞋鞋侧轻轻抵住她的。 再也不移开。 好久,慢慢吞吞地说一句,“我看过你这双鞋的。” “是吗?” 崔栖烬看看自己脚底的这双切尔西靴,被池不渝的帆布鞋抵着,像一个大人才会穿起来的鞋。 池不渝又说了,“在香港。” 很久没有提起香港的事情。崔栖烬有些恍惚,不自觉地提起, “你后来过得好吗?在香港,一个人。” 说实话她一直放不下心。即便她不太理解,池不渝因为那些说法,就真的去了香港。这在她看来仍然不可理喻。 可是。 她还是担心池不渝。 和在重庆读书的那段时间不一样,那时至少还是学校,学校里有关系要好的室友冉烟,有紧急情况下可以联系的辅导员,再不济……也有她。 可到了香港,那么远的地方,没有同学,没有辅导员,没有家人……池不渝就是彻彻底底的一个人,池不渝会过得好吗? 从香港回来之后,她不止一次这样想过。也不止一次,在夜里翻来覆去,无意识地拿起手机,发现自己正在浏览机票界面,然后又强制性让自己放下手机,继续翻来覆去。 “不太好。” 池不渝盯着她们抵在一起的鞋,声音有些闷地说, “我一直觉得,我还没有长大,像个小孩子,在很多事情上,都还是很幼稚。” “所以你这几天在跟表姐学着自己主理品牌?” “你怎么知道?”池不渝似乎很意外,这么容易就被她看穿。 “你的心思有时候还蛮容易猜的。”大概是偏头痛的关系,崔栖烬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犯懒,“被这么多人爱着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池不渝唉声叹气。 说完后,大概是比刚刚稍微要放松一点,手往后撑,望着天,有些迷茫,思忖了好一会,才说, “我有时候会觉得很抱歉。” “对家人?” 池不渝“嗯”一声,又看一眼她,很含糊地说, “我感觉我有时候也蛮任性的,很多时候都不靠谱,让爱我的人都总是来担心我,有时候也可能会因为我的任性觉得不太好受。” “你总是爱反思。”崔栖烬望着她。 “但每次反思之后,也没有让我变得更像一个大人。”池不渝反驳她,“你不都总是要讲我笨蛋?” 是这样没错。 崔栖烬总是不太理解池不渝的脑回路,总是被迫进入池不渝给她带来的意外。 可是有一瞬间,她又觉得,改变自己,磨平自己的棱角,这种事基本都是由苦痛所带来。大概比起当个聪明的大人…… 她更希望她,好好当个被爱着的笨蛋。 “池不渝。”她喊她。 “嗯?”池不渝望过来,“你是不是也要劝我不要没事找事做?” 崔栖烬笑。 然后懒洋洋地单手撑在身后的草地,另一只手伸过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如果你想去做,就去试试吧。” 许久没有做过这么自然的动作。 崔栖烬收回手后,又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她不知道池不渝现在到底要把她当成Mine,还是她自己。 她提起了心脏。 等待池不渝给她审判。 良久,池不渝终于犹犹豫豫地说,“要是失败了怎么办?” 崔栖烬认真想了想。 抬头看瓦蓝的天,像是卸了一口劲一样,说,“失败了就哭一哭吧,就像你以前一样,暂时当一会笨蛋,再去当大人,也不会死掉。” 她竟然能说出这样体贴的话,连她自己都诧异。于是她没有去看池不渝。 大概池不渝的诧异比她更甚。 好久都没有说话。直到不远处飘来拉手风琴的声音,池不渝跟着手风琴的旋律轻轻晃起来,晃了好一会,才又轻轻用鞋撞了撞她的鞋底,然后抵住,嘀咕着, “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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