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们吵架了啊?不会是我的唱片推荐得不好吧?不过我早给你说了,就算推荐得不满意也不给退款啊……” 崔栖烬心不在焉。 默默将唱片店老板的手推开,始终凝视着那个慢慢变成小点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措了措词, “她还……” 卡了壳,无声地笑了一下。 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又过了很久,才想到一个词语,揉在唇舌之间, “蛮凶的。” “她?凶?这不是挺可爱的吗,等一下,你说的是我以为的那个她吗?” “对,她。” 我的初恋。 我终于可以坦坦荡荡去承认的,初恋。 - 池不渝怒气冲冲,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怒气冲冲。 反正,她就是冲回了家。 将兜帽带子松开,照镜子发现原来自己脸都涨红,像气鼓鼓的红色章鱼。 她对此很不满意。 对自己没有化妆就轻易出门的举动,对自己挑芒果没有挑好的行为,更加不满意。 她气不忿儿。 她咬牙切齿。 她朝草莓熊的下巴锤了一拳。草莓熊可怜地哀嚎一声,倒了下去。她扶起草莓熊,一边生气一边给草莓熊一个道歉的抱抱。 然后看到两袋黄澄澄的芒果。 一袋她挑的,一袋……崔栖烬挑的。 提起崔栖烬这个名字还是很别扭。 池不渝不知道到底该喊这个女人崔栖烬,还是崔木火,还是…… 麦麦。 麦麦是过去式。 突然又不可思议地变成了现在式。 她这几天找到以前的手机,在聊天记录里翻来覆去,在里面寻找崔栖烬的蛛丝马迹。 不知道是她太笨,还是崔栖烬当时藏得太好。总之,如今再去翻看,她还是觉得好难以置信—— 崔栖烬怎么会用菠萝冰冰当头像?崔栖烬怎么会跟她安慰她近视不可怕还用紫薇格格当案例?崔栖烬怎么会同意她那么多无理的要求,每一句话都有回应,连问她今天上了哪些课跟多少个人讲了话都会回答?崔栖烬怎么会跟她看一场讲女同性恋的爱情电影?崔栖烬怎么会跟她网聊到只差一点点就是“网恋”的地步?崔栖烬怎么可能会同意跟一个网络上的她见面? 崔栖烬,崔栖烬。 可是…… 池不渝脑子乱得可以织一件毛衣出来。这时,冉烟发了微信过来—— 【这是你和崔栖烬上次去的那个酒馆吧?】 【公众号名片:爱情天气预报】 【我们聚餐要去,就看到这期活动下面有前几期的活动记录,有你们初雪那期的】 【这是你和崔栖烬吧?】 然后是一段从活动记录之中的录屏。 池不渝抱着草莓熊,双手撑着下巴,脸颊肉挤在一堆,犹豫着点开了。 应该是珊迪老板那天用DV拍下来记录的,画面很嘈杂。池不渝记得当时酒馆在进行熄灯活动,她和崔栖烬还被当作全场唯一的惩罚对方,喝下那杯爱尔兰之雾,之后…… 池不渝滚了滚自己发烫的脸,不让自己想些有的没的。 继续往下看。 冉烟的录屏从头录到了尾,几乎是将长视频里的池不渝和崔栖烬两个人都录了下来。 但池不渝却在其中看到了尤其恍惚的一幕—— 是在她离开那扇玻璃窗,捏着海绵宝宝面具,不情不愿地进门接受惩罚之后,全场灯光朦胧悬浊,珊迪老板说——看看今晚两位中奖的幸运之女! 镜头先是转了一下,对到进门的她,她戴厚厚的护耳帽,躲在厚软的红围巾里,朝镜头这边做了个鬼脸。 接着,珊迪笑嘻嘻地,镜头又一晃,去寻到吵嚷人群之中的崔栖烬—— 崔栖烬大概没有察觉到自己被镜头对准。 当时她正背对着所有摇摇晃晃的人,面向那扇雾气朦胧的玻璃窗,不知道是还在看些什么,又是在想些什么。 接着画面被放大,应该是冉烟特意放大给她看。 惩罚时间,酒馆里又放出普通朋友,玻璃窗上雾气被划开,有她当时没有察觉到面前之人就是崔栖烬时,向章鱼哥同学询问时写下的两个字: 木火。 在她进酒馆的这段路,已经变得很淡了。 而之后很漫长的几秒钟时间里。 崔栖烬盯着她留下的两个字,在吵嚷人群里,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在这两个字中间,添了一个字: 水。 然后又像是心不在焉地将那句话补全,变成了—— 金木水火土。 然后画面又被摇得一晃,珊迪在镜头之外,讲“惩罚时间到啦!那位女同学还在爪子嘛!”。 于是那边的崔栖烬像是被吓到,又很快将整行字都擦掉,缩回了手,下意识回过头来,挺直背脊,匆忙挡住了那片雾气之中的字,直直地望了过来—— 她从初雪夜望过来,穿过一整个冬,望住今夜的池不渝。 以至于池不渝盯着那天晚上不小心被她遗漏掉的崔栖烬,稀里糊涂地想—— 怎么会有人写金木水火土要先在中间写一个水字呢?怎么会有人这样写完又像是要犯了错误一样地擦掉呢?怎么会有人总是记得她稀奇古怪的每一句话,总是一边嫌弃又一边要配合地回应呢?怎么会有人总是那么认真地回应她的想一出是一出呢? 可是,可是。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一个这样的人…… 又怎么可能不是崔栖烬?
第43章 「对不起」 四月, 成都的太阳大概每天都要跟乌云打一架。 白天,太阳打赢了,整个成都的色调都会鲜亮一些。傍晚,乌云打赢了, 要让成都下雨, 色调又变暗, 像一张暗房里的老旧底片。 两袋芒果暂时还未吃掉, 崔栖烬的空档期过去, 开始按时准点往返于爱情迷航街,恢复了打卡模式。 就像太阳和乌云打架,也像在中点打卡,四月的偶遇也几近在每一天都发生。 有一天早晨,打赢仗的太阳出来,崔栖烬比之前去迟十分钟去工作室, 看到池不渝迎面而来,打着哈欠, 拖着一个布包,大概是看到她了,池不渝突然止住打哈欠的动作, 绷成一脸严肃的脸, 噔噔噔地拐到楼梯, “咻”地一下跑到二楼。从那天以后,崔栖烬每一天, 都会迟到十分钟。 有一天傍晚, 打赢仗的乌云出来, 雨丝朦胧,崔栖烬没带伞, 只好踏着步子一路小跑,到唱片店楼下的时候,二楼传来一道特气急败坏的嗓门“你等一下!”,崔栖烬在朦胧雨雾中茫然抬头—— 池不渝从楼梯口噔噔噔跑下来,把那把昕蓝雨伞塞到她手里头,然后又什么也不说,就是噔噔噔跑上去。崔栖烬迟钝地把那把伞打起来,老旧底片里多了一把昕蓝的鲜亮雨伞,伞面移开,香樟树延伸到二楼,树叶上的水一滴一滴往下滴,啪啪啪地砸到伞面上,变成昕蓝色,空气潮闷,池不渝又从二楼栏杆探头出来,手从袖口探出来,挡在头顶,哼一声—— “明天早上还我吧!” 从那以后,崔栖烬每天下班,路过中点,都会习惯性抬头看一眼二楼。有时候池不渝也会恰好在撑头看她,有时候又不在,不知道池不渝最近是在做些什么要紧的事。于是崔栖烬每天都忘记带伞,再也没有那么讨厌乌云。 来回几天,太阳和乌云停战。 崔栖烬每天带在身上的两个手机,终于有一个响了—— 是【拯救崔木火】的群聊。 自从她们从乐山回来之后,这个群聊再也没有过动静,状态很像以前念大学,每次冉烟和陈文燃吵架,四个人也要自动分边站,表面都不私自联系。 但其实,偶尔池不渝也会私下里来问崔栖烬一句——陈文燃同学还生气不? 或者,崔栖烬看到陈文燃的死样,也会迫于无奈,十分不耐烦地去找池不渝汇报情况——陈文燃担心冉烟这几天没有想她。 后来,陈文燃和冉烟分手第六次又和好,总算学会在腾讯会议里开“分手复盘”会议,在分分合合里终于变成稍微成熟一些的大人。 如今。 还是这四个人,位置好似却发生变化。 冉烟在里面发:【最近天气不错,我们要不要出去踏青?】 陈文燃很快附和:【就是,四月份不出门踏青算什么过春天?】 然后开始艾特剩余的两个人。 池不渝没有发言。 崔栖烬打了好几行字,都反反复复地删掉,最后只是枯燥无味地发一句: 【6号天气还可以,天气预报讲这一天的降雨量是0mm】 陈文燃在群里秒回: 【崔栖烬你真的很喜欢看天气预报,做什么都要看一眼天气预报再决定/白眼】 然后又跑到私聊窗口,来敲打她: 【服了,你是不是傻啊崔栖烬】 【别说0mm降雨量了,就算那天下冰雹你肯定也要去啊】 崔栖烬没有回复私聊。 她很执拗地想——如果下冰雹,那还是不要去。不管怎样,她还是希望,那天是个好天气。 之后冉烟又在群里发:【水水可能是还没有看到,她最近挺忙的,夏装要准备上了,经常都不在工作室,在外面跟着表姐跑东跑西】 难怪。 难怪这几天她尝试了提前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提前出门,都没有再看到她。 崔栖烬放下手机。 六点准时下班的时候,看到自己手机里忽然多了一个群,点开一看,最新消息是一条灰底小字的提示—— 池水水修改群名为“四月六号踏青青0.0”。 - 踏青青……不对—— 踏青的地点约在一个露营公园。 天气预报没有误判,六号的确是个好天气,又正值清明假期的最后一天,穿着五颜六色的人群成群结队,在绿油油的草坪上撑起五彩斑斓的小营地。 崔栖烬到的时候,看到陈文燃已经在那片人工湖附近占了一个位置,叼着根小布丁在撑遮阳伞,嘴里还嘀咕着什么。 崔栖烬绕了一段路,选择从小草比较少的地方踏过去。 陈文燃一看到她就瞪大眼睛,拿着小布丁指着她,大惊小怪地问,“你怎么气色这么好?” “还好吧。” 崔栖烬心不在焉地把自己带来的食物和餐布铺开,往四周看了一眼,“冉烟呢?没和你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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