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荔眉眼舒展,淡色道:“不好意思,没看准。” 不瞎的话,能瞧出她的故意为之。 柴溢云想不出她这么做的理由。 这人强忍着痛,眉毛皱成毛毛虫样,“我何处得罪秦小姐了?!” 秦荔语声平直:“别在我面前说萧沉萸。” 这人瞬间明白,那日没有奉承到位,眼神看向柴溢云。 柴溢云扫了一眼,并不很喜欢这种场面:“下楼找人帮你弄药。” 这人的袖上还有茶渍,额上一层汗,很是狼狈。 但听柴溢云的意思,并不打算为他做主,只好咬牙吞下强烈的憎恨与不忿。 此人走后,秦荔捡起摔落在地的茶杯碎片。 柴溢云才明白,人家不是白来弹琴的。 她一时觉得奇怪又好笑:“你讨厌萧沉萸到了这个地步了吗?别人说她的坏你也不乐意听。” 那时候,柴溢云对秦荔厌恶萧沉萸的程度有所明了。 试想一下,得是多恨,连听这人的名字都不情愿。 时至今日,萧沉萸对秦荔的影响不减反增,只是看见这个人,便连琴声都异常起来。 柴溢云道:“也是神奇,你们这样的状态,住了四年都没死一个。” 秦荔不说话。 柴溢云又道:“上次牧校长主动邀萧沉萸去沉浅大学上课,我总觉得这位萧公主有另外的来头,你要是愿意再逆来顺受一点,也许于暄那些事会有进展。潘蓉对萧沉萸多爱重,想必你也亲眼目睹了。” 要想达到目的,哪怕在仇人面前也要学会隐忍。 秦荔却不知在想什么,仍是不答。 *** 潘家。 霍颖与潘云修都在门口等待。 见潘蓉与萧沉萸下车,两人一齐迎过去。 这些天潘蓉脸上没什么笑容,尽管乖顺,却没什么精神气,霍颖发愁,晚上睡也睡不着。 得知今天萧沉萸来访,还接了潘蓉出去,她一颗心便放回肚里去,急忙赶回家等待。 习惯伸出双臂去抱人,但很快反应过来,潘蓉对她还是抗拒的。 一时尴尬起来,准备假装无事发生般扬起笑脸。 哪料潘蓉眼珠转了转,略一思考便上前,僵硬地抱了她一下。 霍颖呆愣原地,迟迟没动。直到潘蓉退开,又缩回萧沉萸身后,她才热着眼眶,只道:“好,真好……” 潘云修明白她这些日子的艰辛,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转脸就去质问萧沉萸:“你怎么不叫我?” 萧沉萸微微一笑:“改日,改日吧。” 潘云修自是知道原因。 她若一道去了,潘蓉也不会放得开,倒像是搅扰。 可心里怎么也不得劲,闷闷道:“你叫上我,我能帮你付钱啊。” 霍颖失笑:“有蓉儿在,轮得到你请客?” 潘云修不服气地冷哼。 潘蓉对她们的谈话听得一知半解,在萧沉萸肩后露出眼睛,盯着潘云修瞧了瞧,又躲回去了。 潘云修微怔,心里犯疑。 潘蓉在翟县发生过什么,为何萧沉萸待她这样好? 转念一想,似乎只有在潘蓉面前,萧沉萸这个人才更真实。 霍颖面露遗憾对萧沉萸道:“如果不是沉浅大学开课,我真想让你在我们家多待些时候。” 萧沉萸笑着道:“阿姨,我也想,只是潘蓉现在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问有关您的事,我知道的哪有本人清楚,还得您亲自来。” 刚才的怀抱还留有余温,霍颖笑逐颜开,很是高兴,笑意不止,“可能是我比较亲和,没云修和云琢那么高冷,蓉儿对我更有好感。” 潘云修耷拉着眉道:“……” 萧沉萸回之一笑,将潘蓉拉到身前,“不是说给妈妈做了手串吗,回去给妈妈看看好不好?” 知道她要走了,潘蓉神情失落,但还是郑重回她的话:“嗯嗯,还有妹妹的。” 此话一出,潘云修属实受宠若惊。 竟还有她的份。 她还以为这辈子都要在潘蓉面前当个透明人。 萧沉萸摸乱潘蓉编好的鱼骨辫,对霍颖道:“阿姨您瞧,这就没我的份了,等我上完课回来,不知道我们蓉小姐还记不记得我。” 这句话潘蓉听懂了。 很是生气地瞪着她,怒气冲冲:“小鱼乱说!” 萧沉萸又去哄。 霍颖望着这一幕,眼圈泛红,掉下泪来。 失而复得已经让她别无它求,从不敢奢望家里能有这样温馨的一面。 潘云修扭头就看到她又在哭,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控制不住想嘴贱一两句,却被霍颖耳鬓的白发刺到眼,连带着也闭紧嘴巴。 早前并不知道霍颖的心事,还以为她只是头发白的快些。 *** 送走萧沉萸后,潘蓉果然去楼上拿了手串,霍颖伸手去接时,潘蓉摇头,自己要帮她戴。 霍颖愈加感动,只顾着这份情意,也没瞧鲜花手串的精细做工。 潘云修硬邦邦地把手伸出去,任由潘蓉为她戴上手串,脖子梗着,眼神却总是往腕间瞥。 与她想象中的消遣杂作不同,这手串十分漂亮,漂亮到很难相信是出自潘蓉之手。 当她发现那些小朵的鲜花是由纸叠染而成时,心中不住称奇。 潘蓉在厅里瞧了瞧,见潘云琢不在,就把她的那一份拿回去。 小鱼说,礼物要亲自送。 她趁着霍颖不注意,已经跑上楼。 这个妈妈太热情了,喜欢掐她的脸。 她有些害羞。 霍颖回神时,发现人不见了。 不过她没有上楼去寻,而是琢磨着晚上下厨做些家常饭。 潘蓉一直在翟县生活,突然间来了兰宜,口味还不习惯,她特意找了个翟县的厨师学习,今晚也该检验一下成果了。 只是她要去后厨时,潘云修突然叫住她,一脸惊疑:“妈,刚刚沉萸说她要去上课,什么沉浅大学……她要去沉浅大学上课?” 霍颖回过头:“你也觉得不对劲?” 潘云修哪敢说自己评论写作的试题都是求萧沉萸押的,“不是不对劲,就好突然,怎么没个声响就要去沉浅大学?” 潘云琢这边送礼都失败了。 霍颖神色变得凝重起来,道:“是牧珍校长邀请的。云修,你跟沉萸同寝这么久,就没发现什么吗?” 潘云修愣住:“我能发现什么……” 霍颖火眼金睛,登时折回来坐到沙发上,“有事瞒着我?” 潘云修手忙脚乱地要往楼上跑:“哪儿能呢?” 霍颖道:“潘云修!” 潘云修讪讪停下脚步,回身慢吞吞地走到她跟前,“也没什么,就是……今年我们专业研究生笔面第一是姚平安,我室友。” 霍颖意识到什么:“跟沉萸有关?” 潘云修几乎自暴自弃地道:“她押的题。”
第25章 “藏这么深?” 霍颖久久不言, 潘云修问了她好几声,她却摆了摆手示意勿扰。 潘云修见她眼神放空,微微失魂, 突然就觉得这些大人的想法不是她一个妙龄少女能懂的。 尽管人人都以为她是个养尊处优且脑袋空空的大小姐, 可实际她早在潘家各路叔伯的锻炼之下有了识人之力。 她早知萧沉萸绝不是看上去那样,就算现在有人告诉她《夜天女》的作者就是萧沉萸,她也能信。 萧沉萸对兰宜大学人文学院几位老师的著作颇有研究, 就算是素有‘偏门狂魔’之名的李清泥,也不能避免被她一顿猛押。 人文学院并没公布过出题老师,但一看历年真题,脚趾都能想出来是丧心病狂的李教授。 姚平安勤于学业不错,可教授非要为难, 谁也没辙。她的打算是报考兰宜大学, 八成考不上, 到时候再调剂。有些学校歧视本科学历,专业课铆足了劲压分, 她挑中几所臭名昭著的以作备选。 调剂的后路准备好了,但话又说回来, 能考上兰宜大学更好。 考前她没少哭哭啼啼, 最严重的一次是开考前半个月,这位考生神经兮兮地跑去开水房跟驴嚎一样哭, 得亏是隔音比较好,不然被人拍下传到网上, 肯定火速上个热榜,各大新闻账号转发, 也能缓解部分考研党的压力,也算日行一善。 那如果是第一次见她哭, 潘云修必然好吃好喝奉上,安慰至天明。 但是,这已不知是多少回。 她免疫了。 有点同情,不过不多。 她便去学校文创店躲清闲了。 那晚回去睡觉时,她伪作不经意间去看姚平安,发现她眼睛肿的跟两颗发育不良的毛桃一样。 好像这晚睡下后,明日就不打算醒来。 潘云修从未有过这种压力。 她从能听懂人话开始,就被亲戚们拿来跟潘云琢比较,起初两人也会竞争,每逢节假有人来串门,总要把自己打扮的体体面面,并将奖状奖杯放在房内最显眼的位置,好得几句夸赞。那时年纪小,觉得在别人口中赢过对方就是天大的喜事。 潘云琢甚至被刺激到提前一年上学,和她一同去学校。 过了几年,二人渐渐烦了,大约是明白那些搬弄是非的亲戚们很不重要,那他们的夸赞亦是不重要的,姐妹俩默契地各自慢下来,该学就学,该玩就玩,高中一个学文一个学理,成绩中游,高考填报志愿时,不约而同填了文学专业。 虽见面时仍然水火不容,可却不再急功近利,更不会着别人的道。 因而姚平安在学业上的痛苦她无法感同身受。 睡前心里飘过一缕担忧,怕姚平安出什么意外,但为考学而自杀一类的事毕竟离她太远,她也没多想,很快被美梦勾引去了。 次日睡到中午,她下床游荡进卫生间,洗漱一毕,才蓦地想到有个因考研而想不开的苦逼室友,登时精神抖擞,正逢饭点,她发微信问姚平安想吃什么,末了附上一句‘我请’。 岂料消息发出去还没五分钟,姚平安拿了一大堆外卖进屋,眉不再紧拧着,眼里有了些亮光。 潘云修莫名被她请了一顿好的,吃饱喝足后内心浮出一个阴暗的想法:这虾仁里不会下了什么毒吧?这位考生想找人同归于尽? 不同寻常的是,接下来的半个月,这位考生作息规律,睡眠极好,情绪非常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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